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既然韩军之中有孟名谨暗中相助，滕州之危暂时可解，想起来碧芸就大笑不已，韩军现在每天派人凿冰捕鱼，稀的则是马料。

既然没有了担忧，碧芸和宇文麟决定离开滕州，前往其他四城巡视。碧芸将上官澜和慕容恪分别调往潭州和历阳，即刻出发，走马上任。

上官澜的情绪明显好转，往日脸上的阴霾早已烟消云散，一想起碧芸说无论是何等情形之下，他永远是三哥哪句话，他的笑容就顷刻立现，没有什么比这让他更觉安慰的话语了，有了碧芸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一次。碧芸叮嘱慕容恪他们，一定要操练兵马，死守城池，护好百姓。说得再多，也是要分别的，告别了蒲世杰，四人打马踏上征程。

离滕州最近的边城旬州，有大将军铁思安镇守。旬州城的面积要小于滕州，周围是一马平川，是齐国的粮食主产区之一，而与之接壤的韩国，也是依靠这一小片松河泥沙冲积而成的河套地带种植小麦等农作物。

这片河套地带，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渠道纵横，农田遍布。盛产小麦、玉米、高粱、大豆、糜麻、葵花、甜菜、酒花、瓜果、大白菜等作物，被誉为大齐粮仓，是膏腴殖壤的肥美之地。而且还有、铜、金、盐、碱、等多种矿产资源。不过盐，碱，金，铜产在齐国，而煤、铁则产在韩国。

六王爷最眼红的就是这座旬州城，拿下旬州，食盐粮食都不用发愁了。但齐国早有防备，旬州城外的百姓都已经迁至城内，如果去内地投亲靠友的人家，官府还给发放安家费。所有的粮食，官府和柳氏航运都已经高价收购并运走。旬州城虽小，但城墙坚固。铁思安到了旬州之后，又再次加固了城墙，并把城墙边上的壕沟加深，并按照碧芸的建议，把城中的百姓作了详细的人口登记，实行了街道管制，每条街道的两旁都有固定的人员把守，如果有生人来到，没有身份证明的，一定要先去官府备案，询问清楚身份，才会放其离开，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衙役就会将其押到官府。每天只开两个时辰的城门，而且只开小门。有了这些防护措施，韩国的奸细很难潜入城里，再加上天寒地冻，旬州倒也还算安全。

铁思安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里亲自到演武场操练兵马，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深得军心。

看到碧芸和宇文麟等人来到，铁思安高兴地咧嘴大笑。士兵们上了热茶，铁思安爽快的说道：“来，我铁思安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谢谢几位千里迢迢来旬州看望小弟。”

碧芸端起茶杯回礼，笑道：“铁大哥，我们可是奉了皇命而来，要谢，也该是先谢皇上，再说，您是大哥，我们是小弟，这长幼可不要弄错了，呵呵，小弟我年方十七，可不想做人哥哥，当小弟多好，大家伙儿都得疼我，让着我，是不是，铁大哥。”

几个人一看碧芸的表情，不禁莞尔。铁思安大笑，连连称是。吃罢晚饭，又聊了一个多时辰，宇文麟看见碧芸一脸疲惫，便请铁思安领着众人进了后院的客房歇息。

碧芸一直赶路，的确有些疲乏，本想再坐会儿，觉得浑身想散了架子一样，说不出的累。只好掀帘进了里屋，刚准备躺在床上休息，就听见暗影的联络信号。有些奇怪，自己刚到旬州，打算明日才去锦衣楼分部的，怎么今晚就有人来找她呢？

虽然疑惑，还是起来了，走到外间，透过门缝一看，竟是铁思安。碧芸有些纳闷，铁思安怎么会是暗影呢？自己并没有他的资料，想归想，还是打开了门。

铁思安闪身进来，跪拜道：“暗影铁思安参见大小姐。”

碧芸连忙扶起，问道：“铁大哥，当日我们在京城之时，你为何没说自己是暗影，再说所有暗影的资料我都熟记于心，好像你并不在暗影之列？”

铁思安轻声问道：“大小姐，我们去里屋谈话可否？”

碧芸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碧芸坐在了床边，铁思安坐在了离床不远的红木椅子上，解释道：“大小姐，我们有一部分人是直接归属琴师父的，大小姐可能不太知情，但现在三国情况危急，琴师父说让我转告您实情。”

碧芸虽然有些震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淡淡说道：“说吧，我听着呢？”

