第14章 龙韬篇(5)

太公回答说：“古代善于用兵的人，并非能战于天上，也非能战于地下，其成功与失败，都在于用谋略造成神秘莫测的态势。能造成这种态势并运用得好就容易胜利，不能造成这种态势就容易失败。当两军对垒之际，出动兵甲，摆开阵势，但却放纵士卒，使其伫列混乱，这是为了引诱敌人；占据草木茂盛的地形，是为了隐蔽军队逃遁；占据溪谷险阻的地形，是为了抵挡敌军车骑的进攻；占据险隘的关塞山林，是为了便于以少击众；占领低凹幽暗的地形，是为了隐蔽队形；占据平坦开阔的地形，是为了决战斗勇；行动迅速快如飞箭离弓，突击猛如发机，是为了打乱敌人的计划；巧诈埋伏，诡设奇兵，虚张声势，诱惑敌人，是为了歼灭敌人，俘虏敌将；调兵遣将，分进合击，是为了击破敌人的各种阵法；乘敌惊惶失措进攻，是为了以少胜多，以一击十；趁敌疲劳夜晚宿营加以袭击，是为了以十击百；利用奇特的技术架桥，是为了潜越深水，强渡江河；使用弓弩长枪，是为了便于水战；在远处设置关卡、哨所，行动迅速、进退诡秘，是为了袭取敌人的城邑；行动故意鼓噪喧嚣，是为了乱敌耳目、施行奇计；冒着大风大雨前进，是为了达到攻前袭后的目的；伪装敌人的官吏潜入敌人后方，是为了破坏敌人的粮道；谎称号令，穿戴敌军的服装，是为了便于失利败走；作战前必须对官兵晓以大义，是为了激励士气以打败敌人；封高官、用重赏，是为了勉励将士竭力效命；实行严刑重罚，是为了督促疲敝的军队坚持战斗；有喜有怒、有赏有罚，文武相加、宽猛相济，是为了调和三军，统一部下；占领高点，是为了便于警戒和守御；守住险阻要地，是为了便于防守坚固；驻军山林茂密的地方，是为了便于隐蔽往来的行动；深挖沟壕、高筑壁垒，是为了广积粮草，持久作战。”

“所以说，不懂得攻战的策略，就谈不上对敌作战；不会机动地调用兵力，就谈不上出奇制胜；不精通治与乱的运用，就谈不上应变如神。因此，将帅不仁爱，全军就不拥戴；将帅不勇敢，全军就没有战斗力；将帅无智谋，全军就没有信心；将帅不英明，全军就会大败；将帅不精细，军队就会失掉战机；将帅缺乏警惕，军队就会疏于戒备；将帅不坚强有力，军队就会失职败事。所以将帅是三军命运的主宰，军队的好坏强弱、治乱成败，与之血肉相关。有了贤能的将帅，军队就会强盛，国家就会兴旺，没有贤能的将帅，军队就会衰弱，国家就易灭亡。”

武王说：“说得好啊！”

【心得】

本篇阐明“神势”，即神机妙算所造成的作战态势，姜太公于此具体提出了26种神势及其战术的运用。进而强调将帅应具有的7种品质，即：仁、勇、智、明、精微、常戒、强力。最后指出，一个将帅的贤能与否，与军队和国家的强弱兴亡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主宰着这个国家及其军队的命运。

战争发生的缘由和最终结果，对国家、社会的影响非常巨大，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非人的主观意志所能操控。但是战争一旦发生，人们就无法回避，战争的双方都不得不采取积极的态度，利用一切可能的因素和手段，以达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目的。姜太公认为“用兵之法”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利用一切积极的因素造成作战的有利态势，并巧妙地运用这种态势，这是克敌制胜的关键，即所谓“其成与败，皆由神势，得之者昌，失之者亡。”

