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
季小迦愣愣地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润，这眼泪，到底是倪菁流的，还是她自己的呢？
她分不清，只是将笔记本合上，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股压抑在心头的烦闷情绪抛开，故作狠恶地说：“要，要你管，女孩子多愁善感一下不行哦？”
沈柯皱着眉，却没有接受季小迦这种敷衍一般的话，他沉默地走近季小迦，蹲下身来，深沉地审视着季小迦。
季小迦被他看得相当不自在，扭过脸不瞧他，却被对方执拗地捧住了脸蛋，硬是转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干嘛啦。”她心虚，眼神闪烁，不敢和他对视。
沈柯总是这样，你认真的时候他故意给你捣蛋，可每当想要糊弄过去时他又正经得让人烦躁。
“是谁弄哭你了？”
“没，没谁。”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你瞒着我什么事了？”
“没，没有啦。你别多想，我能，瞒你什么事——”
季小迦从不擅长说谎，视线游移着。
蓦地，对方带着微微粗糙的指尖轻抚过她尚未褪去的泪痕，反复摩挲，尔后沈柯收回手，将沾了泪滴的手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不悦道：“你的眼泪，好苦。”
“废废废废废话啦！”季小迦再也绷不住，猛站起身撤离到安全距离，脸红得像一颗小苹果，“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色、色鬼！”
季小迦大步流星往隔间的卧室里一头冲进去，关了门后在也不理会沈柯在客厅的叫唤，把自己一头塞进了被子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这样一来，自己怎么死心？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对他动心了！明明已经把心理建设做得那么好，也终于有了成果，决定以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拼事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这么让人悸动？
一想到沈柯的一举一动都是因为倪菁而不是自己，季小迦就觉得很难受，难受到眼眶不知不觉湿润。她负气似的捶打着无辜的枕头，发出呜呜的啜泣声。
“我，我想变回去……我，不想当倪菁了……”季小迦宁可成为一个陌生人，也不想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受这般折磨。
反正她就是个没什么抱负的无能宅女，沈柯活在自己的屏幕里就好了，不需要这么靠近的，都怪自己的贪心，都怪自己……
哆哆——
“阿菁，你到底怎么了？”门外的沈柯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我错了还不行嘛，大不了以后不舔了嘛。”
“你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啊混蛋！”季小迦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外没好气地大吼。
“喂你手机响了，你不接的话我替你接了哦——”
刷拉一下，季小迦把门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沈柯手里夺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啪地一下又关上了门。
季小迦一看来电，是舒杏打来的，她清了清嗓子，平复自己的情绪，对着门外的沈柯喊道：“我就是太累了，打了个哈欠而已，你就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吧。”
门外静了一会儿，“好吧，那我去录音室一趟，你好好休息。”
“喂？舒杏？”
“宝贝，我回A市啦，对了，你的身体，”说到此处舒杏刻意压低了声线，“你的身体现在转到了本市的中央医院，你这两天有空吗？我们找机会见面谈。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舒杏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寻常，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季小迦变成倪菁后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亲自处理，这段时间自己给舒杏添了不少麻烦，不方便出面的事也都是舒杏包办的，季小迦实在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欠了对方太多人情还不清。现在听到舒杏有事想让自己帮忙，当然义不容辞。
“我现在就有空，你看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你家。”
