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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出得宫来,见台阶处立着几位侍女内监,当先一人眉清目秀,容色姣好,却是之前在北王府见过的侍婢锦红。

正打量之际,那锦红已经步了过来,恭顺行礼,笑着道:“见过林姑娘。”

黛玉点了点头,抬手让她起来,微微颦眉道:“你们郡主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朝云宫,”锦红含着笑意,答道,“郡主甚是惦记姑娘,刚给太后请了安,便命奴婢过来接姑娘,请姑娘随着奴婢,一会儿便到。”

黛玉听了,便抬手理了理衣襟,颔首道:“既是这样,劳烦姐姐带路了。”

锦红答允下来,伸手扶住黛玉,带着一众侍从,自曲廊复道中穿行,取路折往朝云宫。

及到了那儿,便见水湄一袭碧色丝锦云衫,披着貂裘,亲自出殿相迎,见她们过来,又惊又喜道:“我等了好久,林姐姐终于来了。”

因水湄性情纯善,又无骄纵之气,黛玉甚是喜欢,又有多日未见,自然也甚是欢喜,因在众人面前,不得不依礼下拜,方与水湄一同进殿叙话。

候侍女送过茶后,水湄屏退众人,方笑看着黛玉,细细打量两眼,点头道:“多日未见,林姐姐出落得越发好了,实在美如天仙,瞧着姐姐,湄儿才知道‘秀色可餐’这四个字,诚不虚也。”

黛玉柔唇微抿,越发显得芙蓉如面柳叶如眉,语意淡静而温婉:“郡主过奖了。”

“姐姐不必谦逊,”水湄携过她的手,神态甚是亲昵,继而话语一转,“自贾府一别,我甚是惦记姐姐,无奈这段时间娘亲感染了风寒,不得不在府里侍候,直到如今才有空出来,听说姐姐也在宫里,忙邀姐姐过来相聚,姐姐可别怪我。”

“郡主言重了,”黛玉连忙摇头,抬眸看着水湄,语带关切之意,“不知太妃的身体怎么样了?”

水湄嫣然一笑,宁声道:“劳姐姐惦记,已经大好了。”

黛玉脸色一缓,颔首道:“如此很好,太妃为人慈善,自当多福多寿才是。”

水湄道了谢,抬手端起茶盏,旋即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却还未让姐姐品茶润喉,实在大不应该,这是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听说姐姐甚是喜欢,姐姐请用。”

黛玉点了点头,端杯品时,甚是香甜清冽,与前次北静王所赠的茶叶不相上下,因赞道:“果然是好茶,妹妹有心了。”

听了这话,水湄抬手一摆,唇角舒展出灿烂的笑纹,脱口道:“有心的人,并不是我。”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掠向南面所设的翡翠镶珠落地大屏风。

见水湄言语奇怪,突然之际,又露出这样的神色,黛玉不免很是惊讶,烟眉如蹙,启唇道:“妹妹何出此言?”

“没什么,”水湄回过神来,粲然抿唇,已经神色如常,“我在胡言乱语,姐姐别放在心上。”

闻言黛玉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便再追问,只得罢了。

这时水湄抬首四下一望,含笑移开话题:“对了,我还没告诉姐姐,其实这个朝云宫,是秀仪公主的寝宫,因她是我表姐,又经常外出,我进宫陪伴太后,多半歇在此处,所以,姐姐随意一些,不必拘束,以后若是有了空闲,姐姐也可以时常过来,与我一同说话解闷,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黛玉不觉略微放松下来,虽然不肯依照元妃之言来拉拢北王府,却又不肯让水湄看出异常,便暂且应允道:“郡主既有此意,以后我多来走动就是。”

听得她肯允从,水湄自是满意,复又微颦秀眉,语带疑惑之意:“这些天在忙娘亲的事情,也没空去贾府打听,只是突然听说因着元妃怀孕,甚是惦记家中姊妹,便特意召姐姐进宫相伴,不知可是真的?元妃既如此顾念姊妹骨肉之情,对待姐姐,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黛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斜,茶水几乎要泼了出来,虽然已经决议要坚强起来,但是,姊妹骨肉之情这六个字落入耳中,却依旧觉得酸楚难受,似一片薄薄的锋刃从心头刮过去,不见血出来,却觉得疼,伤得多深,唯有自己才知道。

异样如此明显,以水湄聪明灵秀的性情,又如何看不出来,当下脸色一变,霍然起身道:“怎么,难道元妃薄待了姐姐么?”