也就是说，“神势”是人主观利用客观条件所造成的一种积极的境遇和战机。具体地说，这种客观条件，有丰富的可利用性，太公把它归纳为26种；而这种主观性，则有很高的全面要求，太公把它归纳为7项品质，为三军统帅所必备。

十一五音

【原文】

武王问太公曰：“律音之声，可以知三军之消息，胜负之决乎？”

太公曰：“深哉！王之问也。夫律管十二，其要有五音——宫、商、角、征、羽，此其正声也，万代不易。五行之神，道之常也，可以知敌。金木水火土，各以其胜攻之。”

“古者三皇之世，虚无之情，以制刚强，无有文字，皆由五行。五行之道，天地自然：六甲之分，微妙之神。其法：以天清净，无阴云风雨，夜半，遣轻骑往至敌人之垒，去九百步外，偏持律管当耳，大呼惊之，有声应管，其来甚微。角声应管，当以白虎；征声应管，当以玄武；商声应管，当以朱雀；羽声应管，当以勾陈；五管声尽，不应者，宫也，当以青龙。此五行之符，佐胜之征，成败之机。”

武王曰：“善哉！”

太公曰：“微妙之音，皆有外候！”

武王曰：“何以知之？”

太公曰：“敌人惊动则听之。闻枹鼓之音者角也；见火光者征也；闻金铁矛戟之音者商也；闻人啸呼之音者羽也；寂寞无闻者宫也，此五者，声色之符也。”

【注释】

消息：音信、变化。

律管十二：古代正音的乐器，即效音器，用竹、玉或铜制成，共12管，各管按音阶由低到高依次为黄钟、太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

宫、商、角、征、羽：古代的五个基本音阶。阴阳五行家以五音配五行：以宫为土，以商为金，以角为木，以征为火，以羽为水，据以推知人事吉凶。

五行：金、木、水、火、土。古人认为它们是构成整个自然界的五种基本物质，同时认为这五种物质相生相克，即互相依存、互相制约。

虚无：道家的哲学术语，指道的清虚无为状态和性质，这里指无为而治的策略。

六甲：六种以甲为首的干支。干支是古代记时的方法。干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支有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以天干与地支逐次配合从甲子至癸亥的最小公倍数为60，这一回圈叫一周期。每一周期中有6个以甲为首的干支：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此即称为六甲，而人们习惯把天干、地支、时日、律历问题统称为“六甲之分”。

白虎：连同下文玄武、朱雀、勾陈、青龙，是古代阴阳家所说的天上五方星座，与地上五方之神相应，白虎为西方庚辛金星神，玄武为北方壬癸水星神，朱雀为南方丙丁火星神，勾陈为中央戊己土星神，青龙为东方甲乙木星神。这里指各星神与五音相应的时日方位而言，带有阴阳五行家的神秘色彩。

外候：外在的征候、征兆。

枹：鼓槌，通桴。此指用鼓槌敲打之意。

声色：议论的声音和脸色。此为音律各声色吻合，验证结果正确之意。

【译文】

武王问太公道：“从乐器的音律声中，可以知道军队的音信，判断出胜负吗？”

太公回答说：“君王提出的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正音的律管有12种，其中主要的音阶有五：即宫、商、角、征、羽，这些音律的基础音阶，千年万代都不会改变。五行的微妙变化是自然的法则，可以推知敌情的变化，金、木、水、火、土，彼此相生相克。五音的变化也同样很微妙，可以推知敌军的消长、胜负。”

“古代三皇之世，用虚无之道以制刚强，当时没有文字，一切都按五行的相生相克来推演。以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作为天地自然法则，还有六甲之分以记四时的推移，都是极微妙的。运用五音五行的方法是：当天气晴朗没有乌云的时候，半夜派遣轻骑前往敌军的营垒，距敌军900步以外的地方，拿着12律管，当耳朵使用，对着敌方大声呐喊以惊动它，此时敌方会有回声反应于律管之中，但回声非常微弱，须仔细辨听，如果有角声的反应，就利用白虎的时空方位从西方去攻打它；如果有征声的反应，就利用玄武的时空方位从北方去攻打它；如果有商声的反应，就利用朱雀的时空方位从南方去攻打它；如果有羽声的反应，就利用勾阵的时空方位从敌军中央去攻打它；如果所有律管都没有回声，则是宫声的反应，那么就要利用青龙的时空方位从东方去攻打它。这是五行相生相克的应验，用以辅助制胜的征兆，指示成败的关键。”

