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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弘昑因要为黛玉报仇,一路寻了贾琏来,先在贾府侯了半日,又跟踪许久,好容易得机,便在垂纱之后发了一枚毛针,毛针极细,看似无形,中者只如被蚊蜂蜇了一般,并无许多痛楚,实则毛尖沾染蛛毒,自有其诡异邪魔之处,弘昑见得手,立时撤了,又去寻宝钗等人。

遂又绕到贾府东北边,栓了马,四处悠闲查看,意欲侯到夜深,跳墙进去,方细想步骤,忽觉铺天盖地的眩晕袭至,眼前顿时一片灰黑,脑中也嗡嗡作响,忙去扶着马脖子,好一阵天旋地转,腔内恶心,许久止住,天地复又清晰起来,便颤颤抖抖的去看腕前,昔日的朱红之色,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灰黑一片,一人之语,便在耳边响起:

‘但能延迟朱红白日,自是衰草复荣,一旦其日未满,复入浊世,朱红必被阴气所袭,厄运也必至矣’。

一时心中也微觉凄凉起来,只是脑中一旦想到‘姐姐’二字,复又增了坚定,见今日天色已晚,自己身子虚飘飘的,恐行动难成,且第一次用此怪毒,不知结果究竟如何,又担忧黛玉自己害怕,便思道:反正尚有时日,也不怕她跑了。

便又上马回来,一路买了许多米面等物并零碎东西,回去寻黛玉,这两日又常借置办东西为由出来,打探贾琏消息,暂且不言。

且说那贾琏,中了毒针,尚不自知,仍旧忙乱一日,又饮了许多闷酒,岂不知这剧毒怪异,若遇‘愁’‘酒’‘气’等字,发作便极迅疾,贾琏合该作死,因薛安那边催逼犯愁,一时饮酒,回来又因要卖丫头的事和凤姐吵闹,忿忿自己睡去,此三忌讳,偏偏都让他占全了。

方躺下不久,正迷迷糊糊之间,便见来一萧索荒凉之地,行人鲜少,却有许多蚊虫,叮咬得浑身难受,贾琏兀自纳闷:好奇怪,府上何时有这样一处?怎么从前不知?因身上奇痒,便只紧挠,信步前行,不久,见前方一黑衣男子,正蹲在一个土包边刻碑,面容模模糊糊,亦看不清所刻何字,贾琏生疑,便问道:“你是哪里伺候的?在这里胡刻些什么?”

那男子便抬了脸面,贾琏见他脸上蒙着一面黑纱,将鼻口都盖住,眼睛却是笑的,沉沉笑道:“是二爷让小的在这里刻碑,怎么二爷竟忘了。”

贾琏朦朦胧胧,隐约想起,似乎确有其事,具体却再难想起,便点头道:“我知道了,既是我说的,你务要将那些字刻得深些,若有不妥当之处,可难逃一罚!回头我也不给工钱!”

黑衣男子眼睛眯得更深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反反复复,声音寂寥苍远,仿佛不是出自他口,而是冥冥中的地府来音,贾琏听了,不知为何,竟一时骨寒,脑筋也只酥酥麻麻的,再定睛看时,那碑上之字竟如褪去雾气一般,瞬间清晰,别的倒还罢了,只是为首‘贾琏’二字,登时令之触目惊心,魂消魄散,一时间目瞪口呆。

那男子仍嘿嘿冷笑,眼中如有冰刃,直将贾琏凉至骨缝,又似有熊熊巨火,令其浑身如至烈油滚水之中,倍加煎熬,一时心中恐惧,话难说出,又见千百蚊虫伴着笑声逼近,落于身上,尖齿啃咬,如无数小针,贾琏意欲叫人,谁知半声也发不出,又欲逃跑,足下却软绵无力,只得反复挥打抓挠,顷刻便已热汗淋漓。

忽然竟睁了双眼,蚊虫嗡嗡之声方渐渐远了,尤觉喘息不止,浑身都已经湿透,一时见窗纸都已经大亮,才知不过是一场噩梦,怔怔半晌,便叫丫头,遂有人端送洗脸水等物来伺候。

岂知那丫头方见了贾琏,登时便惊得双手一松,将那大铜盆子‘豁朗’一声跌在地上,贾琏心中本惶惶的,这一声突兀,顿时惊了一跳,便登时怒道:“好糊涂东西,连个水盆都拿不住!将来还能作什么!”