黛玉微微一笑,将茶杯搁下,那笑里却有一抹浅淡的清愁,低低道:“无所谓好不好,郡主别担心这些,无论怎么样,我自己总能应付的。”

水湄更是惊愕,明澈的眸光中闪烁出担忧的光芒,眉心深蹙,道:“姐姐何出此言?我与姐姐虽然只见过几次,却一见如故,一直以姊妹相称,姐姐何必与我生疏?”

一面说,一面走上来,牵住黛玉的衣袖,急迫地道:“姐姐有什么难处,不妨直接告诉我,不必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我既与姐姐亲近,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帮助姐姐。”

她说得诚恳真挚,黛玉听了,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意,默了良久,终叹息道:“妹妹常来这里走动,当明白无论多么重情的人,一旦成为后宫妃嫔,便将一切看淡,眼底心里,只有皇上的宠爱和富贵荣华。”

听了这番暗自含悲的言语,水湄以手支颐,沉吟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拂袖道:“元妃娘娘身怀有孕,接姐姐进来,却并不是为了叙姐妹情,呀,难道她想学宫中妃嫔常施的伎俩,将姐姐送给皇帝表哥,协助她争宠吗?”

黛玉心下一突,甚觉黯然,徐缓低下头,鬓上的翡翠缠丝簪微微颤动,划出哀凉的弧线,点头道:“不错。”

水湄眸中尽是叹息,呆了一会儿,才上来揽住黛玉的肩,复又开口,愤慨中带着一丝心疼:“这段时间,一直忙我们府里的事情,没想到姐姐竟遇上这么狠心的亲人,让姐姐受苦了,实在对不住姐姐。”

黛玉抿起唇,笑意却极淡极浅,仿佛天际的浮云,一吹便能散去,声音中亦有着迷离的意味:“郡主何必说这些话?一切都是我命里所招,与郡主有什么关系?”

水湄更是痛惜,蹙着眉道:“姐姐怎么又说见外的话了?我既与姐姐姊妹相称,岂会让姐姐任由他人欺负?”

说到这里,抬头凝睇着黛玉,忖度道:“以姐姐的品格,若是与皇帝表哥相见了,想来一见之下,必定会甚是倾心,封为妃嫔也指日可待,如今姐姐依旧淡妆而来,也就是说,姐姐与我表哥,其实并未相见了?”

“不错,”黛玉点了点头,脸上是一派淡然,答道,“这些日子,皇上甚少到凤澡宫走动,我又在修习宫中礼仪,所以并未相见。”

听到这里,水湄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蹙了半日眉,再开口时,声音中满是痛惜和断然:“姐姐的事情,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当不遗余力,将姐姐带出这个地方。”

细白的贝齿在丹唇上轻轻一咬,似终于拿定决心一般,复道:“姐姐别担心,待会儿我带着姐姐,去见一见太后,说身边没人,甚是寂寞,想将姐姐带回府作伴,太后素来疼爱我,绝不会违逆我的心意。”

黛玉自椅上起身,缓缓行到碧色纱窗下,背对着水湄,唇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水湄焦急地看着她,旋又道:“姐姐可是对我没信心?我虽然不敢自夸,但自认还是拿得住太后的心意,我不信凭太后对我的宠爱,和我们北府的势力,敌不过一个元妃。”

黛玉仍旧不语,将目光投向重重叠叠的宫殿,许久,再开口时,语意凄然如寒风中染露的秋荻一般,却也蕴着百折不回的决心:“郡主的心意,我心里很明白,不过,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郡主不必为我操心。”

水湄妙目一眨,怔怔看着黛玉,神色骤变,流露出几许震惊,继而不解、疑惑,脱口道:“姐姐何出此言?难不成,姐姐进宫之后,见了赫赫皇权,天家富贵,心思迷乱,想一步登天,心甘情愿地当元妃的棋子,姐姐……”她话未说完,然而言语中未尽之意,不必细说,在场之人便能心知肚明。