铁思安心细如发，知道碧芸有些不高兴，微微一笑，说道：“大小姐，我们这批人一共有500人，是琴师父根据您写的兵书战策暗中培训的，因为琴师父说，天命不可违，虽然大小姐不想当女皇，但是如果天下百姓需要小姐，小姐就不应该再三推辞，他说小姐心地仁厚，不可能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弃之不顾。就算小姐不想做女皇，也要等到天下稳定之后再说，琴师父还说，相信小姐早就看出来三国之危已经到了无可化解的地步，就算小姐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挽救齐国亡国的命运，所以，希望小姐早日做好思想准备，并让我转告您一句话：他说小姐谁的都不欠，包括齐国皇室，若小姐为了区区一个齐国皇室弃百姓于不顾，那他就不再认你这个徒弟。”

碧芸听完，面色静若止水，心中却早已泛起滔天海浪，师父的话，她不是不懂，师父所做的，并没有存任何私心，她有什么理由生气呢？若说生气，也是师父们生气，因为是她辜负了师父们。碧芸吁出一口气，说道：“铁大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铁思安拱手施礼后转身离开卧房，轻轻带上房门，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快速离去。

碧芸在卧房小声说道：“麟儿，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声音很小，但宇文麟听得清清楚楚，飘飘然落地，推门进了卧房。

碧芸面无表情的问他：“麟儿，想必你都听见了，有何想法？”

宇文麟叹息一声，反问道：“芸儿，我说的意见你会听吗？”

碧芸点头：“我会考虑。”

宇文麟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双眸闪烁着惆怅的神色，忽而坚定的说道：“芸儿，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呢？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国，你就是家，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想法，刚才铁思安转述师父的话，我认为师父说的很有道理，芸儿，你太重情了，只要别人对你有一分好，你就会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真心，这是你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你最大的缺点。你如此固执的帮助齐国，无非是觉得先皇对你情同父女，表哥对你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所以，你宁愿放弃做女皇，也要帮助齐国。可是我不知道芸儿有没有想过，女皇是天命所为，你有能力与天抗争吗？现在韩国皇室只剩了六王爷一脉，假如你真是抗过了老天，谁来做韩国的天下之主呢？让尹寒哲和齐恒瓜分韩国吗？或者让他们两个人再来一场战争，谁赢了，韩国就归谁。你不是曾经说过吗？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哪一家的天下，你盼着有一天所有的百姓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男女间也是平等的，我想问芸儿，你认为是齐恒能做到呢？还是尹寒哲能做到呢？”

宇文麟的话尤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碧芸起身，缓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宇文麟走到她的身后，伸出双臂紧紧拥着她，动情的说道：“芸儿，别烦恼了，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不离不弃的跟在你的身后，有烦恼的时候，就回头丢给我，我希望芸儿永远是快乐的，就像当年你毫无顾忌的捉弄师父，捉弄我，然后得意的大笑，多么令人怀念啊。现在你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我有时候甚至担心有一天芸儿不会笑了。”

碧芸一动不动，仰望着星月争辉的夜幕，美目盈溢着无数的感动，随后点点头，低声回道：“我会仔细思考的。”

宇文麟放开她，关上窗户，轻松一笑：“芸儿，你知道吗，每次想抱你的时候，你就会用力挣扎抗拒我，今天，你却一动不动，我真的很高兴，这是否代表着你开始接受我了呢？”

碧芸悚然一惊，霎那间乱了心神，垂首不语。宇文麟看到她慌了乱的样子，失笑道：“芸儿，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承认什么，我也不会逼你，师父说你二十五岁之前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你今年十七岁，还有八年，我会等着，一直等着，直到你看清楚，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好了，去睡吧，这两天你的脸色太差了，祝你今晚睡个好觉，没有梦的好觉。”

碧芸看着宇文麟出了房门，听见带门的声音以后，躺在了床上。看来铁思安想得很周到，棉被里面竟然是温的。碧芸把头埋在被子里，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心中茫然。

碧芸正准备起床，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铁思安派来的丫鬟，伺候碧芸梳洗的，碧芸整理好衣服，说道：“进来吧，门开着呢。”

两个丫鬟端着水盆进来，娇柔说道：“公子，还是我们来吧。”这等俊美飘逸的美少年，有哪个女子舍得移开眼睛呢？

碧芸看着两个丫鬟直勾勾的眼神，笑道：“不用了，我的头发一向都是自己打理，本公子不喜欢旁人伺候，你们下去吧。”两个丫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碧芸也不再理会，绾好头发，低头洗面。两个丫鬟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绯红的退出屋去。

