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2)
他严厉地盯着克莱德。这让克莱德感到自己的想法错了，于是恢复了平静，脸不红了，眼睛里的光芒也不见了。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正像您说的那样。”他发表他的意见。
“不用你想，”吉尔伯特坚持地说，“你要明白，许多不懂得什么的人总是喜欢自己猜想。”
事实上，吉尔伯特想到现在一定要给他的堂弟找一个事干，尽管他干得很平庸，根本不配这个位置，便自然而然地有一种愤怒。
“对，我知道，你说的对。”克莱德希望平息自己的愤怒，因为他还希望从他堂兄嘴里说出自己要被提升的事来。
“是这样，”吉尔伯特说，“你刚来的时候，要是你有技术的话，我或许会让你进会计部门。”(有技术的话，搞得克莱德又敬又怕，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实际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就该尽力把你安置好。我们很清楚你在下面干不是办法，可又没有空余的位子。”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今天我叫你来，是因为楼上有个部门暂时有个空缺。父亲和我想能不能让你来补这个空缺。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他顿了顿，接着说：“父亲和我愿意帮你这个小忙，不过你要清楚，你很缺乏实际工作经验，这样就不太好办。”他又顿了挺长一段时间，好让克莱德牢牢记住自己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可是，我们觉得，既然当初我们要你来这里了，我们应该让你试一下好一些的位置。让你在下面继续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我把我们的打算告诉你。”说着，他就把五楼上的工作介绍给了克莱德。
过了一会儿，惠根被请来了。克莱德向他致意，吉尔伯特说：“惠根，我们正在谈我们早上谈过的事，现在已经谈完了。请你把他带到里琪先生那里去，把那边工作的性质告诉他，谢谢了。”说完后，他转身回办公室了。
“讲完之后，把他再带回来，我还有事和他说。”
他很神气地讲完这些话，惠根还有些迟疑，他真地不能确定克莱德的前途怎么样。为了巴结他，就带他去了里琪先生那里。克莱德被带进了一个小一些的门，里面只有一堵矮墙，离开了大房间，里面中央有二十五位女工，还有带着篓筐的助手。他们的工作对象就是从楼上通下来的几只管子里掉出来的没有缝好的衣领。
他被介绍给了里琪先生，随后就被带到了一张上面装有铁栏杆的桌旁。那里坐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矮胖女人，长得并不漂亮。一见到他们来，她就站了起来。“这是托德小姐，”惠根说，“这些日子里琪太太有事，她暂时来代替，已经有十来天了。托德小姐，请您将这里工作的性质告诉格里菲思先生，尽量详细一些。下午时，请你帮他把事情打点一下，直到他可以自己照料自己为止。你肯定能办好吧?”
“当然了，惠根先生，我很乐意那么做。”托德小姐答应着，而后马上把登记簿拿来了，将记录怎样记，打印怎么打，管篓筐的女工怎样把衣领收集起来，再分给大家告诉了他，打印好了之后，别的女工怎样把这些衣领给外面的缝工也告诉了他。克莱德很自信，对此也很感兴趣。但是面对如此众多的女人，他有些别扭。这些姑娘并不是每个人都漂亮。在托德小姐、惠根和里琪向他解释时，他偷偷用眼瞟了一下她们。
“最主要的是，”惠根停了一下说，“那些送下来的衣领，一定要数准。还有，动作一定要够快。还有就是，这些女工的干活记录一定要登准，这样才可使她们工作的时间不致于弄错。”
克莱德说他已经听明白了他该做些什么，也明白了他到底工作在什么样的环境。他有些慌乱，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信。这个姑娘可以干，那么他也可以。里琪和惠根一心想讨好这个吉尔伯特的亲戚，因而在这里多陪了他一会儿，而且态度也很和气。他们同时表示了对他能力的信任。然后，克莱德和惠根又回到了吉尔伯特那里。吉尔伯特见他一进门，就急切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干得了吗?”
