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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先小心翼翼将手中一个鹅黄绒的小暖兜放在桌上,对黛玉说道:“这是我来时带来的,你再觉的手凉,放在这里面渥着最好。”自己坐在一边,呼了一声气,紫鹃见上面一溜淡青玉石,软皮夹层,颇为精巧贵重,笑道:“真好个东西,这可是以前没见过的,自四爷来了,我们可见了不少罕物呢。”弘历只微微笑,并不作答,黛玉还惦着他赶走宝钗的事,嗔怪道:“何苦总辱她?你上瘾了怎么着?竟成了例了,以后两人再见面时,她岂不臊的,于你又有何好处?”弘历冷笑道:“正是上瘾了,谁让我厌恶她,谁让她曾得罪过我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羞辱。”黛玉道:“胡说,这还不算羞辱?若是我,我早死一百回了。”弘历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俩如何比得?便是上次那样失节大事,她不也过来了?依旧吃睡照常,说说笑笑,我也没见她死了,你须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就是为了承担羞辱而生的,宝姑娘既是这种,你并不必总替她操心,管她臊不臊的,自己还顾不过来呢。”黛玉听了,便沉下脸来,起身说道:“荒诞谬论,我顾不顾得自己,那是我的事,你做什么整日家到我这里来得罪人,日里是二哥哥,现又一个宝姐姐,难道你存着心的,非要把我这人都得罪干净,你才开心不成!”说完,把弘历撇在这里,自到另外一个屋子去了,岂知不说此话尚可,弘历听她说起宝玉,想起白日之事,更添醋意,索性不吐不快,跟过去说道:“谁稀罕得罪他们!只不过我性子,素来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不像你。”黛玉便气道:“我怎样,你倒说来!”弘历心中激动,一时便道:“你还问,难道你忘了上次帕子的事,她是怎样的?你我又怎番景况?对这样不安好心的人,你的态度就不能明朗一些?就不能远着她些?还没被她算计够的?非喜欢和她称姐道妹,说说笑笑,真真让人可气!”黛玉见他说话又冲又急,句句如刀似针,不觉噎住,遂颤声说道:“正是,我既这般可气,你又来做什么?何必还来管我!以后竟彼此放开手,再不见面罢了!”因心中委屈,只觉有苦无处诉,不由得哭起来,遂离了他,摔帘子进这边屋子,弘历方追进来,却见黛玉一把将桌旁暖兜拿起,向他身上一摔,哭道:“拿走!省得落你口舌!”谁知弘历并没接住,暖兜便掉在地上,那上面的一串玉石竟摔脱了线,滚得七零八落,满地叮当,弘历本想说些缓和的话,可是见黛玉不分青红皂白,好端端的摔了东西,他长着么大来,谁这样过的?倒觉有气,便一把拾起,交给紫鹃,道:“既不要,明儿扔了!”遂冷哼一声,甩袖而出,才走出潇湘馆,步子又渐渐慢下来,只觉便双手发抖,心中似有一块巨石压着,竟憋闷的喘不过气来,便靠着墙边,垂头丧气,心中想到:

罢了,素日只当她是个知己,而今看来,竟然半点不知我心!想到‘不知我心’几个字,不觉也潸然泪下,这边黛玉听他说让扔了暖兜,又决绝而去,顿觉黯然,便赌气让紫鹃生火,只说‘何必等到明天,立刻烧了’,小丫头们都知此时断不能劝的,只得鸦雀无声地躲起来听声,紫鹃口里干答应着,只收起来了,黛玉这边只抽抽噎噎,一时难以开释,便想:

素日只当他是个知己,谁知今日才知道,原来并不解我,便从前千种软语温存,也不过装出来的罢了!越哭越悲,越想越气,忽而一阵逆涌,哇的一声,便将满腹之药吐出,又咳了半日,紫鹃吓得忙上前来拍背,一时为黛玉擦拭干净,扶着她躺下,软声安慰一回,自己方才出来,便让春纤去关门,春纤去了,忽速速地回来,小声说道:“姐姐去看看罢,四爷还在门口没回呢,我也没敢关。”紫鹃听了,忙走出来,却见门边墙上果一个人影,却是弘历凝神靠着,紫鹃便笑道:“四爷回罢,夜晚风重。”弘历摇摇头。紫鹃又道:“明儿我劝劝我们姑娘,保管就好了。”弘历仍没声音,紫鹃也无法,叹一声,说道:“何苦来,四爷在这受冻,我们那个又把药都吐了。”弘历一听,似一个激灵,忙大步冲进了屋子,见黛玉微微朝里躺着,秀目微合,睫毛絮泪,脸色白白的,心中顿觉不忍,叫了一声‘妹妹’,黛玉听这声音,也不说话,只将身子背过去,弘历低头站了半晌,长叹一声,痴痴说道:“妹妹,我也病了。”