“我？我现在在倪菁的家里呢，我给你发地址，你过来好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
舒杏赶过来时，季小迦刚好把倪菁的日记全部看完，怀着复杂的心情，季小迦给舒杏开了门。
舒杏一看季小迦愁眉苦脸地，拍了拍她脑袋，“看到我就一张怨妇脸，干嘛，不欢迎我啊？”
“不是啦，就是知道点倪菁的事情，觉得人真的是不能光看表面。”
季小迦把舒杏请进了屋，舒杏一边打量一边感叹，“没想到倪菁以前居然也住这种平民房子，果然没娘的孩子心里苦啊。我本来以为倪菁会住什么小洋房小别墅的呢。结果还不是跟我一样当自己爹的打工仔。”
“话也不能那么说，”季小迦本能地想为倪菁辩白，纠结了半天还是作罢，给舒杏倒了杯水，“对了，你饿不饿，饿了我给你热菜吃。”
舒杏也不客气，“好啊好啊，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饿得前胸贴后背。”
季小迦一边热菜一边忍不住问了：“杏儿啊，你到底想请我帮你什么忙呢？”
“哦……这事儿不急，先吃饭，先吃饭。”
季小迦觉得舒杏今天的反应有点怪，按照以往舒杏的个性，有事说事，从未像今天这般扭捏。进门都十分钟了，居然还没说正题，不符合舒杏的脾气啊。
“你快说吧，凭咱俩的关系，还需要你犹犹豫豫的吗？再说了，你都帮了我这么多忙了，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会帮。”
没想到舒杏局促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这个忙吧，我还真不好意思找你帮。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可能会帮我了。”
“哎哟，你可烦死了，”季小迦放下碗，转身弹了一下舒杏的额头，“再不说我可就不听了啊。”
“唉，我说我说，”舒杏苦哈哈地，“我吧，有个表妹，今年刚毕业，说要来A市找工作，结果晃荡了三个月，硬是没公司要她，钱都花完了又不肯回去，弹尽粮绝，跑来缠着我要我帮她介绍工作。你也知道我是音乐杂志的，她对这方面的专业一窍不通，而且也没兴趣，她和我说她就想当当文职，她，她长得挺漂亮的，人也不错的，你看你们那新办公室缺不缺这种类型的岗位，能不能帮我塞一个进去？”
认识舒杏这么久，第一次见她这么底气不足，倒是把季小迦给看乐了，戳了戳对方的脸蛋，“哎，这种小事，我现在可是倪菁诶。帮我的好闺蜜一个忙有啥不行的，文职而已，又不是技术工种，只要不闯大祸就行。回头你把她简历发给我，我帮你去问问看。”
一听她这么说，舒杏的脸色瞬间阴转晴，激动地一把抱住季小迦，“哎，小迦你就是我的女神啊！我好像看到了你天使的翅膀，圣母的光环——”
“唉唉唉你够了够了，别肉麻，吃饭。”
舒杏一桩心事已了，饭吃得格外香，直到一碗饭见底，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瘫在了沙发上，作酒足饭饱状。
季小迦满头黑线：这场景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缓了片刻，舒杏好歹算是想起来问正事了：“哎，你最近怎么样了？还顺利吧，没被宋伊清识破本体？”
季小迦摇了摇头，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宋伊清说我是花瓶，我就偏要装一瓶花给她看……”
“不过我之前稍微‘威胁’了一下宋伊清，应该没事吧？”舒杏指的应该是为季小迦转院的事。
季小迦作了个OK的手势，“完全没问题。我查过倪菁的银行账户余额，就算宋伊清不肯给钱，用倪菁卡号里的钱也绰绰有余了。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我什么时候会再变回去。”
“变回去？什么意思？”
“我前几天，变成了植物人状态的自己。”季小迦叹了口气，“但是时间很短，等我再醒来，还是这副皮囊。如果不是因为窒息的缘故清醒过一次的话，可能我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变回去过。”
这件事至少证明了一点，倪菁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确确实实和季小迦灵魂互换了，可能季小迦在发生车祸死亡的那一刹那、那一秒那一刻，倪菁也因为什么事，同时断气了。
否则他们都找不到第二个除此之外的理由说明，一个好好活着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变到一个植物人身上去的。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过一次，那么就很有可能不止发生过一次，也不会只发生这一次。”舒杏犀利地指出了这一点。
没错，一切都是未知的，自己能够用倪菁的身份活多久或走多远，可能是永远，也可能是瞬间。
显而易见的，舒杏和季小迦想到一块去了，舒杏忍不住抱住季小迦，禁不住红了眼眶，“不要，我宁可你是倪菁，也不要你变成一具可能再也睁不开眼的活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