骂了几句,见丫头形容古怪,脸儿都白了,浑身又抖,心中也疑惑,便去镜子前照了照,不照尚可,一照之下,脑子轰然如炸了一般。

但见脸上脖上密密麻麻许多红色脓包鼓出来,无处不是,一些已经被他指甲挠坏,一缕缕血丝渗出,形如鬼怪,其状极为狰狞,贾琏又哆哆嗦嗦掀起袖子,打开衣领,全身竟都如此,也不知是如何弄的,一时脸儿也白了,眼睛也惨惨的,手颤声抖,让丫头去‘叫大夫来’,这边又忙拿毛巾手帕一顿胡擦胡挤,越是折腾,那些脓包就越是明显,及至后来,脸已不成脸了,贾琏不敢再弄,只坐在一边回思昨夜之梦,身子抖如筛糠。

一时消息传出,凤姐,平儿并许多媳妇婆子们都来了,众人见了,无不大惊,饶是凤姐胆大,也不免唬了一跳,说道:“这是怎么弄的,敢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成?”便问可去找了大夫,又问昨日‘和谁见面,吃了什么’等语,贾琏这会儿神短气丧,悠悠说了,凤姐先疑惑一回,便说道:“素日我常和你说,不叫你每日外面胡混,你只和我恼,家里东西纵再不好,总比外面妥帖些,这会儿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也不知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东西,就算要怪,都无从怪起,又能怎么样?也是活该受罪!怨不得人!”

贾琏正一腔憋闷恐惧无处释放,一语未完,登时恼了,也不顾人多,跳起身怒道:“什么是活该受罪?你倒说说!你也不必咒我,也不必只说外面,现家里就放着一只毒物,每日守着,就算不死,半条命也早没了,若这毒物在一日,我便再好不得,除非连根拔了,大家干净!我这厄运也没了!”

媳妇,婆子们忙都劝,凤姐见贾琏如今这般气盛,顿时又怒又臊,方要说话,忽又见周夫人等人闻讯来了,便忙哭道:“你自己不小心,惹了怪病,我好心劝你几句,你倒歪派我!谁是毒物?又拔了谁去?”便又扯着周夫人道:“太太可听见他说的?我这些年累死累活,越发闹了一身不是,如今他不顺心,拿我使性子,要休我呢。”复掩面而哭,周夫人见贾琏背对着门,遮遮掩掩的,也不知如何,先忙宽慰了凤姐几句,一时过来扳着贾琏细看,大惊道:“老天菩萨,这可怎么弄的?”吓了大跳,她一乱,下人们就更乱了,彼时李纨,邢夫人并其他人也都惊动,都来看视,不一时,众人簇拥着大夫来了,舌苔,脉象的忙乱一番,疑似中毒,问中何毒,却又不曾见过,那大夫因思左不过是些饮食上的,如何能想到竟是蜘毒?不过开了一些家常解毒的药,让先吃着看看罢了。

因生此怪状,贾琏便不好出门,也没心情应付别事了,便整日只在床上躺着静养,凡事也都只好先让凤姐代办,倒合凤姐之心,这边一方忙府内外上下杂事,又要替他周旋那些薛家等的人,一边去潇湘馆,嘱咐劝慰一回,只说‘早晚叫你们主子丫头们团聚,且再等些时日’等语,又到落英阁悄问‘四喜可有消息’。

