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暴躁与散懈，两者皆疲软
暴乱或偏激，与散懈相反；散懈无力，暴乱初看似乎有理，其实一样的不行。
——《心理的调整》
摘一片树叶，让它顺着小溪漂流入海。随意吹来的几缕微风自然没有办法让它沉没，但是海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同样也不能阻截它的行程。等风停了，雨静了，树叶就可以继续自己的漂流。如果借用梁漱溟先生的话，那么那些随意吹来的小风就是一种懈怠的力量，自由而散漫，难成气候；而狂风暴雨、滔天巨浪就是梁漱溟先生所言的暴乱，看似气势汹汹很有力量，能够折戟沉沙，但其实只是外强中干，同样是无力的，对这片树叶毫无作用。
人生也是一样，如果对着现实生活无动于衷，只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那么就很难有生命的内蕴被激发出来，不会积极主动地去创造自己的生活；同样，如果看到了对现实的不满，但是这个不满只扰乱了你的心思，让你暴躁不安甚而狂乱，那么这种狂乱也不能帮助你改变任何东西。
茅海建先生在《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这本书里，当谈到执掌闽浙的官员颜伯焘在对抗英军的准备过程中对近代军事技术和战术的无知时，有这么一段评论：知识给人以力量，愚昧也给人以力量，有时甚至是更大的力量。然而，愚昧的力量再强大，仍只是妄动，妄动能产生一种强大的破坏力，使国家和民族蒙难，却不能战胜现代化的敌人。
妄动就是暴乱，像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巨人，强壮有力，但是对他自己、对这世界，却毫无用处，因此梁漱溟先生才认为他是没有力量的。
上帝在创造了万物后，把他们分散安置在大地上，教他们繁衍子孙后代，又教他们如何筑造窝棚，春耕秋获。
最后，上帝说：“你们开始新生活吧。一年后，我再来看你们。”
一年后，上帝带着天使来了。清晨的雾气中，朝阳刚刚升起。上帝看到，窝棚里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身边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窝棚外是一片正在开垦的荒地。男人和女人不时地相互对视。在他们的目光接触的刹那，上帝发现了一种他不理解的美和力量，胜过他所创造的一切。
他疑惑地问天使：“这是什么？”
“爱情。”天使说。
上帝走到男人和女人面前，问他们爱情是什么。可是，他们无法解释。
上帝勃然大怒：“好啊！看我如何惩罚你们！从现在起，我要你们一天天变老！让时光消磨你们的青春和力量，直到化为乌有！50年后我再来，看看你们的眼睛里海能剩些什么！”
50年后，上帝又带天使来了。原来的窝棚已变成木房子，田里一片金黄的麦穗。儿女们在劳作，孙子们在嬉戏。老头子和老太婆坐在屋前，时而望望红艳艳的朝霞，时而彼此凝视。上帝在他们眼中又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美和伟大的力量，而且，里面还多了一种新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他问天使。
“忠诚。”天使答道。但是，他却解释不清楚。
上帝又愤怒起来，对老头子和老太婆说：“你们老得还不够快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活不了多久了！到那时，我看你们的爱情还能剩下些什么！”
10年后，上帝带着天使又来了。
他们看到一个合葬的墓，碑上刻着这对夫妻的名字。
“这又是什么？”上帝问天使。
“永恒。”天使回答说。
上帝举目像金黄的田野望去：曙光中，站着许多青年男女，他们一会儿望望灿烂的天空，一会儿看看彼此……上帝久久凝视着，之后便思索着离去了。
从那时起，人就成了大地上的上帝。
上帝看似是万能的，他创造了人类，教会了人类很多东西，但是他不知道他所看不懂的人类的幸福来自哪里。他可以让人变老，甚至可以夺去人的生命，但是永远得不到他所寻求的答案。他所宣称的惩罚，对人来说并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在这个故事里，上帝反而成了抓狂的小丑，威严却无力，最后只能离开，让人类自己来做人间的上帝。
梁漱溟先生说：“这种无能的陷于机械性的人是可怜的。”无论是暴躁还是散懈，都无法达成人自己的愿望。人的生命就应该是即将破土的芽儿，不仅要有内在的冲破土壤的力量，还需要知道阳光在哪里，这样才能生长。没有内在的力量，就是散懈，只能沉寂在地下这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方向，即便左冲右突，还是无法得到阳光的眷顾。两者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