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妤说完便稳稳的坐到了长桌的一头，对于赌，她是个菜鸟，但是现在输赢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一点意义，这样的了断想来也和他们的爱情一样，来去匆匆。
倪星宇随即也落了座，一场关乎去与留的赌局正式拉开序幕，人人都在等待着结果，当然更多人期待的是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的好戏：“阿发，拿筹码，每人一百万。”
不多时两垒相同数额的筹码堆便落到了两人跟前。
“要不要让人给你大概的说一下规矩？”在赌场这么多年，他自然看得出来她是个新手。
“不必了，有他们作证就可以了。”凌楚妤果断的拒绝，只是心却早已经冰凉。
“我可以只用三十万。”倪星宇说着便把自己面前的筹码分成两堆，他不想让人说他欺负新手。
一般在赌场上下注，不仅要看运气，还要有胆量，烂牌可以吓到许多人，好牌也可能会分文都取不到，所以赌的既是手气也是心理，当然赌筹码也是起死回生的关键，筹码越多底气就越足，而倪星宇如果是用三十万敌凌楚妤的一百万，虽然在技术上他是有优势，但是实力上就欠缺了许多，两人的基础也就等于相差无几。
听到倪星宇提出这样的条件，周围的人又是一惊。
“不用了，既然是赌那就公平一点，如果我输了，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既然已经死心，就算能在赌场上多作一下垂死的挣扎又有什么的意义，她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更受不了他在有了别的女人的情况下还要求她留在他的身边。
“发牌。”倪星宇也不再说什么，一扬手，黑色的上衣跟着牵动，带出一股霸道的风。
接着，穿得同样一身黑色职业装，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的DILA手里的牌如乱花飞舞，合起，散开，散开，合起，几道程序之后，便开始顺着牌面，将牌一张一张交替递到两人面前。
“红十，黑十，红J，黑J……”牌发完之后，倪星宇的面前分别摆着红心10，J，Q，K，而凌楚妤亦是同样的牌，只是她的是黑桃。
“你先。”倪星宇手按在桌面的底牌上，然后挑眉看向凌楚妤。
凌楚妤对着倪星宇冷冷的笑着，只是那抹笑容凄楚而惨淡，然后垂下眉眼，两手颤抖的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出：“我全压”如果说这一百万就是当年他给她的勇气和希望，那么现在她全部还给他。
牌场讲究实则虚之，更讲究保存实力，而凌楚妤第一把就全部压下，让众人都不自觉的一笑，这不但是不明智，而且可以说是十分愚蠢的，所以一场原本大家屏足了精气等待的赌局因为她这一个动作而不由得一阵失望。
倪星宇低下眉头看了眼手里的底牌，然后亦然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出：“那就开牌吧。”接着摊开手里的红心A。
当众人正等待着结果的时候，凌楚妤却伸手将那张底牌拿起，揉在了掌心，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转身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近到儿子面前，干涩发白的嘴唇，轻轻的抖动着，五指摸上倪航的脸：“航航，走，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接着牵起孩子的手就朝赌场的大门走去。
尹默林看着在灯光下愣愣出神的倪星宇，然后转过身，跟上凌楚妤的步子。
风很大，销冷刺骨，在夜的推波助澜之下更显得急促而嚣张，凌楚妤一手牵着儿子，另一手握紧捏着那张没有摊开的牌，脸上是一片类似于骨灰的白色，唇上那点点的红在街灯下反射出一道讽刺而嘲笑的光。
如果撕心裂肺算痛的极致，那么此刻她的心已经被撕裂了万次，原来他们的爱情真的就是那牌场上的天女散花，过眼云烟。
在来W市之前听了尹默林对他的描述，她难过，她不相信，甚至在明明看到他的残忍和心狠手辣以后，还坚持告诉自己，不管他变得什么样子，哪怕是街边的乞丐，她都会心甘情愿的陪着他去要饭，只要他还爱她，只要他还是他，他可以暴戾，可以血腥，可是六亲不认，只要他告诉她，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却把他们的爱情拿到了赌场上，竟然用一百万的筹码来衡量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爱只值一百万。
这次凌楚妤没有再流泪，也没有再开口，只牵着儿子的手漫无目的的走着，那步子沉得让她连提起的力气都没有，四年一场赌局，她不知道应该为自己的执着鼓掌，还是应该为这昙花一现的爱情悲哀。
凌楚妤抬起已经满目疮痍的眼睛，看着天边那高挂的明月，第一次发现原来月亮也有骗人的时候。
“楚妤，别压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尹默林一直踩着凌楚妤的影子，从赌场里出来，他就跟着她，虽然他不知道凌楚妤的手里究竟握着一张怎样的牌，但是他得到了他要的结果，她的心终于被倪星宇狠狠的刺痛了，在她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绝望，那是一种对爱情的绝望。
