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除夕夜里乐团圆，团圆饭后看春晚，看完春晚齐守岁，爆竹声声岁岁安。

除夕这天，叶家老宅早早地便笼罩了一片浓浓的喜乐气氛，除了大儿子叶志文尚有任务在身，不能在家里和大伙们一起共进团员年夜饭外，叶家上下几乎全部就位。

说来这团圆饭和饭后看春晚一起守岁的节目，在叶家那是多年的约定俗成。儿孙们不管在外多忙多累，到了除夕这天，是一定会回家吃团圆饭的。

前三年里因为叶莞兄妹的缺席，可真是让大家更感动于今年的这份团圆，虽然仍有一人缺席，可至少他们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只要守着这个家，就可以一起回家守年岁，听同一处的钟声。

大厅里早已被装饰一新，古朴的家具上整整齐齐地罩着一色火红外套，举目四望，一片喜气洋洋。

红彤彤的沙发上还颇有喜感地放了几个卡通公仔，连叶老经常坐的竹椅上披了一条崭新的红毛毯，门外小院里更是张灯结彩的挂了几个大红灯笼。

客厅里，花灯一开，洒下一片流光溢彩。

中间的位置上早早的摆好了桌椅，铺就了火红的桌布。

儿媳们，孙媳们，孙女们人人两道拿手好菜端上桌，最后再来一道叶老太的酒酿丸子压轴。

这一顿地地道道的“叶氏”团圆饭，可真是既丰盛又喜意浓浓。

餐桌上两位老人端坐于正首，底下转着圈的按辈儿坐，恰好满满一桌人。

叶老在上首笑眼眯眯的瞅着底下的儿孙，眼光微微扫过大孙媳妇儿楚西岚那鼓鼓的肚子，笑意更胜，抬手悠悠然地摸摸脑门，心下暗自窃喜不已。

这也是四世同堂了。

轻咳一声，“咳，年夜饭就此开始，开场白，就起菜名吧，反对无效，现在开始……第一个……小丸子吧。”

叶莞正自顾自地傻傻地咧着嘴角，闻言顿时一愣。呆呆地看向满桌的佳肴，眉头一阵阵抽搐。

最不喜欢第一个被点名了……

皱了皱鼻头，轻抿下嘴角，认命地指着自己亲手做的那盘玉米鸡蛋羹，笑眯眯着道：“暖玉芙蓉一点红。”

“噗”的一声，老三叶文齐率先喷笑起来，“小丸子，你好意思这么文艺嘛，一点红，不就一个山楂片嘛……哈哈哈……”

叶莞鼓着嘴角，瞪瞪三哥，吐了一口气，扬声一笑，“关门，放蝈蝈！”

“咳，咳咳……”话音将落，老八叶文国心下不察，一口红酒憋在了胸口。

“躺着也中枪，我要偷偷画个圈儿，叫你晚上睡不好觉！”

“哈哈哈……我来一个……嗯，爷爷我那个鱼就叫‘红锦芙蓉醉’如何？”叶暖顺溜溜地接下话茬，继续点菜名。

叶老闻言浅尝一口，老神在在地看着一帮孩子们笑闹，微微一笑，点点头，“好”。

接下来自然没有人再去打岔，个个悠哉悠哉地品菜，唱名。

“嗯，那道叫红绸送暖玉。”

“额，玉色生香”

“香薰岸柳……”

“柳盖绿荫浓……”

