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母亲的心 (2)
“哎，你可当心点儿，别乱跑！”黑利插嘴说，“别像那女人一样耍花样儿，我可以让你的主人变成一个穷光蛋！黑鬼！”
“老爷，”汤姆一脸凝重，“从小我便来到了庄园，我还记得老太太把您交到我手上，那时您才几个月，我才八岁，您可以想想这许多年来我什么时候失信过？什么时候对您吩咐的事情出过差错？”
谢尔比的泪花终于溅出来了，“我的好朋友，你知道我的苦衷，若不是自身难保，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
谢尔比太太也感动极了：“我以一个女基督徒的名义向你保证：一有钱，我们一定会把你赎回来。黑利，你答应我们注意一下买主是谁的。”
“当然。只要有的赚，我可以把他买回来再转卖给你们。”黑利对赚钱可不会推辞。
“好，我们再来一次交易，我们不会在乎那点钱的。”谢尔比太太说。
谢尔比夫妇对这人贩子的厚颜无耻可真是深恶痛绝，而且也越来越害怕伊丽莎和孩子会落在他手上。因此，谢尔比太太使出了各种手段来与他周旋，来拖延一点儿时间，在亲切的交谈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两点钟时，萨姆和安迪才把马拴到了马桩上，这两匹马看起来又精神焕发了。
萨姆此时正在向黑利大吹特吹，说他一定会马到成功的。
“哎，你们主人有没有养狗啊？”
“狗？多的是，差不多每个黑人都养着一条狗。”萨姆说。
“呸！”黑利骂道，“黑人还养什么狗！”黑利又嘟囔了几句。“我是说你主人有没有养那种追捕逃奴的狗，唉，问也是白问，我就知道他不会养的。”
“我们养的狗都很机灵的。”萨姆在装傻，“布鲁诺，来！”他叫了一声，那只笨重的纽芬兰狗便摇摇尾巴跑了过来。
“见鬼去吧，谁要这种狗！”黑利骂了一声，跳上了马，“我们快走吧。”
萨姆和安迪也跳上马，说说笑笑，互相取乐。黑利可气坏了，朝他们挥了一鞭子：“快走！小子们，可别误了我的事儿！”
“那么黑利老爷，我们到哪里去追呢？”
“你们顺着大道往前一直走到河边，”黑利的口气十分肯定，“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老是这样。”
“老爷说得对，不过有两条路，一条大道一条土路，我们该走哪一条呢？”萨姆说。
安迪开始有点惊奇，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两条路啊？不过他还是附和了萨姆的说法。
萨姆此时又像哲学家一样说：“不过我觉得他们会走土路，毕竟那条路人少嘛！”
黑利虽然不太相信他们，但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萨姆的意见。他低头想了半天，才说：“你们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对对，当然是大老爷说的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们正乐得走大路呢！”萨姆又故意说。
“不一定，”黑利若有所思，“他们也很可能走土路，那边行人稀少。”
“可是大老爷，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难猜呢，有时候偏偏和大多数人想得相反，我觉得他们会走土道，所以我们最好走大路。”萨姆又卖弄地说。
黑利又考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了，“不，我决定了，我们走土道。萨姆，土道有多远？”
“就在前面不远。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走那条土路好，因为我从来没走过那条路，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萨姆说这话时朝安迪眨了眨眼睛。
“我说过我已经决定了。”黑利说。
“但是我记得那条路有一段是被篱笆拦住了，恐怕无法通过啊！”萨姆又说。
“对对。”安迪忙附和说，其实他不清楚。
黑利越来越断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现在敢肯定萨姆一定是说漏了嘴，然后又想胡编些理由阻止他走土路，因此，黑利心中得意，扬鞭催马向土道奔去。
而萨姆和安迪呢？却在后面偷偷地笑痛了肚子。
其实，这条土道是直通向大河的一条老路，但自从修了新路后，已废弃了。果然，走了一小时后，他们便被大大小小的农庄和篱笆挡住了去路，难以前进了。对此萨姆可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故意地抱怨着，说道路太难走了，对杰里的脚不好，太太会责怪的，等等。
“闭嘴！别吵了！你们的鬼把戏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再闹我也不会改变路线的。”黑利说。
“老爷说得对。”萨姆委屈地说，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和安迪互相眨眨眼睛，又偷笑了一阵。
