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出是由管家布伦顿的被解雇引起的。上星期四晚上,我因为喝了一杯浓咖啡而久久不能人睡,便起来点蜡烛打算继续看一本小说。可是这本书被我丢在弹子房。于是我披上睡衣走出卧室去取书。在走廊上,我忽然看见一道微弱的亮光从走廊尽头藏书房敞开着的门内射出。我很惊讶,因为临睡前我已经把藏书房的灯熄灭,门也关上了。我从走廊的墙壁上取下一件作装饰品的战斧,悄悄地走到藏书房门口。我从门外向内窥视,发现管家布伦顿正坐在安乐椅里沉思,他的膝上摊着一张好像地图的纸。突然,他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向旁边一个写字台,打开锁,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仔细地看。我顿时大怒,一步跨上前去,布伦顿看见我,吓得跳起来,急忙把那张好像地图的纸塞进怀里。我当场勒令他明天就辞职,他一言不发地溜走了。我看了一眼他拿出的文件,出乎意料的是,那不过是我们家族的马斯格雷夫仪式的问答词抄件。一会儿,布伦顿又返回藏书房,很激动地要求我要顾全他的面子,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在这期间主动提出辞职。但是我只答应给了他一星期的时间。
“以后的两天,布伦顿恪尽职守。可是第三天早晨他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吃完早餐出来时,碰到女仆雷切尔,我让她转告布伦顿来见我,可是她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告诉我,布伦顿已经走了。然后,她发出一阵阵尖声狂笑。我只好亲自到布伦顿的房间。他的衣服、表、甚至金钱都在屋里,他的拖鞋不见了,长统靴子却在屋里。我们把庄园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可没有任何线索,我不相信他会丢弃所有财产空手而去。我叫来了当地警察,但无济于事。”
“这时,雷切尔又发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我雇了一个护士给她陪夜。在布伦顿失踪的第三个夜晚,护士看见她睡得很香,就打了一个盹。第二天大清早,护士醒来,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窗户大开。我们从她的窗下开始,沿着她的足迹来到小湖边,足迹就在湖边石子路附近消失了。我们立刻打捞,但连尸体的影子也没捞着,却捞上一个亚麻布口袋,里面装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件和暗淡无光的水晶及玻璃制品。区警局对此已经束手无策,我只好来找你,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华生,我急不可耐地听完之后,说:‘我必须看看那份文件。’马斯格雷夫拿出了那份仪式问答词的抄件递给我,就是我手上的这份,华生,我念给你听。
‘它是谁的?
是那个走了的人的。
谁应该得到它?
那个即将来到的人。
太阳在哪里?
在橡树上面。
阴影在哪里?
在榆树下面。
怎样走到它那里?
向北十步又十步,向东五步又五步,向南两步又两步,向西一步又一步,然后就在下面。
我们该拿什么去换取它?
我们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我们该拿出去?
因为要守信。’
“我当时看过之后,对马斯格雷夫说,‘请原谅,据我看来,你的管家似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并且比他主人家十代人都头脑清楚。据我推测,他最后这一次不过是想记住抄件的内容而已。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到现场深人调查一下。’
“我们当天下午就到了赫尔斯通庄园。到了那里,我已坚定地相信,马斯格雷夫所说的不是三件孤立的事件,而是相互联系着的一件事情。如果我能正确理解马斯格雷夫仪式的问答词,就一定能找到线索。那个管家那样急于掌握古老仪式中的语句,显然是他看出了其中的奥秘,这个奥秘却从来没有被这个家族历代成员所注意。
“我把仪式问答词读了一遍,觉得问答词里暗示着某个地点。如果能找到这个地点,就能揭晓一切秘密,问答词里提供了两个方位的标志:一棵橡树和一棵榆树。在马斯格雷夫的带领下,我们在房屋正前方的橡树丛里找到一颗最古老的橡树,又在草坪的一个坑洼处找到了十年前毁于雷电的老榆树旧址,它几乎在橡树和房屋的正中间。我从马斯格雷夫那里很快知道了榆树的高度是六十四英尺,而且了解到管家布伦顿也曾经向他问过榆树的高度。然后,我着手确定太阳偏过橡树顶时,榆树的阴影最远端会落在什么地方。我们把两根钓鱼杆绑在一起,总长度六英尺。这时太阳正好偏过橡树顶,我把竿插人榆树的旧址,记下阴影的方向,丈量了阴影的长度,刚好九英尺。