一顿团员年夜饭，吃的是热热闹闹，嘻嘻笑笑，津津有味，回味无穷……

饭后打开电视机，舒舒服服的准时收看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

撤了饭桌，又上小桌，男人们自顾自地摆上几桌棋局——军棋，象棋，围棋，跳棋……各不相同。

女人们收拾完了卫生，干脆也摆起了两桌麻将。

而叶莞便是这其中很不幸的那个被拉来凑人数的姑娘。

原因无他，叶家三个儿媳，两个孙媳，三个孙女，恰好八个人，两桌麻将，谁也少不了。

分桌很随意，年龄随意排，叶莞这一桌恰好是叶家三姐妹加上二嫂慕芷。

愁苦万分的瞅瞅眼前这一排根本分不清谁和谁是一家人的小牌面，叶莞心里窘迫的想要落泪。

早知道就应该多和溪溪，梅梅他们学学打麻将了，钱袋子我对不起你呀！

心里做好了输钱的准备，一边瞪大眼睛，盯着其他三位抓牌的手，一边默默地数着自己手里的牌。

叶暖看着叶莞此时囧囧有神的表情，觉得分外好笑，斜睨一眼右手边的姐姐叶嫣，挑眉示意，“放过？还是挖坑？”

叶嫣眨眨双眼，一个眼神甩过去，“挖坑！叶家家训，棋局如战局……”

叶暖悄悄翻个白眼，“这是麻将，女少校……”

叶嫣一默，眼神如剑，“怎样？”

一旁慕芷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嫣姐妹二人眼神斗法，静默不语。

心中谨记着丈夫叶文深临来时的淳淳教诲——叶家家训，观局不语真君子。

叶莞自是不知道这局麻将下潜藏的洪流暗涌，她只是慢慢地摆好了自己的一副牌，然后犹犹豫豫地打出了一张——红中。

一局麻将正式开始。

慕芷抓过一张牌，淡定无比，“东风。今天的东坡肉是小燕子做的呀？好吃。”

叶暖翻翻白眼，“一万。二嫂，那是我的菜。”

叶嫣轻哼一声，“白板。难吃，我的是油爆青菜！”

叶暖犹豫一下，看了看牌面，轻轻吐出口气，“红中。喜欢我的玉米鸡蛋羹咩？”

慕芷依旧眉色淡淡，“一条。还好，比较清淡。”

叶暖轻挑下眉梢，“三条。二嫂，不用太客气，那是她忘了放盐！”

叶莞瘪瘪嘴角，犹疑一下，“四个就是杠吗？我杠！”

叶暖转过脸默默地抹了一把眼角，看向叶嫣，“麻情况呢？”

慕芷继续抓牌，“西风。其实我感觉还好了，大嫂很喜欢啊。”

叶暖淡淡一笑，“我保持沉默……”

叶嫣故作神秘地暗暗摸了摸牌底的图纹，却是泄了一口气，“白板。哪那么多废话，不好吃。”

叶莞犹豫地抓起一张牌，看了一眼，整整齐齐地放进自己的牌面里，“姐，不喜欢，你还吃了好多。还有就是，我好像自摸，胡了……”

众人齐齐看向叶莞翻过的牌面，确实胡了，而且自摸！

都道新手运气好，看来是有原因的。

默默地收好赢来钱财，叶莞心里美美的乐呵。“来啊来啊，继续来啊。”

叶嫣和叶暖笑意深深，暗藏杀机，慕芷嫂子浅笑淡淡，毫不在意。

第二局正式开场。

慕芷做东，“啪”的一声，甩出开场牌，“东风。过两天要不要云南玩？”

叶暖轻扫一圈，随意回答，“红中。不了，电视台还有事。对了，小丸子，你年后要和我一起去趟台里，金融栏目招文员，我给你报名了。”

叶嫣斜睨一眼妹妹，“北风。这是干嘛？实习吗？”

叶莞乖巧地点点头，“一条。嗯，爷爷要我在B市实习完再回学校。否则不放人……”

慕芷抓过一张牌，暗暗摸了摸，微微一笑，“三万。你们真的都不和我去云南嘛？”

叶暖揉揉眼角，“五万。嫂子，那是你和二哥两人的甜蜜蜜，我们去就是自虐。电灯泡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嫣拍拍脸颊，“四条。我同意，赶紧生个娃吧，我看今天爷爷盯着大嫂的眼神都快发绿光了，恨不得他重孙子，立马蹦出来有没有啊。”

叶莞悄声咕哝，“杠！切，谁让他当初不麻利儿点的给大哥办婚事，现在着急，有嘛用吗？”

慕芷脸色红红，“四万。你们坏！”

