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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凤姐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七八分,于是便道:“我知道了,且等我一等,我去换身衣裳来。”于是便自进了里屋,叫了平儿给自己换上一身雀金裘,之后便跟着玉钏儿往王夫人房中去了。

刚进了王夫人房中,凤姐便给王夫人行了一礼,而后便喜笑晏晏的道:“不知道太太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王夫人见凤姐一脸笑意,不觉有些奇怪,因问道:“凤丫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竟是很高兴的样子?”

凤姐闻言,因笑道:“说起来,我正想着要给太太贺喜呢,才听二爷说宝兄弟的亲事似乎已经定下来,好似是那吏部侍郎吴大人的千金,说起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姻缘,可不是该高兴的?”

王夫人闻言,因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也听说了,我也是才知道的。”凤姐见状,故意问道:“怎么太太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

王夫人听了,因道:“吴大人的千金肯嫁到我们府上,这也是宝玉的福气,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只是你也知道,我一直就想着宝丫头稳重大方,又知书识礼,宝玉不爱读书,有宝丫头在,也能提点着一些,如今定了吴大人的千金,这事怕就不成了。只才老太太叫我过去,说金玉良缘的话闹了这么长时间,传出去的话宝丫头怕也难嫁人,因此让我给薛家说说,委屈宝丫头当个二房,只这事,你怎么看?”

凤姐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暗叹贾母的计策高明,只也忒毒了些,这金玉之说是当初薛姨妈为了帮宝钗提高身份才弄出来的,也只贾府中人才知道,若是捅了出去,宝钗的名声便毁了,从此怕再难有什么好人家能配,贾母这明面上看似是为宝钗着想,实际上却是在威胁薛家啊。

因想了想,而后方道:“依我的想法,这事怕是不好。纵然姨太太和宝妹妹那里能答应,只是吴家那头,我也听说过那吴大人的千金从小便是娇生惯养,极受宠爱的,若她喜欢,吴家上上下下便是天上的星星都会给摘下来给她。按理说她肯嫁给宝兄弟,也是吴家看得起咱们,毕竟吴家在宫中也有一个娘娘,果论起来,吴家却是比咱们家要高贵上许多,且吴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还有一位萧太师仗腰子。若是吴家知道了娶她家姑娘的同时还要纳了宝妹妹的事儿,这亲事怕也就黄了。”

王夫人听了,因道:“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担忧的,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指望能和吴家结亲,只没想到这事儿却是吴家主动提出来的。你想想,如今这吏部多半是萧太师和吴家的人,宝玉将来若想得个功名,不靠吴家是不行的。再者我也听老太太说了,吴家的意思若是此事这亲事不成,吴家的姑娘便是要入宫的,你想想,这娴妃素来因为咱们娘娘的位份盖过她而心中不平,如今若是再添一个进去,她们姐妹联起手来,咱们娘娘还能有好日子过?”

凤姐想了想,因道:“若是如此,只有一个法子,只是要委屈了宝妹妹。”王夫人听了,因道:“你且说来听听。”凤姐道:“吴家那里咱们是不能得罪的,也得罪不起,因此只能尽可能隆重的举办这婚事,而这新房也不能在怡红院,更不能在这园子里,只另外安排一处,等这厢拜了堂。太太你再合人用一顶轿子将宝妹妹从梨香院抬过来,只是得悄悄的,不让吴家的人知道。

等到了第二日,吴家的人若问起来,只说是宝玉先前纳的姨娘,想来吴家的人也不能说什么。若是吴家的人为此闹起来,便是她不贤惠,太太是婆婆,便可借由七出之条让宝兄弟休妻,当然不能真休,只做个假样子吓唬一番。再隔上一段时日,等宝妹妹有了身孕,太太便可做主升宝妹妹做二房奶奶也罢,平奶奶也好,到时候太太再好好的办场喜酒,想来也能够弥补了宝妹妹的。”

王夫人听了,因细想了想,觉得凤姐所言十分有理,便道:“既如此,你便替我去趟梨香院,找姨太太和宝丫头好好说说去。”凤姐听了,因假意为难道:“太太,不是我推脱不去,只是这事儿我不好出面,毕竟等宝妹妹嫁了过来,我们俩便成了妯娌,我现在若是去说,将来宝妹妹见了我,岂不有尴尬的。我说话素来不知道轻重的,若是臊了宝妹妹,可还怎么见人呢?”