见黛玉不答,弘历自寻了一个椅子坐了,说道:“你别气,并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只是你不知,自入府以来,我这心上便有了一个结子,每见你被人欺负,算计,恶语中伤,我这结子便更系紧一些,直觉得心里之痛,难以言说,你的病是身上的,我的病是心上的,看似无形,却着实难忍,妹妹果真体会不到的?”屋中霎时静默,黛玉仍不动,弘历又道:“我总想帮妹妹,让你每日欢喜度日,再不被人算计,如今见你这样,便是我有满腹的办法,也都毫无用处了,只恨那些腌臜之人处处与你为难,你反而愿意近她们,我处处为了你着想,谁知只得冷遇。叫我如何不气?如何不痛?”黛玉听到此处,知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觉直入神魂,一时也无可回复,便道:“罢了,谢谢你好心,你的法子,虽都是极好,可惜我并不能用,——却也是没奈何的事。”弘历便道:“你并没问,焉知不能用?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结子渐渐系死,把我痛死不成?——便看在高山流水,琴萧合奏之谊,求你出手一救,也不过分罢?”黛玉本伤感着,听他这么说,倒觉好笑,不觉微微露声,弘历见了,忙也笑道:“好了!你既笑了,再若生气,我也替你臊了,还不快起来,听我说话。”黛玉见说,也不能再矜着,况方才听他那些话,早就消了气,便坐起说道:“你既搬出高山琴箫之谊来,我便勉为其难,听你胡说一通,看看你有什么好话,就请说来!”弘历笑道:“也没什么,无非四点,若你能做到,我这新病必然立刻烟消云散。”黛玉道:“你且说来听听,做得到便罢,做不到,我也理会不得。”弘历早等这一刻,忙道:“都是能的,只是你愿不愿意罢了,这第一,我想妹妹不是分辨不出善人恶人,只是装不知道罢了,从此以后,只要心中对你不存善意的,你就尽可远着她们,总有好处,便是不得已在一处了,也要保持距离,若如此,便减了许多那起人行动出语伤害你的机会,这是我不放心的一层。”黛玉想了想,道:“这也罢了,还有什么?”弘历心中喜悦,笑道:“第二,妹妹心善,只是不要滥施于人了,若是惹人怜,真值得管的,你插手尚可,否则,宁可少管些事,没的给自己找麻烦。”黛玉冷笑道:“我何曾滥施于人了?不过袭人那件事罢了,我要管,也得管得了。这话就多余!”弘历笑道:“多余最好,便也和同意无二了。说起第三个,还要提到出游时在山洞跟你说过的话,妹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便是你姓林,别的姑娘姓贾,你在老太太心中仍比别人高一大截子,这府里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又疼你,你就是正经的主子,何必总多愁善感,自添烦闷?我只希望你但凡遇事,要常常想到这点,所说所做自会不同了。”黛玉点头笑道:“说这么些,我总算明白了,什么‘结子’‘络子’的,你原是想改掉我的脾性,这却不能够!”弘历忙道:“非是我要改你脾性,只是不想你受人欺负,何况性子之物,牵涉能不能改,我所说的,却是你愿不愿改,怎能一样?”黛玉哼了一声,道:“第四。”弘历笑道:“至于第四个,却也是极为重要。”见四下无人,遂小声说道:“你得答应,除我之外,少和别的人亲近,便是宝玉也不行,否则我定然不依!”黛玉立即红了脸,啐道:“越发上脸了,满口胡诌些什么!”弘历笑道:“你别恼,这也是常理,上次帕子一事,半点影子都没有,你就把我怄成那样,我偏生就醋不得了?”黛玉更臊了,说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我原行得正,走得正,你要歪派错想我,却也休想!”弘历笑道:“好,好,算我没说。只是前三点,你要牢牢记住了,再一则,方才被你扔掉的暖兜,你得把玉石都给我缝好了,明儿我要检查。”黛玉道:“吓唬谁,要缝你缝。”弘历笑道:“看你明日不弄好,我再收拾你。”一时见天色晚了,恐扰黛玉休息,叮嘱几句,说笑一回,便离了潇湘馆,这黛玉却因弘历一番话,反复思索至于深夜,倒也觉得弘历所说未尝无理,今后些微蜕变,亦是由此而出,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那宝钗,因此番又被弘历耍弄了,羞臊一回,便再无心去寻其他姐妹,只落落自回去了,一路思绪不止,想到弘历三番五次挫她情意,便觉甚是没趣,待想从此后放开手,却又不甘心,一时心中纷乱,也理不出个章法来,到了家,却见薛姨妈等着,闲闲聊了几句,薛姨妈因问:“你今儿可见到紫历了?”