原来自黛玉嫁了那日,四喜,斗儿两个好容易出了府门,快马加鞭,寻弘历去了,转眼两日已过,尚一丝消息都没有,浣纱等人也都等的心焦,如实说了,凤姐先跟着她们骂一回贾琏心狠,复又叹一声,说道:“我们那个糊涂,当日我苦劝他不听,竟这样坑害林姑娘,吃些苦头,也是活该,若他日紫兄弟回来,妹妹好歹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也不枉我日夜为此事焦心伤神了。”浣纱等人如何不明白凤姐之心?便答应着,凤姐这才稍稍放心。

一时上百件事,许多忙乱,又兼贾赦仍惦记着念红,见潇湘馆如今主子不在,念红必是唾手可得,忙催邢夫人去说,邢夫人知念红性子酸,遂直接找凤姐来,凤姐心中便冷笑道:“自己儿子生病在床呢,尚没说怎样关心,倒先惦记起自己小老婆来了。”面上毫不表露,蹙眉说道:“若说一般的丫头,主子走了,头一层自是为自己将来着想,如今又这好事,进了门就当姨太太,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呢,只是太太不知道,这念红不同别个,她和林妹妹是同乡人,同妹妹感情也深,性子又烈,催得她急了,闹不好便寻死寻活的,老爷又该怪太太莽撞了,倒不如且先耐心等几日,等她们念想淡了些,我替太太劝她去,申明里面道理,没个不成的。”

邢夫人听了,也觉有理,便交给凤姐了,凤姐满口答应,却只延蹭不办,一边心中紧盼四喜尽快搬个救兵来。

再说那贾琏,自服了大夫所开的药,一上午还好,到了下午,身上酥痒之感渐轻,却觉四肢渐渐沉滞无力,举动迟缓,脸色逐渐发绿,那些脓包多半鼓起,碎裂,留出许多脓水来,衣裤尽湿,屋中一股腐臭,着实熏人,小丫头们都不敢进去了。

贾琏既浑身动不得,却又觉查周身有如蜘蛛蜈蚣啃咬,疼痛难忍,只哼哼唧唧,每日屋中大骂小丫头,又叫请名大夫来治,大夫们来了,不知道的严重的,不过开些去痛败火的药,知道严重的,见病已渐入膏肓,更是敷衍一番了事,是以众人只当并没什么,而其病却每时愈重,急剧恶化,短短两日,已经瘦成皮包骨,眼眶深陷,颧骨高出,形容直如鬼魅。

这日早晨,贾琏便觉呼吸吃力,气喘嘘嘘,睁眼闭眼,面前常出已逝之人,忽而是贾母对面说笑,一时又是自己母亲在身边拿东西,转眼间,又许多红衣小孩,上蹿下跳,嬉笑不觉,脆声说着‘拿链子套他’等语,声音极为清晰,每每叫丫头来,瞪目说道:“你们这些眼里没主子的,做什么放这些小孩子进来!还不快将她们轰出去!”

丫头们都愣愣的,忙说道:“并没放什么小孩子,屋里只有爷自己呢!”贾琏又渐渐回味过来,身下便冒冷汗,因他此前总觉自己不过病了一场,又经这些大夫调治,又吃着药,左不过几日便好了,直到今日,心中方隐隐觉得不对,一时便生出死亡之惧,自思道:可是因我作孽多端,天要亡我?

便不肯在屋中待着,执意要去外面,丫头们无法,只得去叫了许多小子们过来,众人忍着贾琏一身腥臭之气,好容易将他抬出去了,放了塌椅上,贾琏又恐别人看见自己如今样貌,只让挪放在西边围墙根下,因喘不上气,心中又急急躁躁,瞥见一个小子捂鼻子,顿时大怒,颤声叫骂着,赶众人都走,一时间,身边一人不剩,众人闻到冲天气味,便也都远远避开,无一人愿意靠近。