王夫人听了,便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好罢,我便亲自去一趟,想来宝丫头也不会拒绝的。”言罢,便扶了玉钏儿的手,自往梨香院去了。

王夫人果然去了梨香院,宝钗在一旁听了王夫人的话,只觉得又羞又气又委屈,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何滋味来,不过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王夫人见状,便满意的离开了梨香院,走的时候还顺带着捎走了一只从西洋进来的油青珐琅金丝瓶。

薛姨妈看着王夫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疼万分,因问宝钗道:“钗儿,你怎么就应下了?”宝钗拧着帕子,恨恨的道:“我不应又能怎么样?如今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然她们还不怎么商议着卖了女儿呢。不过这主意多半是老太太想出来的,姨妈在里面搀了些水分罢了。”

薛姨妈闻言,因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认了不成,要不然我去王家寻你舅舅商量一下?”宝钗道:“妈你糊涂了,舅舅不是我一个人的舅舅,姨妈难道不是舅舅的妹子不成?舅舅纵是知道了这事,也多半只是劝慰一些,乐得两边不得罪。”

顿了顿,宝钗又道:“如今想来这林丫头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个极有本事的,她定是知道了老太太和太太要算计她,所以才趁着那日重阳节出府赏菊,寻了一个空儿便自离了这府中了。”

薛姨妈听了这话,不由得后悔道:“早知道这样何苦去跟那林丫头争这个宝二奶奶的位置?如今那林丫头不在了,却半路横出个程咬金来,偏咱们还没法子。”

宝钗道:“妈你胡说些什么呢,你以为林丫头真喜欢宝玉不成?”薛姨妈闻言,不觉奇道:“你是说林丫头压根不喜欢宝玉,那他们两个还整日里粘在一块儿?”

宝钗冷笑一声,道:“我和林丫头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看不出来?那林丫头在别的上或许聪明得紧,只在这事儿上却是很迷糊。再者说了,林丫头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宝玉和琏二哥,她又见过什么男子了?宝玉对她好,又有旁人撺掇着,在旁边整日说些宝玉长宝玉短的话,她又岂有不迷了心窍的?”

薛姨妈闻言,因叹了一声,道:“那林丫头如今又不在,说她又干嘛?只如今你嫁过去,被那吴家的丫头生压一头,我想着就委屈。”宝钗听了,因冷冷一笑,道:“我怕什么,明的不成,我不会暗中算计,却难道是傻子不成?回头让大哥将那阳春白雪多配一些,我带了嫁过去,我倒要看看那吴家的丫头能挨到几时?”

薛姨妈听了,心中暗道:“姐姐,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吴家的那一头,却是闹得不可开交。跟宝玉已然定了亲事的吴娇正坐在房中,拿着那剪子将吴夫人送来的喜服给绞成一条一条的,比乞丐穿的尚且不如,直把旁边的丫鬟们给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吴夫人却是走了进来,因见了这情景,忙走过去,夺过剪子,道:“娇儿,你这是做什么?”又骂那些丫鬟道:“姑娘耍性子,你们不说劝劝,竟也由着她?要你们何用!”那些丫鬟听了,忙自跪了一地,一声也不敢吭。

吴娇听了,因对着那些丫鬟叫道:“你们给我起来,老是跪来跪去,没得跪得我心烦!”言罢,又向吴夫人哭闹道:“娘,我不要嫁给那什么假宝玉破石头的,娘,你跟爹爹说说,将这门亲事给退了去!”

吴夫人忙将吴娇拥在怀里,因劝道:“娇儿,那贾宝玉长得一表人材,听说诗文做得也不错,家世虽不及咱们家,却也配得过,你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了。”

吴娇推开吴夫人,怒道:“我不知道贾家给你们灌了什么迷汤,却非要我嫁过去不可!我只给你们一句话,若要我嫁过去,除非是抬着我的尸体!”

正闹得不可开交,却见吴尚荣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沉声道:“娇儿,不可胡闹!”吴娇向吴尚荣跑过去,哭道:“爹,你向来是最疼女儿的,怎么如今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那贾宝玉是个什么人都能上,在贾府里,主子丫鬟戏子什么的,多是跟他有瓜葛。那薛家的什么金锁姑娘,跟他闹了许多年,怕是早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有那薛家的呆霸王,听说跟他也有一腿!还有忠顺王府之前走丢了的那个戏子,还跟他交换了定情信物。还有那次他的一个什么侄媳妇死了,北静王去送葬,随口夸了他一句,他便日日登北王府的门,不是自荐枕席又是什么!爹,你真要将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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