黛玉唇色发白,身子一颤,继而踉跄退开一步,只觉得有一股冷意,从手足直抵心头,越来越冷,冷得几乎要委顿下来,几乎承受不住。

原来,纵然曾以姊妹相称,纵然曾以真心相待,岁月仍旧隔开长长的隔阂,彼此的心,也从不曾靠近。

这样想着,内心的酸痛苦涩,繁复如滚滚的雷雨,在瞬间袭上心头,几乎要伏案恸哭一场,才能够稍稍消解。

其实这也难怪,人人都说要寻一个知己懂己之人,但是,有那么容易吗?

试问,锦绣丛中,谁曾全心相信谁?谁又懂得谁的委屈?

长叹,繁华深处,谁是谁的知己?谁又了然谁的心?

然而,以黛玉素来清冷骄傲的性情,即便心底哀冷如冰,即便想哭想落泪,也不愿让别人看出来,反而还笼着手,唇角迫出冷月般清凉的弧度,却并不回头看水湄,只慢慢道:“既然郡主将我想得如此不堪,那么,就当我是那样的人罢。”

水湄呆呆看着她,神色错愕而无法置信,咬着唇道:“你竟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你真的很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

“湄儿,”蓦然有男子的声音传至耳畔,有着难耐的急切和毫不掩饰的责备,“休要胡说八道。”

其声清越悦耳,似剪水而过的暮春温风,潺潺拂过耳际,带着熟悉之感,黛玉蓦然抬头,看到了自屏风后踏步而出的水溶。

目光所及之处,他以青玉金翅冠束发,身上穿一袭月白底海水蓝式样的蛟龙出海长袍,腰际束着玉色长青带,结着晶莹澄澈的羊脂双环玉佩,徐缓行了过来。

冬日阳光疏落,自窗棂透进,落在他颀长的身形上,映出清浅如暮月的光圈,兀自如玉树临风,占尽风流。

黛玉神情有瞬息的凝滞,料不到竟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见到他,一时之间,心底再没有别的念头,只怔怔看着他,望着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这般怔怔的,水溶的目光,却已经凝在她身上,流露出一丝痴意来,但见映入眼帘的少女,靥上薄施粉黛,发上别着一枚薄银翠钿,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流苏簪,甚是简单。

其时,她静静立于窗下,穿一身水绿色挑花裙装,别无花饰,只在衣襟和袖口边缘处,以丝线绣了含苞露蕊的梅花,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以做点缀,搭配着淡紫纱缎披风,淡得仿佛呵出的一口如兰气息,一如既往的淡妆素服,却别有一番清减素雅,让人油然生出怜惜倾慕之情。

绝代有佳人,倾城当如是。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在心底深处,千百次描摹佳人的云鬓娇颜,但此刻清晰地看着她,水溶神色里依旧有着丝缕的痴惘,几乎要径直走到她面前,却到底还是稳住自己的情绪,停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

须臾,水溶稳住声音,凝睇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和畅然,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一句:“一别多日,林姑娘别来无恙?”

黛玉轻“唔”了一声,已经聚拢心神,敛衣行礼如仪,口中温婉道:“劳王爷惦记,我很好。”

水溶忙伸手虚扶,叹息道:“林姑娘太多礼了。”

黛玉不语,向水溶行罢礼,方起身而立,眉心若蹙如颦,看他一眼,又飞快转过头,满腹疑惑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

水溶心思本甚是明透,加上眼底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踌躇着道:“林姑娘可是在惊讶我为何会在此处?刚才我下了朝,来这里探望湄儿,可巧下人来报,说林姑娘到了,一时来不及回避,便去了屏风后暂避,姑娘千万别见怪。”话未说完,脸上却已经透出一丝薄薄的红色。

听了他模糊的解释,黛玉自己也觉得尴尬,虽然明知他言语不尽不实,却到底不能揭破那层纸,淡淡抿了唇,问道:“原来如此,王爷近来可好?”