也是贾琏命该绝此,因其周身酸腐腥臭之气,起初不过一些苍蝇臭虫循着爬来,沿着椅边而上,渐渐钻入贾琏袖里衣中,贾琏如今已经如一颗石头一般,周身麻木,并不能感觉到,只阖目张口,艰难喘息。

过了片刻,但见许多乌鸦遥遥飞来,足有上百只,如一道黑云,直冲着腐烂气味而来,不久便至,纷纷然一头扎下,瞬间满满地将贾琏包围,低头啄食,翅膀扑棱生风,方惊了神游中的贾琏,低头一看,见自己如穿了厚厚一层黑衣一般,竟是许多乌鸦,一片咂咂之声,竟是啄食血肉所发出,又许多密密麻麻的虫子纷至沓来,爬到腿上身上,顿时魂消魄散,意丧胆无,瞬间眼瞪如铜铃,目眦尽裂,意欲伸手赶之,岂料手脚都动不得,方开口喊人,也不知什么突然冲进口里,声音忽然凝滞,眼虽瞪着,渐渐却没了声息。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小丫头来给贾琏送饭,一时看见墙边之景,瞬间跌了饭盒,魂都吓没了半个,身子也瘫软,忙跌跌撞撞去寻凤姐等人,脸儿白白的,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是二爷的衣服——那边’,声颤气抖,再说不出话来,凤姐便知不好,忙带人去看,却见一个血肉模糊的骨架瘫倒在椅子上,外面一件浸满了血污的衣服,地上许多虫蚁未绝,不是贾琏,又是哪个?

凤姐身子立时软了,说道:“快叫老爷,太太来。”一时人事不知,向后便倒。

贾琏暴死,此时方将贾赦等人悔得跺足大哭,凤姐知自己难逃其咎,先‘昏死’了几日,好容易悠悠醒来,便寻死觅活,哭天抢地地要跟了贾琏去,丫头媳妇们自是拦了,贾赦将当日把贾琏抬出去的小子们都聚集,个个鞭打,直将众人打得皮开肉绽,又让关进柴房,三日不给饭吃,这边又忙着给贾琏准备后事,因此刻正没钱,一时虽忙乱冗杂,各处却都寒酸了许多,也只过得去罢了,不提。

话往回说,那日弘昑回来,只将暗算贾琏的话只字未提,黛玉也不得而知,只嗔怪他去的久,弘昑便挠头笑道:“姐姐别怪,我并不常买东西,所以各样都不知该去何处买来,跑了许多冤枉路,又丢东落西的。”

黛玉方罢了,一时弘昑给黛玉生火作饭,用盐水煮一只鸭子,配上许多现成的苏州小菜,熬的细细的米粥,并一小壶酒,黛玉也不知怎样帮忙,只在一边帮他身前身后地扇扇子,抿着嘴笑,弘昑看了,笑道:“姐姐笑什么?”

黛玉莞尔道:“我笑你哪里像个贝勒,这些竟这么熟练,——敢是和阿玛学的?”

弘昑扑哧一声,笑道:“阿玛一生连锅沿都没碰过呢,还能教我这些?煮鸭子是我小时候和张嫂学的,别的不值一提。”

黛玉点头笑道:“今日得你一餐,我且记着,他日还你一个荷包。”

弘昑双眼晶蒙,便道:“姐姐现在就赏我一个罢?”

黛玉笑道:“赏你个榧子吃,你也不见我拿了些什么,如何给你做?况也不是一两日作完的,等咱们回家的。”

弘昑便‘嗯’了一声,笑道:“姐姐只别忘了就好。”黛玉道:“忘不得。”忽想起雪狮来,遥遥一看,见其正雷打不动趴在巨石上,啃着一大块骨肉,边上一个水碗,碗周垫的几块石头,显是怕碗被风吹倒,洒了水去,黛玉便点头,又感叹弘昑细心。

一时将屋中桌椅搬出来了,放在门前,弘昑又给黛玉拿了外衣披上,二人就着远山绿水,郁树轻风,悠悠浅酌,一时间寂然无话,弘昑给黛玉碗里夹了好多菜,直堆成了山,黛玉只落落的,默默点头淡笑,弘昑便道:“姐姐怎么不吃?——又想那些了?”

