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口中的奇招，最终也没有说给刘凯听，接下的几天时间，整个东平都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氛围里，只是这紧张之中，却又透着浓浓的喜意。
陈阚死了，陈家最后一个男人被斩杀于闹市，碍于陈氏，刘端、刘凯两人并没有对陈家下死手，陈家余下的老弱妇孺仍然住着陈家的宅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府外多了许多侍卫守着，日常虽不影响，却没了自由。
如果说陈阚、陈皋的死引起的只是波澜，陈翼、陈元、陈琛三人的死掀起的就是滔天大浪，为祸了十来年，无盐城中的百姓没有一个不盼着这一天到来，是以城中一连串的变化虽然让人忧心忡忡、目不暇接，拍手称赞、鼓舞起乐的百姓却将这些选择性的遗忘了。
历史上，刘端就是在这一年病逝的，也许缘由便是在陈氏将刘端身边的人一一剪除掉以后绝望而去的，也许是有了盼头的缘故，重新掌权的他身体竟是奇迹般的一天一天的好转了起来，这一点就是刘端自己也没想到。
当然，刘端也没有期望自己能再活上几十年什么的，在他的想法里，只要能再多活上几年，支撑着见到刘凯成家立业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天的时间里，一匹一匹的快马不断从无盐出发，奔赴各地，虽然说东平一脉沉寂的时间太久了，很多人情故旧都已联络不上，很多人脉关系也都几近断绝，已无退路的刘端却没有顾及这些，事关东平刘氏的生死存亡，凡是他能够想到的，几乎都派出了人前去联络，甚至不单是这些人，即便是宫中掌权的宦官，刘端也备足了厚礼请其求情。
这一切，刘凯都没有露面，甚至连参与也没有参与，他在等，等一处地方的消息传回。
“凯儿，你真的决定了？”
精气神好了是不错，刘端花白的头发却变不回去，再加上他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在忙碌过最开始的几天后，也开始将一些事情派给手下的人去做，而为了不再出现陈家的事情，淳于邵被他派做了监工，而此时看着刘凯，刘端脸上却是浓浓的满是不舍。
沉吟着，刘凯在组织语言，他在想着该用什么话来打动自己的这位父亲，虽然真正让他体会到父爱的时间并不长，他也不想说些什么空话、假话的来欺骗刘端。
“东平相被杀，不管我们用的什么理由，朝廷那里都不会轻易罢休，这几天阿爹的动作我都看见了，只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朝廷身上我不放心，也不甘心。”
微微一顿，见刘端脸上并没有出现大的变化，刘凯的心稍稍安了些：“我已让人去探查了，确切的消息虽然还没有传回来，也听人说了不少。”
“大野泽南北五百余里，东西二百余里，其地接连东平、东郡、济阴、山阳四郡之地，便利通达，而且据我所知，其间港汊交错，芦苇纵横，并有许多天然的小岛，形势险要复杂，若有人固守，即便是大军来伐，也绝对会折戟沉沙。”
“东平国为我刘氏封地，若非必要，我也不愿将之舍弃，而若真要论起来，大野泽也在我东平境内，我们也不算是舍祖忘宗，依我看来，将此地作为我们的退路最是恰当。”
刘端沉默着，对于刘凯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与刘凯不同，公然与朝廷作对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所以在杀了陈阚之后，他的做法是补救，拼尽所有的去想办法补救，而刘凯的做法却与他截然相反。
不过，对于刘凯提出的退路，刘端也没有断然否定，只是看着刘凯的目光复杂不已。
“阿爹，我也不是说就一定要与朝廷为敌，大野泽只是我们留下的退路，如今趁着还有一些时间我们提前准备一下，总好过到时候情势不妙措手不及的好。”
没有被刘端责骂，刘凯心中已经很是高兴了，在这个忠君思想泛滥的年代，自己绝对是所有大逆不道之人中的翘楚，再没有人比自己要清楚如今的朝廷已是大厦将倾，回天无力了。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能说，也不敢说，起码在现在这个时间他不敢。
“你可曾想过这么如果让朝廷知道了，后果会怎样？”不知是过了多久，刘端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道。
嘴唇一抿，刘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蓦然霸气十足的凝气吐声道：“知道，天下为敌。”
“好！好豪气！”双手一拍，刘端顿时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刘凯面前后才再出声：“好一个天下为敌，为父老了，能够伴你的时日不多，我儿既然有此心胸，为父说什么也不会阻了你，屯兵大野泽，为父允了。”
既然已经答应，刘端索性便做的更彻底一些，不待刘凯说话，口中便开始喃喃道：“我东平一脉虽然从不苛刻民脂民膏，这一百多年来还是积攒下不少财富的，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了用处，便全部交给你了，军中的士卒满打满算也不足千人，若是朝廷见责下来，这么点人手也没有大用，你便也全部带进大野泽吧，哦，还有他们的家人……”
“阿爹……”
大汗了一把，刘凯不得不将心神有些失守的刘端叫醒：“大野泽里面虽然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眼下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建设的，钱帛不能少了，我便不与阿爹推让了，不过城中的这些士卒，我不能全部带走。”
被刘凯一说，刘端登时醒悟过来，他可是个老狐狸了，很多事情比刘凯看的要更透彻，刚刚只是太过突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不错，确实不能全部带走，不过你也不能一个不带，不然我不放心。”
“这样吧，正好有陈家作乱的事情在前，稍后你去挑人，选一半带在身边，等你挑好了以后我便让宁朗将这些人从军中抹去……”
其实，这倒不是刘端转变的快了，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斩杀陈阚，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就看皇帝怎么看了，要是刘宏容不下他这一脉，一个抄家灭族也是将他这一脉断了根了，这么一来，就算刘凯反了又怎么样？
即便是事情落败，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灭族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