水溶“唔”了一下,虽然知道黛玉不过是客套之言,心头却依旧欣喜万分,连连点头,半是感慨半是懊丧地道:“很好,只是因为朝务甚是繁忙,又要照应王府的事情,才忽略了姑娘,姑娘……”说到这里,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渐低渐微,终于止住了。

须臾,水溶轻咳一声,目光终于从黛玉脸颊上恋恋不舍地移开,落到水湄身上,轩起剑眉,肃声道:“刚才你与林姑娘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林姑娘玉洁冰清,你怎能妄自揣测,说出那些话来伤害她?你当真糊涂了。”

水湄身份素来矜贵,何尝听过这般严厉的话语,面上不禁变色,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只咬着唇辩解道:“我怎么糊涂了?我说了,会尽心尽力帮助林姐姐,可是她还是坚持要留在宫里,难道还不是心慕皇权,难道……”

“湄儿住口,”听得她仍旧没有醒悟过来,水溶甚是生气,冷寂了声音道,“素日里你也甚是明白,怎么如今看问题竟如此肤浅?林姑娘遭贾府、元妃算计,被迫入宫,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你不但不理解体谅,反而还说这些堵心的话,你对得起林姑娘吗?”

水湄仍在懵懂之际,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却又见水溶一脸铁青,冷寂如冰,是素日里从未见过的,不禁心生畏惧,欲言又止。

水溶呵斥完,也不管她,只回身定定瞧着黛玉,声音在瞬间柔和下来,似破冰而出的潺潺温水:“湄儿不懂事,最爱信嘴胡说,姑娘千万别生气,更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温雅的言语,落入耳中,按理说可以直暖进人心底,但因之前被水湄误解,黛玉只觉得心灰意冷,如今见水溶态度温和,心中也依旧凝着薄冰,无法溶化,一径恻然低首,淡淡道:“我没有生气,虽然郡主说要与我姊妹相称,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身份,哪里有资格生气?”

听得她言语中带着自伤之意,水溶心中倍觉难受,眉心闪过一丝了然,长长叹息一声,方澹然道:“林姑娘若是没有生气,怎么会说这些赌气的话?”

抬起手来,几乎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又很快清醒过来,硬生生停住手势,声音中满是追忆与温柔:“当日在北王府时,我与林姑娘,虽然只匆匆见过几次,但是,我绝不会忘记,那时的林姑娘,眉间眼底都是纯真,不染半点世俗,当日如此,如今依然。”

“无论旁人怎么看,无论姑娘处境如何,我始终相信,林姑娘绝非贪慕虚荣之辈,至于今日之事,林姑娘必定另有苦衷,或是自有打算。”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继而敛了神色,明澈的眸光里,有着温和而懂得的光华脉脉流转,一字一字郑重地道:“我相信你。”

诚恳而轻柔的话语,一点一点倾入耳中,善解人意之余,满是体贴与了然,黛玉神色里有无尽的震惊和动容,秋水明眸骤然浮上一层水雾,再也不能自抑。

原来,众生芸芸,虽然知音难遇,却并不是没有。

叹一声,人与人的心,从来都是有距离的,再怎么亲近,都不能合成一个人,如同立在两个陡峭的山头,遥遥相望,以为彼此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触即,但事到临头,方才发觉,无论谁与谁,无论什么时候,要走在一起,贴近在一起,脚下还有万水千山,还有无穷无尽的沟沟壑壑。

可是,到如今,在情同姊妹的水湄都误解自己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翩然而来,一言一语中,尽是温文与懂得。

他说:我相信你。

没有真心的相待,没有细微的观察,没有深切的在意,谁也不能明白谁的心,更不能对另一个人产生真正的信任。

品着他的话,黛玉一时竟痴住,只觉得再好听的甜言蜜语,再多的言语,都及不上这四个字的力量。

冷风沉寂,一阵一阵扑到脸上,黛玉的眼眶却热热的,湿润一片,几乎要落下泪来。

冬日阳光疏落,与他相处的往昔,那些温柔旖旎的回忆,似在空中开出一朵又一朵明媚鲜妍的花,交织着今天的际遇,让人心绪悠悠,百转千回不可止。

许久,黛玉终于仰起头来,泪水朦胧之际,正迎上水溶专注而诚恳的目光,却又那么轻柔,那么温和清浅,仿佛江南三月里,映照在秀丽山水间的璀璨月光一般。

在这温暖脉脉的瞬间,黛玉感喟之余,几乎生出一丝错觉,如果,能有这样的目光始终萦绕左右,那么,隆隆寒冬,始终会过去吧?