叶暖扬眉一笑，“大饼！调戏嫂子是我们的荣幸，深哥来咬我啊。”

叶莞脸色淡淡，“杠。他其实在看着你呢……”

慕芷迅速恢复淡定，得意洋洋，“九万。有老公就是好啊！姑姑说，开春要给你们三个报名排相亲，做好准备哦。”

叶暖撇撇嘴角，不期然想起某只妖孽，冷哼一声，“三万！男人神马是浮云！”

叶嫣打个哈欠，毫不在意，“九万，困了。”

叶莞眨巴眨巴星星眼，“自摸，胡！给钱啊！继续啊！……”

众人默。

这厮就是扮猪吃老虎！

坑啊！

“观众朋友们，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这喜迎新春的时刻，……”

联欢晚会的春节致辞话音未落，叶家小辈们，便纷纷再也坐不住，一溜烟地往门外跑去。

院门外早已热闹开场，最中间的空地上不知是谁早早地燃起了一丛堆火，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纷纷搭伴儿走出家门，开始今晚的爆竹狂欢。

朦胧中遥远的钟声传来之际，一鞭鞭爆竹声声自四周不停歇地响起，夹杂着年轻人的欢歌笑语，更小一点的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围绕着那堆火，你追我跑，一片欢腾。

言磊远远地凝视着独自站在叶家院外的叶莞，心里不禁苦涩而幸福。

苦涩的是，阿莞竟然在他表白后躲着他。幸福的是，他生活的地方里有一个她……

叶文智看着言磊惆怅的神色，默默地叹气，无语安慰，只得沉沉地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理解。

言磊回身爽朗地一笑，“没关系的，她还在这里，不是吗？”

叶文智点点头，也随之笑起来。

叶莞手里拿着儿时最喜欢玩的手心烟火棒，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天空中那一束束如昙花一现般美好而璀璨的烟火。

当那朵最盛大的烟花点燃时，言磊径自漫步来到她身前，笑意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往日的清冷早已冰封瓦解，眉目间化开一层层温暖，眼底是浓厚的深邃，情谊初现。

在阿莞的面前，他永远是一份温暖的存在。

叶莞呆呆地望向那片深邃的笑意，犹自未醒。

言磊缓缓地抬起双手附上她的耳朵，在那一连声的“咚……咚……咚……”的炮声响起之时，她竟然奇迹般地接收到了言磊的话。

他唇角的笑意是那样的温暖如春，不似江南的湿润，却有着北方男儿最干净的温厚。

“傻丫头，从小就不知道捂耳朵。这几天，你是在躲着我吗？唔，虽然有些伤心，但是你不用这样。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搬出老宅住了，回来不过是想多看看你。阿莞，若你不愿见我，我会离开，下周大约要回趟部队的。阿莞，我很认真，为什么不要试着爱我呢？”

浓厚的黑幕下遮不尽言磊眼中深邃的爱意和温暖，绚烂的烟花也不过是为这个清俊无双的人陪一瞬背景。

叶莞默默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言磊望见她眼底的犹豫，心中一痛，却是不愿叶莞为难，轻轻地吻上她的眼角。

那浅浅地一吻如同羽毛一般，清清凉凉地划过心上。

眼泪落下，终是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泪亦或是谁的痛……

言磊深深地望了叶莞一眼，爱怜为她抹去泪珠，忍下心中强烈的想要一个拥抱的冲动，咬咬牙，终于狠下心来转身离去。

背影清俊依旧，只是深深地夜幕下，那身影处倔强地笼着一片浓浓的孤寂气息。

阿莞，不要哭。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

泪痕犹自在月光下清晰而冷冽，那场绚烂无双的烟火下，叶莞的脑海里，终是深深地铭刻下她此生都不愿意再见第二次的孤寂。

所有的绚烂远离，所有的欢闹无声，眼里心里只余下一个清俊挺拔，倔强寂寞的背影。

石头，你这么的好，我要如何才能匹配，要如何才能陪你一起。

你有你的家国信仰，有你的梦想报复。

我要如何，如何勇敢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