黛玉幽幽笑道:“胡说,何曾想什么了。”

弘昑想了想,笑道:“阿玛说了,四哥哥捉了个好人质,可是敌贼头目心头上的肉呢,或许不必再死伤兵卒,大捷告胜之日,指日可待,若这样,到时圣上自然龙心大悦,也必给四哥哥记上一功,姐姐可高兴?”

黛玉静了半晌,苦笑道:“若能如此,自是最好,我只怕‘世事多变,乐极生悲’几字。”

弘昑忙道:“姐姐皆是从前经了那许多不顺,才有这些悲观的想头,哪就至于如此了?今番姐姐逃出魔窟,自此后一切自是又有不同,凡事何不想开了些?”

黛玉淡淡笑道:“话虽如此,然是人皆有命运操控,令人不得不信,纵你如何挣扎,终逃不出‘宿命’二字去。”

一语勾起弘昑心事,忙正色道:“纵逃不出,也要拼它一拼!难道就因为‘宿命’二字,连一点勇气都没了不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便是阎王急着抓我,我也要和他较量挣扎一番,最后见他去,也挺得起腰来——”

黛玉听了这话,不禁纳闷生疑,不由看他,双目炯然。

弘昑也知自己激动失情,一时又吞语无声,想了想,幽幽然小声笑道:“姐姐不知,那日见你一面,姐姐就成了昑儿心中的神仙,昑儿性痴,喜欢什么,就不许他有一点点损坏,因了这点,每每受到阿玛责怪,仍是改不了,昑儿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姐姐,谁要欺负你半点,我定将他抽筋扒皮,便是有大罪在后面等着,我也不怕!我这些心事,也没对一个人说过,今日只想告诉姐姐,昑儿在姐姐身边一日,就保护你一日,若昑儿不在的话——”

说到此,鼻子一酸,不禁含泪低头,复又露了笑面,憨憨说道:“是了,还有四哥哥呢!”

便拿起自己的小杯,去撞了黛玉的小杯一下,抿嘴傻笑,仰脖儿干了。

黛玉听他肺腑之言,一时又惊又叹,百感交集,心中如有暖流,瞬间袭满全身,只痴痴的,见他眼圈红了,自己也不由得伤感,泪湿眼眶,见他举杯,也呆呆的拿起杯子,慢慢吃尽,想了想,便笑道:“怪我了!这山景木屋,炊烟熏染,本是怡然之景,不说吟诗作对,也该说些清雅之事才好,咱二人却倒对着伤心起来了,——若阿玛,额娘不嫌我,我以后自是长住亲王府的,咱们姐弟每日一处守着,说什么‘去’不‘去’的?快收了那话!”

弘昑听了前边还好,一听‘咱们姐弟每日一处守着’,眼睛竟又湿了,怕黛玉看了生疑,忙举杯笑颜掩饰,又痛饮了几杯,因想道:姐姐这样柔柔弱弱的,好似小草一般,稍一点风雨,便难禁持,——纵千万个人保护,总没一个如我这般尽心,倒不如其自己会些本事的好。

思及至此,便柔柔一笑,说道:“姐姐,我明日教你吹笛子罢?”

黛玉双颊喝得嫣红,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弘昑便从腰后把笛子拿出来,笑道:“陶情冶性,又能保护自己,姐姐若学会了,以后我也放心些。”

黛玉便知他说的是毛针了,忙摆手笑道:“别,我向来没碰过这些害人的东西,未必就能学得,况纵是要学,没个几年,也出不了徒,这几日又岂能学会?”