如果,能有这个知己懂己的人陪在身边,那么,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也应该能够容易很多,温暖很多吧?

然而,终究只是错觉,只是瞬间的迷离,到头来,一切都沉寂下来,归于清明。

见黛玉眼角有泪,水溶心疼之余,终于无法自制,踏足向她行近一步,温意扑面而落,声音亦如萦在耳边一般:“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姑娘执意要留在宫闱,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我能够理解姑娘,但是,以姑娘的性情,实在不适在此地久留。”

他说到这里,呼吸中逐渐有了一丝急迫和热烈,声音里隽着几许柔情,几许痴意:“我无意探寻姑娘的隐私,只想告诉姑娘,只要姑娘说一声,无论有什么难题,我都会心甘情愿地帮姑娘解决,倘若姑娘想出宫,我也必定会不遗余力,帮姑娘达成心愿。”

他说得那样郑重温柔,几乎能将人的身心都淹没,黛玉闭了眼睛,方缓过神气,勉强笑道:“王爷待我如此,我心里甚是感激,然而我早已经决议,有些事情,要我自己一人面对,不愿牵涉他人,还望王爷体谅。”

这样断然的拒绝,水溶如何能不明白,眸中的光华如蜡烛一般,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半晌才叹息道:“原来我在姑娘心里,始终只是一个外人。”

他这样的态度,叫黛玉心生不忍,定一定心神,方别过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不愿连累王爷。”

听了她的话,水溶眼中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似跳跃的烛火一般,轩眉道:“姑娘不必说这些,只要姑娘愿意倾诉心事,溶愿意陪在姑娘身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这样不急不缓,细细说着自己的心意,落入黛玉耳中,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慌乱,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呵。

人在尘世,再多艰辛,再多坎坷,都敌不过一个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倘若这个男子,对自己并不真心,这样的八个字,怎会轻易出口?

百折千回之后,她终于不再懵懂,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男子,对待自己的心意。

然而那又如何?此时此刻的她,心底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只想让贾家为自身的薄情付出代价,至于其他的,她不愿也不能去想。

她要面对的,是整个贾家与元妃,她不会忘记,北王府与贾家是世交,这一点,她更不会忘。

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让名誉清白的水溶卷进这场是非纷争里,更不愿让他为难。

世事无常而艰难,叫人身不由主,却无从选择,不得不孤身向前,直面坎坷。

心思这般一转,黛玉已经抬起头,向他扬唇一笑,然而那份笑里,分明有一丝凄楚,似颤栗在萧瑟秋风里的花朵一般:“多谢王爷美意,但我孤独半生,早已经习惯了。”

水溶眼底漫生出几许凄凉,再瞧不见之前那份从容温润的光彩,蓦然抬起手来,一掌拍在案几上,激得茶壶杯盏骨碌碌滑落而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亦有清怡的茶香伴着水雾,徐徐氤氲开来。

迷离的水雾中,黛玉、水湄倏然一惊,均变了脸色,一同抬眸看向水溶,惊愕到不知所措。

在两人的注视下,水溶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向黛玉拱手为礼,歉疚地道:“是我失态,惊扰了姑娘,姑娘勿怪。”

他说到这里,微微闭了眼睛,神色似夜色一般凄暗,声如重重叹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遗憾伤心,必定是我不够好,才使得姑娘不能推心置腹,不能全心信任我……”他言语喃喃,慢慢仰起头,眼角却隐有清泪闪烁。

见自己屡次推拒,他却毫无怨言,反而只是自责自己不够好,黛玉不忍再听,亦不忍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款款柔情,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寻求现世的寂静与安宁。