“我想可以。”克莱德鼓足了勇气说。但心里却在打鼓，如果运气不关照他，那么会有些困难，他需要许多人的关照，上司、工人等等，事情简直太多了。他能不能做好呢?
“嗯，很好，坐下吧。”吉尔伯特接着说，“我还是要再与你谈谈工作的事。这事很容易，是吗?”
“不，我相信它决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克莱德很紧张地回答，脸色有些难看。虽然缺乏经验，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用全付身心来把握住这次机会，“虽然这样，我还相信我能干好这个工作。我愿意去尽力试一试。”
“这样才像话，”吉尔伯特把语气放得谦和了些，“我还想说一下，你从没想过楼上会有这么多女人吧?”“是的，没想到过。”克莱德回答说，“我以前只是知道工厂里有一个地方有这么多女工，不过我不知道它是在哪儿。”
“没错，”吉尔伯特接着说，“这个厂事实上主要是由女工来做。就说制作部吧，女工和男性就是十比一的关系。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求这里负责人的道德、信仰要值得我们的信任才可以。如果你不是我们的亲戚，如果我们不了解你，你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不过，正因为我们是亲戚，我们才要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你明白吗?还有，为什么格里菲思这个姓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你明白吗?”
“我明白，先生。”克莱德回答。
“嗯，好吧，”吉尔伯特接着说，“我们委任一个人去负责这里的事物前，一定是对他能够像绅士那样我才绝对相信，在这里的女工，不能受到任何欺负。一个年轻人或一个上年纪的人来到这儿工作，要是他以为和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可以怠慢工作或和女工们互相调笑或是不注意自身形象，那么不管有什么情况，我想那家伙都应该离开了。在这里工作的每一个人都要认识到他们只是一个员工，工作时是这样，下班后也要保持良好的作风，否则，我们要是听到不好的事情，那么不论这个工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要和我们一刀两断的了，我们决不会再要他了。”
他停了一下，瞪着克莱德，好像在说：“我已经说明白了，以后你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克莱德回答说：“是的，我明白。我一定会严格遵守它的。”
“对，必须这样。”吉尔伯特应了一声。
就在他大声作答时，他心里仍在想吉尔伯特的话有没有道理呢。他曾听别人用轻蔑的口气议论这些女工。他确实没有想到上面的任何一个女工。他对女孩子的喜欢总是来得很快，所以，他就该像吉尔伯特要求的那样，不去搭理她们，保持一种冷漠的态度，为了保住他的位子，他必须得这么做。
“好的，”吉尔伯特接着说，好像要加深对克莱德要求的印象。“我现在花那么大气力把你安插在这里，你要让我相信你是有能力、有干劲、守规矩的，不要因为在这么多女人中间就弄昏了头脑。”
“是的，你可以相信我。”克莱德回答。对这位堂兄的条件，他已经记得很牢了。虽说一想到和丽塔的交往，他有些迟关系。
“再和你把事说清楚，”吉尔伯特严厉地说，“从血统上来说，是我们家族的分子，我们决不允许你干一些不正当的事来破坏家族形象。所以，我要求你注意自己，处理事情要小心，决不允许你干出让人说闲话的事。明白了吗?”
“明白，先生。”克来德庄严地说，“我一定注意自己，要不然我就走人。”他觉得他可以做到，那些姑娘好像根本不关他的事。
“好吧，你现在可以下班了，想通之后，明天就到楼上去工作。你的薪水也涨到每星期二十五美元。你最好再穿整齐一些，成为别人的榜样。”
他冷冷地站起来。克莱德由于一下加了这么多薪水和被要求穿整一些，感到欢欣鼓舞，对他堂兄印象好了很多。是的，他严厉、冷漠、自以为是，不过他还是挺好的，他的伯父也很好，否则，他自己就不可能升得这么快，他要是真能得到他们的喜欢，那么他的前途会有多么光明啊!
他兴冲冲地离开了这宏伟的工厂，他一定要严格遵守堂兄对他的要求，在生活与工作中考验自己与那些女工保持距离，做他自己该做的事。而对于丽塔或是迪拉特那种人，则决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起码现在要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