弘昑便抿嘴笑道:“姐姐这些话,若让湘儿听去,她定要来和姐姐分证了,什么是害人的东西?若存着害人之心,才不该学它,若无此心,就不是害人,而是‘防卫’了,又如何学不得?湘儿就是十八般武艺都会些,从小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也不敢动她,——我想过了,与其让姐姐学什么刀剑之类,不如学这个,小巧玲珑,简单方便,适合姐姐,姐姐又冰雪聪明,只要通了原理,日后常练习些,定有成就。”

黛玉见他这样说,只得笑道:“话都让你说去了,也罢,我明儿试试,若不行,你也再别强我了。”

弘昑忙笑着点头,两人又说笑一回,菜尽酒干,一时头脑都已昏沉,见夜色朦胧,便都睡去了,一夜无话。

至第二日,黛玉犹自酣眠,弘昑先早早醒来,见黛玉侧身向着这边,将自己外衣抱着身前,花容沉沉,娇喘微微,时而淡淡锁额,时而又眉梢一动,也不知梦着什么,弘昑歪头直看了半日,脸上含笑,忽想到一事,便蹑手蹑脚,起身而出。

离了木屋,一径东行,许久,至山脚边,见头上数十只老鸦盘旋,叫声糁人,忙将山脚密密的一丛碎枝烂叶挪开了,却见一洞,便闻一股腥臭从洞中直扑而出,洞口许多虫蚁爬动,弘昑不禁屏息蹙眉,拿一大木棍从里面掏了半晌,忽然掏出一只野猫来。

只见其全身浮软溃烂,多处化脓露血,虽还有神智,其实已经行动不得,原来弘昑此次初尝蛛毒针,并不知道厉害与否,暗害贾琏之前,便已经悄悄用一野猫试验,也好知道那边如何,此次看了野猫之状,顿时双手一拍,心中大叫‘妙哉’,喜不自禁,暗暗思道:

既这针毒辣,下一个便是那宝犬了,——待我将她们一个个收拾了,也算替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忽而又觉蛛毒针太轻了些,‘该将蜘蛛针,蜈蚣针,蛇蝎针,毒蟾针都用她身上才好’,一时想象宝钗中毒之状,不觉痴了,冷笑半日,方又将野猫塞进去,将树枝树叶塞得满满,复又回去。

彼时黛玉也醒了,正在栅栏边顺头通发,一片乌丝在晨光下如缎带一般,闪闪发亮,见弘昑回来,便笑道:“大早上的,哪里忙去了,四处都寻不到你。”

弘昑这方回过神来,不由得垂头红脸,笑道:“没忙,姐姐寻我作什么?”

黛玉笑道:“奇怪,不是你昨天要教我本事的?怎么倒忘了?”

弘昑恍然大悟,越发红了脸,口中连说着是,等黛玉弄好,二人简单吃了些饭菜,便学起来。

这一日嬉笑打闹,过得倒也轻松惬意,弘昑怕黛玉累着,原本也不过只教她些简单的,黛玉极聪明,一学就通,弘昑倒笑道:“从前只知道姐姐琴棋书画是行的,不想竟也是学武的料子,况又弄得这般优雅,倒真像吹笛子一般,别说旁人看不出来,连我都自叹不如了。”黛玉倒红了脸,一日下来,也小有所成,只是浑身疲累,吃过晚饭便睡去了。

黛玉那边酣睡,弘昑倒睡不着,一双眼睛暗夜中晶晶亮亮,心中满满的,皆是宝钗,便要一会儿就出发,了结此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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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阳光新农村丛书》围绕农民朋友十分关心的具体话题,分“新农民技术能手暠“新农业产业拓展暠和“新农村和谐社会暠三个系列,分批出版。“新农民技术能手暠系列除了传授实用的农业技术,还介绍了如何闯市场、如何经营;“新农业产业拓展暠系列介绍了现代农业的新趋势、新模式;“新农村和谐社会暠系列包括农村政策宣讲、常见病防治、乡村文化室建立,还对农民进城务工的一些知识作了介绍。全书新颖实用,简明易懂。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