萨姆又活跃起来了，一会儿大嚷，“我看到她了！”一会儿又猛地向前冲，要知道，在这样的路段要想疾驰一段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黑利被搞得一度陷入兴奋又慌张的境地之中。
又走了大约一小时，一行人闹哄哄地走到了一个大农场的谷仓院子里，一个巨大的谷仓摆在路中央，一个人影也不见，很明显，此路不通了。
黑利正要发脾气时，萨姆很无辜地说：“我就说过嘛，这条路谁也没走过，会迷路的。看，现在走不动了吧。”
黑利真是有苦说不出，“你这个混蛋，你敢耍我，你一定是开始就很清楚的。”
“可是我早对你说过啦，路封了，又有篱笆，恐怕过不去了，可您不听我的啊，那有什么办法呢？”
黑利想发脾气，又碍于萨姆讲的全是实情，只好忍气吞声，命令大家掉转马头，又上了路。
当他们磨磨蹭蹭到达T村时，伊丽莎的孩子在这个村的旅馆里已经睡下三刻钟了。伊丽莎立在窗口，向外面察看着，刚好路过的萨姆一眼便看到了她，而黑利和安迪就在萨姆身后不远。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萨姆故意被风吹掉了帽子，又很夸张地大叫一声，吸引了黑利和安迪的注意力，同时也警示了伊丽莎，她马上把身子缩了回去。三人则骑着马在窗边呼啸而过。
伊丽莎所住的屋子刚好有一个门通向河岸，她跳上路，向河边跑去。而在这一刹那，人贩子一转头就看到了她，“是她！”黑利大叫着追了过来，气势汹汹，让人害怕。伊丽莎觉得眼前的路似乎都飞了起来，她飞快地跑着。脚像不沾地一样，飞奔到了河边。眼看黑利的马就要追上她了，后有追兵，前有急流，这样的困境通常能激发人的潜能，伊丽莎唯有拼全力一跳，竟如有神力相助般，跃过了湍急的河流，落在河中的冰块上。那是孤注一掷的一跳，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的人是不会这样一跳的。落脚的大冰块吱吱作响，她不敢停歇，又一跳，跳上了另一块冰块，就这样一块又一块的跳来跳去，像一只伶俐的山羊。伊丽莎眼前一片模糊，只记得跳，坚持！冰块上留下了她的血迹，她脚上伤痕累累了，像做梦一样，她终于看到了俄亥俄河的岸。在一个男人将她扶住时她简直要昏倒了。
“天啊，我第一次看到您这么勇敢的女人！”那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啊，西蒙斯先生！”伊丽莎从声音和容貌认出这人是老家附近一个农场主。
“西蒙斯先生，救救我吧，求您把我藏起来吧。”伊丽莎哀求道。
“哎，你不是谢尔比家的人吗？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卖了我的孩子，我带他逃了出来，刚才那人便是来追我们的人贩子，求您救救我吧！您也有一个男孩啊，您是能体会我的心情的，是吧！”
“是的，我很欣赏你的勇气。”那人边说边把她拉上了陡峭的河岸。
那人想了想，说：“我想我能帮你一下。你看到那座房子了吗？”那人指着村子主街外的一栋白色大屋，“你可以去那儿，他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谢谢您，上帝会保佑您的。”伊丽莎诚心地说。
“这算得了什么！”
“先生，您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是吗？”
“当然，要不我还怎么做人啊。去吧，幸福与自由就在前面了。”那人笑着。
伊丽莎紧紧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坚强的女人啊。如果谢尔比知道也许会说我太不仗义了，但我实在不忍心让那人贩子抓住她。如果谢尔比这样对待我的逃奴，我一定会十分欢迎的。”
这个善良的肯塔基人显然不知道有关告发逃奴的法律，也没有受到过更多的启蒙教育，所以完全按着一种不违背良心的方式来处理了这件事，若他受过更多的教育，伊丽莎也许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自从伊丽莎的第一跳开始，黑利就惊呆在河岸了。直到她消失在对岸后，黑利才回过神来，和萨姆、安迪面面相觑。
“伊丽莎真像只灵敏的动物。”萨姆惊叹。
“她没准儿是魔鬼附身。”安迪也说，“你看她跳得多漂亮！”
“唉，我想黑利老爷应该原谅我们，我们若走了大路，早就该追上她了，是吧。唉，真是不幸啊！”萨姆假装顿足捶胸了。
“你这个坏小子！”人贩子简直气炸了。
“对不起，老爷，我们也是不知情啊。”萨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再也强忍不住了。“天啊，你看莉齐刚才跳得多漂亮，她就那么跳啊，跳啊，咔嚓，哗啦的，居然就跳到对岸去了，真是了不起啊！”萨姆和安迪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再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黑利又举起马鞭打过去。
而两人早已骑上了马，飞奔而去了。
“再见了，黑利老爷！”萨姆和安迪大笑着，“愿上帝保佑你！我们去向老爷太太复命了，我相信他们都会很愿意听我们的消息的。”说完两人策马飞奔而去，留下了一串爽朗的大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