“钓竿六尺时阴影九尺,那么树高六十四英尺时投影就是九十六英尺。我丈量出这段距离,差不多到了庄园的墙根。我在这地方钉下一个木桩,当我在离木桩不到两英寸的地方发现一个锥形小洞时,我欣喜若狂。我知道这是布伦顿做的标记。然后,从这点起,我按照问答词里的方位指示,走到了石板铺的甬道上。那些石板用水泥牢固地铸在一起,肯定多年来未被人移动过。那一刻,我失望极了。我敲了敲石板,到处声音都一样,石板下没有洞穴和裂缝。马斯格雷夫看懂了我的用意,他大声喊道:‘你忽略了一句话:就在下面。’我立刻明白自己想错了。‘难道甬道下面有个地下室吗?’我问。‘是的。’然后,马斯格雷夫领着我走到地下室,借着提灯的光,我们发现,这地方最近几天还有人来过。那些凌乱的短木头都已经被人堆积在两旁。中间空地上有一大块重石板,石板中央安着生锈的铁环,上面系着一条厚厚的黑白格子布围巾。马斯格雷夫立刻认出了这是布伦顿的围巾,‘天哪!’他惊呼道,‘这个坏蛋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立刻召来了两名当地警察,合力把石板挪到一旁,石板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马斯格雷夫跪在地窖旁,把提灯伸进去探照,这地窖约七英尺深、四英尺见方,里面一个矮木箱的箱盖已经打开,木板已经烂穿,一些旧式硬币散放在箱底,其他一无所有。不过我们目光很快落到了一件东西上。那东西蜷缩在木箱旁,前额抵在箱子边上,两臂抱着箱子。那扭曲了的猪肝色的面容使人没法断定他是谁。当我们把尸体拉过来时,那身材、衣着和头发都表明他就是那个失踪的管家。他已经死了几天。
“虽然我弄清楚了布伦顿的下落,但我还得查明他是怎么遭到这个下场的,那个失踪的雷切尔在这件事情上又起了什么作用。还有,这个家族为什么采取如此精心筹划的防范措施。我坐在墙角的一个小桶上,仔细地思考整个案件。我从布伦顿的角度考虑,他知道这个庄园藏着宝物,而且准确地找到了地方,但石板盖太重,一个人无法挪动,需要找人帮助,最好的办法是在庄园内部找。于是,他看上了曾经爱过他的雷切尔,经过一番花言巧语,他和雷切尔重修旧好,约好共同行动。可是揭开大石板对他们两个人还是过于吃力,那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仔细查看地上散放着的短木,很快我就看到了我想要找到的东西:一根约三英尺长的木料,一端有明显的缺痕,还有几块木头的侧面都压坏了。显然,他们一边把石板往上提,一边把木头塞进缝隙中,直到这缝隙可以爬进一个人,再用一块木料竖着顶住石板,不让它落下来。既然地窖只能钻进一个人,那肯定是布伦顿,雷切尔在上面等候。然后布伦顿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递上去。
“后来呢,或许是雷切尔郁积在心中的复仇怒火突然发作,也或许是木料偶然滑倒,总之石板落下来了。雷切尔就抓着宝物惊恐地跑走了。所以第二天早晨她遇见马斯格雷夫会吓得发抖,歇斯底里地狂笑。可是箱子里的东西呢?一定是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古金属和水晶石,她把这些东西扔到湖里以便销毁罪证。
“我在那里坐了二十分钟左右,沉浸在对案子的思考中。马斯格雷夫从木箱中取出几枚金币,说:‘查理一世时代的。’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想到问答词的头两句可能有什么涵义。我们立刻回到书房,马斯格雷夫把从湖里打捞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拿起一块金属用袖子擦了擦,它竟然像火星一样闪闪发光。金属制品的样式像双环形,但是已经折弯扭曲了。
“我对马斯格雷夫说:‘查理一世死后,保皇党在最终逃亡时,埋藏了许多贵重财宝。’马斯格雷夫马上说:‘我的祖先拉尔夫·马斯格雷夫爵士是查理一世时代著名的保皇党,在查理二世亡命途中,是查理二世的得力助手。’
“‘啊,不错,’我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最后环节。祝贺你得到了这笔珍宝。’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马斯格雷夫很惊讶。
“‘英国的一顶古代王冠。你想想仪式问答词的头两句,走了的人是指被处死的查理一世,即将来到的人是指查理二世,他要到这座庄园。毫无疑问,这顶破旧的王冠曾经是斯图亚特帝王戴过的。
“那为什么查理二世回国后,不来取王冠呢?”马斯格雷夫问。
“可能掌握了这个秘密的马斯格雷夫那时已经去世。他把这个秘密隐含在仪式问答词里传给后人,这个仪式代代相传,却没有人能理解,直到终于出了一个人,解开了秘密,并在冒险中丧生。”
“这就是马斯格雷夫仪式的故事,华生。那顶王冠颇费了一番周折,就留在了赫尔斯通。那个女人雷切尔,一直音讯全无,很可能她离开了英国,逃亡国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