仓惶转过身,黛玉匆匆一拜,言语中有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还有事,改日若是有闲,再与王爷、郡主叙话罢。”言罢,即刻携了雪雁,只身离开,留下水溶,独自立于萧萧冷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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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嫡女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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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爱上我你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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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休想逃,这辈子你只能呆在我身边,任何人碰了你,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如果你不想连累别人,以后就给我规矩点。”她放纵自己去感受着他的阳刚气息,如果要让易云轩陷入,那她势必也要跟着他一起沉沦,因为他太聪明了,他知道她的每一点心思,她总感觉,易云轩比她本人还要了解她。她就这样让人惊心动魄的站在崖边上,对着易云轩凄然一笑,“你爱我,我知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能爱你。所以,我的爱,只能永别了......”说完,她留了个绝美的笑容和绝美的背影给他,神情绝然的跳入深渊中。留下他一个人,绝望得如同野兽般的在那里狂吼着......五年以后。她带着儿子下山,却惊闻他已登基,而且身边有了肖似她的宠妃,不行,她得去夺回他的所有权,他都没有问过她,怎么可能爱上别人???费尽心机以一个宫女的身份进去,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出宫,一不做,二不休,让他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后,她带着儿子一走了之!当他知道,原来他以为无关紧要的小宫女,竟然是他至爱所妆扮成,错误已经铸成,他该如何去挽回?他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易云轩,你要我跪她一次,以后,你就是在我面前跪十次,也休想我会原谅你。。。【本书已入五折特价书库,看完全文只需二块八毛。】*【推荐懒懒的其它文】:《独宠娇颜》《情惑妖郎》《神仙总裁也贪欢》《鹰王的悍妃》(五折)《重生-豪门佳人》(五折)《爱上我,你输定了!》(五折)《绝色逍遥》(1女N男)《凤御九龙》(1女N男)《女王御狼》(1女N男)《咱家后宫缺俊男》(1女N男)《重生一豪门酷女》(1女N男)重磅推出【重生豪门】系列新文:第三部《重生一豪门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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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总是充满好奇心,富有求知欲望,不仅对历史积淀的文 化知识和日益发展的科学技术具有浓厚的兴趣,而且对世界上许 许多多的未解之谜都充满了好奇心。这是人类的心理特征,也是 人类社会进步的一种基本动因。从地球到宇宙,从自然到历史, 从科学到艺术,在这许许多多的领域中,无不存在着这样或那样 的“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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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样主食轻松做、百变面点巧上手,手把手教您做好吃又健康的营养美食!调一碗好吃面、炒一份喷香饭,做一份精致点心。丰盛花样主食“秀”餐桌,让全家人都吃得健康、吃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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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尊贵的公主,却被夫君当成通敌判国的棋子,她亲眼看着夫君摔死自己刚足月的孩子,又被夫君小妾折磨至死。将离一生行善,所幸上天怜悯,等她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回到了刚出阁之时。夫君借她通敌判国摔死亲生骨肉?夫君的小妾不将她放在眼里?在重生将离发誓要将之前所受的一一报复回来。想要借她的手毁她的家?那就先让你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欺骗她感情?那就让你看着喜欢的女人被收拾无法插手的痛苦。划花她的脸?那就让你终日顶着丑陋面容示人。只是意外偷听到夫君和小妾私语,却原来夫君也是个棋子,一直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另有其人?……*****“萧哥哥,小时候我就想嫁给你,可惜天不遂人愿……”嫁入将军府当晚,将离为了复仇在婚宴上毫不避讳的利用起他来。作为青梅竹马的他却也欣然接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公主若是后悔,也可悔婚。”然后城内城外就开始谣言四起,说明将军夺人所爱,棒打一对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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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胜雪说完就快速地蹦跑开来,其实沈若赫已近知道了伊胜雪说的什么,只是还想认真的听一遍,在追逐的路上,沈若赫大声的呼喊,“从今天开始,伊胜雪就是我的人了”。
  • 跟奥巴马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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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1年生于美国夏威夷州檀香山,父亲是来 自肯尼亚的黑人,母亲是美国白人女教师。他先后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和哈 佛大学,1996年首次当选伊利诺伊州参议员,2004年高票当选国会参议员。 2007年2月,46岁的他正式宣布参加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2008年6月,他击 败希拉里·克林顿,成为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2008年11月4日,美国诞 生了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 从一介平民到一国之主,奥巴马的人生传奇,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他经历过家族、种族、血统、信仰及文化的挣扎,也曾承受过歧视、挫折、 迷茫、辛酸的人生,但他却奋斗不止,坚持开拓。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quot;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