武王说：“好啊！”

太公继续说：“五音的微妙，亦都有流露于外的征候。”

武王问：“要如何知道呢？”

太公说：“当敌人惊动时用心倾听并观察。听到鼓槌击鼓的声音是角声；见到火光是征声；听到金铁矛戟兵器声是商声；听到敌人呼喊叫啸是羽声；寂寞无闻是宫声。这五种音律与外在的声色是相符的。”

【心得】

太公在这篇文章中阐明利用五音去观察敌情的方法，并以五行相生相克的哲学思想为其理论基础。

这种用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来说明军情变化的规律，并以五行金、木、水、火、土和五方西、东、北、南、中与五音角、宫、征、商、羽相配，这显得有些玄乎，因为阴阳五行这一套哲学理论，本身就带有神秘色彩，并非具有科学根据。但它的基本精神乃是将世界万物组构成一个互相矛盾而又统一的有机整体。它告诉人们从局部可以窥见整体，从现象可以认识本质，从变化可以观测趋势，从萌芽可以预见未来。

用五音去侦知敌情的方法，虽然说得神乎其神，实际就是要求用兵者要善于观察各种迹象，从中探索敌人的内部情况，以便作出正确的判断。古人云：“凡音之起，由人心也。”通过五音的审听，去探知军心的变化，常常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法，历史上就有“四面楚歌”、“风声鹤唳”等生动的例子。

“四面楚歌”是世人熟知的攻心之计。典出楚、汉相争中的垓下之役。公元前202年岁末，汉王刘邦和韩信、英布、彭越等会师追击项羽，韩信布置十面埋伏，把项羽围困在垓下（今安徽灵壁县东南）。项羽的人马少，粮食也快完了。他想带领一支人马冲杀出去。但是汉军和诸侯的人马把楚军包围得重重叠叠。项羽没法突围，只好仍回到垓下大营，吩咐将士小心防守，准备瞅个机会再出战。

这天夜里，项羽进了营帐，愁眉不展。他身边有个宠爱的美人名叫虞姬，看见他闷闷不乐，陪伴他喝酒解闷。到了定更的时候，只听得一阵阵西风吹得呼呼直响，风声里还夹着唱歌的声音。项羽仔细一听，歌声是由汉营里传出来的，唱的都是楚人的歌子，唱的人很多。项羽听到四面到处是楚歌声，不觉愣住了。他失神似地说：“完了！难道刘邦已经打下西楚了吗？怎么汉营里有这么多的楚人呢？

项羽再也忍不住了，随口唱起一曲悲凉的歌来。

韩信用“四面楚歌”之法，使楚兵厌战思乡，军心大乱，斗志荡然无存。就连跟随项羽多年的将军，也暗地里不告而别，项羽的叔父项伯也偷偷离去。项羽在四面楚歌中与虞姬诀别，于乌江边拔剑自刎，楚国随之而亡。可以说，这是韩信心理战谋略的成功战例。

战斗力和群体士气分不开，而士气又与士兵情绪紧密联系。采用各种手段，挫伤敌军之情绪，激励己方之士气，成为将帅施计用谋的重要内容。《孙子兵法》说：“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就是说，在本国境内不宜作战，因士兵离家近，进无必死之心，退有投归之处，打起仗来，容易逃散；进入他国国境不深的地区，不宜停留，因为离本国不远，容易思念家乡。可见，思乡情绪对士气的影响，自古受谋略家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