“你说是不是每个城市的月亮都是不一样的？”终于凌楚妤开口说了话，声音干涩得没有一点生机，像幽灵一样冷得让人感觉到寒森。
尹默林很自然的抬起眼睛看着那正穿过云层的半边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被街灯照得晃如魅影的脸，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
“他说要陪我去B市看星星，看月亮的，以前我一直觉得B市的夜是最安静的，没有喧嚣，没有浮华。可是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哪里的夜都是一样，因为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月亮惹的祸。”凌楚妤自顾说着，任由冷风擦过她的面颊，拂过她的背，她却一点都感觉到冷。
“楚妤，你在说什么呢？”尹默林痴痴的站着，他完全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他感觉她的话比天气还要冷，冷得他全身都在颤栗。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凌楚妤依然木木的抬起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像一具活着的木乃伊。
“你问。”尹默林心里阴森森的，因为这样的凌楚妤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害怕，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为什么可以表现的这么平静？更不明白她现在脑子里究竟又在想什么？
“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有过多少个女人吗？”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问过倪星宇，因为她一直都以为他的生命里只有她一个，可是今天他却当着她的面承认了余欣，所以那一刻她心里的防线崩溃了，彻彻底底的崩溃了，五年前的遭遇，她可以原谅，可以抛开一切和他在一起，可是她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闯进他的生活，就像当时她无法接受自己爱他一样，她觉得那是对爱情的亵渎，她之所以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就是只为她的生命里有过尹默林这一笔。
尹默林一愣，此刻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因为他不清楚凌楚妤问题的背后是怎样的初衷，是已经打算接受他而对他以前的介怀，还是别的原因。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郁，尹默林的嘴角扯出一道弧：“很多，记不清了。”他有过的女人确实不少，所以他不想骗她，单单她见过的就有两个，只是那些女人现在他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是不是只要上过床都算你的女人？”对尹默林这样的回答，凌楚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加重了后面女人两个字。
尹默林倏的怔住了，突然有点恨自己回答得太快，也终于明白了她到底想问什么，因为刚才在赌场上她就有问过一个类似的问题，可是现在答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于是只得点点头：“以前是这样定义的。”
听完这一句，凌楚妤突然一阵冷笑，然后一抹鲜血从口角漫出，身体也跟着缓缓下坠，她一直以为只有真心付出，只有真正爱过才可以说对方属于彼此，所以虽然她有和尹默林发生过关系，但是她始终认为倪星宇才是她的男人，只是她没有想过男人和女人对于各自的定义却是如此的不一样。
看到殷红而刺目的淤血一滴一滴的贱落在地面，尹默林立刻伸手将凌楚妤揽住：“楚妤，楚妤。”他的手卡在她的两颊，轻轻的抖动着她的身体。
“妈妈，妈妈……”见凌楚妤突然昏厥过去，身下的倪航也猛的哭起来摇着凌楚妤的手。
“航航，站在这，不要动。”尹默林将倪航的小手退下，然后把凌楚妤放进车里。
然而就在尹默林刚转身的时候，倪航的眼睛却忽的落在站在不远去的倪星宇身上，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见到这个男人以后才会受伤流血的，于是也不管尹默林的嘱咐带着泪就向倪星宇跑去，因为身高有限，所以只能捶打到他的腿，倪航两手挥着拳，使出这个年纪能用的最大力气落在倪星宇的身上：“坏蛋，欺负妈妈，你不是我爸爸，不要你做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