碧芸瞥了一眼靠在门框上轻笑的宇文麟，啧道：“笑够了吗？是不是有点嫉妒我啊？没办法，谁让本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呢？”说完，走出屋，走了几步，没听到宇文麟的声音，回头一看，他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盯着自己，黛眉紧蹙道：“麟儿，你不去吃饭吗？我可走了啊。”

宇文麟这才懒洋洋的走过来，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芸儿，我发现你活过来了，真好，这才是真正的芸儿。”碧芸看到他迷醉的眼神，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怒道：“麟儿，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宇文麟四下看看，幸好后院没人，不然自己可就糗大了，连声告饶道：“芸儿，我错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要是被人看到，我还怎么混啊！”

碧芸松开手，满脸得色。铁思安刚走到后院的月亮门，就看到二人追打着出来，笑问：“君公子睡得可好？”

宇文麟不悦：“铁将军，难道你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人吗？”

铁思安走到他身边，低语道：“公子，吃醋了？”

宇文麟大窘，推了一把铁思安，飞步跑了。铁思安看着宇文麟的背影放声大笑。

吃过这顿饭，慕容恪和上官澜就要启程各自赴任去了，昨晚铁思安把他们二人安排在了另一个跨院，上官澜也不好意思过去找她，早早起来在小厅等着碧芸。

碧芸一进小厅，慕容恪和上官澜突然间发现，碧芸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不是容貌改变了，而是，那种说不来的感觉，此刻的碧芸，举手投足间更加洒脱，眼神更加清澈，笑容更加灿烂。虽说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衣，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高贵。

慕容恪围着碧芸转了一圈，疑惑不解，问道：“鹏飞，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神仙了？”

碧芸撅着嘴问道：“二哥，你这是干嘛呢？像看小狗似的。”

慕容恪一听，扑哧笑了，追问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一晚上变化太大，所以问你，是不是遇到神仙，吃了仙丹了。难道你没照照镜子吗？”

几个人闹够了笑够了，这才坐下吃饭，上官澜一直沉默不语，低头喝着稀粥，只有夹菜的时候，才会抬起头，拿眼角扫一下碧芸。他们又要分开了，这一分开，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他们是否还能再次相见。不知道一会儿又没有机会和碧芸单独呆上一会儿。

碧芸感觉到了上官澜的目光，放下饭碗，问道：“三哥，你陪我到大街上逛逛吧，以后，怕是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上官澜有些不置信的问道：“你是说就你和我两个人吗？”

碧芸兴致勃勃的说道：“对啊，三哥，听说旬州城的面食小吃种类繁多，名闻天下，三哥可要多带些银两，你没看到我只喝了一碗粥吗？呵呵，走吧。”

慕容恪和宇文麟直惊得瞠目结舌。这碧芸的变化也太大了，虽然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好转，但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啊，昨天在路上还是冷冷淡淡的，怎么现在……

上官澜觉得脚步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回头看看慕容恪等人，笑道：“二哥，宇文兄弟，铁大哥，我们先出去了，一会儿我会给你们带些吃的回来。”

慕容恪呆呆的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难道两个第一公子真的……”

宇文麟站在他的背后打断了他的话，寒声道：“慕容大哥，不要胡思乱想，鹏飞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上官澜根本配不上她！”

慕容恪回头看看宇文麟凝重的令人胆寒的脸，不禁吓了一跳，呐呐道：“我也想去转转旬州城，你们聊，你们聊啊！”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上官澜和碧芸走在大街上，虽然是冬天，街上行人依然很多，很热闹，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滕州城里一脸紧张的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官澜只觉得内心狂跳不已，这种情形，是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今天，却变成了现实。碧芸扫一眼街边的店铺，说道：“三哥，我们去那间茶楼喝点东西吧？”

陆羽茶楼在这里没有分店，这间茶楼陈设很简单，天冷的缘故，虽然室内不冷，却没有几个客人。

二人落座，碧芸说道：“小哥，给我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小二应声下去端茶。

碧芸神情严肃，直视着上官澜：“三哥，我今天邀你出来，是想跟三哥道歉，有一件事，我骗了三哥，希望三哥能够谅解，因为，这个错误，不是我单方面的原因，但我依然应该跟三哥说声抱歉。今天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上官澜听得一塌糊涂，问道：“四弟，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四弟骗了我什么事？”

这件事情压在碧芸心头太长时间了，今天说了出来，心情更加轻松了，她知道上官澜不会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说，这一辈子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君鹏飞吧，没有必要让他知道的太详细了。心中的纠结，都让它们烟消云散吧，以后的关碧芸，要为了百姓而战，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