宝钗点头,便疑惑道:“妈问这做什么?”薛姨妈道:“也并没什么,只是日里和你姨妈聊天,说紫历似乎是有些来路的。”宝钗道:“我早听说了。”薛姨妈道:“若是这样,倒该注意些,只是你姨妈说他性子忒傲的,我并没与那孩子怎样打过交道,不知此话可真。”宝钗道:“傲气些是有的,才我在林妹妹处,还见了他——”说到此处,便止住话,只坐在那里,郁郁寡欢,薛姨妈见她此状,顿时猜出几分来,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凑上前来,说道:“我的儿,论理我不该对你说的,今儿只咱们娘两个,我也不顾那些俗礼,你素日最是个懂事的,咱家景况,你也知道,不过些许有几个钱,如今这时候,商家最是末等的,行事便有不如意,况从前一个灵验的道士给咱们家算,只说‘若不和官家联姻,只怕钱财散易聚难’,咱们说不得为自己多考虑些,——你爹爹早去了,你那不成器的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我就剩你一个,唯有指你了,如今你姨妈家这个紫历,样样皆好,又是塔尖人家的公子哥,照妈看来,这可正是天赐良机,不是强你所难,若你二人成了,也是你一生的大好事,宝玉虽也好,终究不如他十分之一,说不得你努力些,竟别让那道士的话成真才好。”宝钗只低头听着,半晌方说道:“妈虽说的是,只是那四哥哥总远着我,独独近林妹妹一人,我也无法了。”薛姨妈忙说道:“这是你的见识浅,年轻男子,都是见花爱花,见草爱草的,独守一个的可少见,那林黛玉竟有三头六臂不成?你又哪点比她差了?便是她有什么狐媚子妖术,咱们也不怕,你不知道,你姨妈因她爱近宝玉,又拦了你三妹妹和紫历的好事,厌她的紧,恨不能早点让她出去了好呢,若她去了,你还担心哪个?谁还抢得过你?——便他俩好,一无父母出话,二无媒人说和,也是徒劳。”宝钗听了,脸色通红,便道:“老太太若说话,不还是一样。”薛姨妈笑道:“我的儿,你就放宽了心,我且告诉你,你伯父家有个薛安,年纪比你林妹妹略大不多,我正想着,过几天抽空和老太太说说,老太太年老,耳根子软的,只要妈把那薛安夸得好些,她保不准就上心了,这岂不好的?”宝钗心中倒也喜欢,只笑道:“妈既然都想好了,何必我多话。”母女笑一回,薛姨妈又嘱咐道:“虽说有那紫历,你时常也多往宝玉处走走,那边若不能成,好歹还有宝玉,他虽差些,倒也罢了,自有了邪魅入侵这一说,我看府里对你还算好的。”因长叹一声:“全指你了,可苦了你。”便红了眼圈,宝钗也跟着伤感抹泪,一时也无消多述。

至第二日,宝钗因闲着无事,便欲以看视浣纱为由,去落英阁寻弘历,谁知昨天的事似让她落下了恐惧,方走到门口,心中又有点慌慌的,便且先不去,改道去了怡红院,彼时屋中一片混乱,原来晴雯和碧痕斗嘴,正不可开交,麝月为二人劝合,她二人只不听,宝玉便嗐声叹气地跺足说道:没了袭人,这屋里连一会儿也不得安生。晴雯听了这话,便冷笑说道:“知道你那贤良人好,我们都是比不过的,既这样,你何不回了太太,把她要回来,岂不好,只每天在我们面前兴什么叹!”说完,刚要摔帘子出去,却见宝钗进来,只得又扭身回来,叫小丫头倒茶,麝月等也都忙让座,宝钗笑道:“说些什么呢,竟个个都脸红气喘的。”问了半天,一个不答,晴雯却忽然说道:“是了,如今宝姑娘在,四爷该再拜托宝姑娘才是,太太素来看重她,她说句话,想必太太是听的。”宝钗察言观色,顿时知道了几分,面上却仍装作不解,便问‘何事’,晴雯不等别人说,先自己说了,又道:“宝姑娘不为别的,看在二爷每天魂不守舍的份上,该替他说句话,向来这屋子只有袭人会服侍二爷,我们都不会服侍的,二爷因没袭人,整日行动就给脸子瞧,宝姑娘若能将袭人弄回来,不止是二爷恩人,也成我们大恩人了呢。”宝钗听了,一时通透于心,因她素来是明哲保身之人,事不关己不张口,何况袭人被驱原因不定,她哪肯为这样一个丫头,去得罪太太?心中自是不愿的,却不好明说,只笑道:“你不该找我,该找颦儿去。”麝月便道:“林姑娘不管呢。”宝钗便一脸讶异,笑问:“这可奇了,颦儿平日时常‘嫂子,嫂子’的叫袭人,如今用到她了,她倒不管了。”宝玉便叹道:“林妹妹有她的苦处,你们不必说了,——只悔当初没听妙玉的话,若早准备,便是家去,也比现在强许多。”又唉声叹气数声,宝钗见状,只得口头应道:“既如此,我就试试罢了,若行便好,若不行,也没办法了。”又和宝玉等聊聊其他,一时喝完了茶,便出了怡红院,本想家去,忽想到袭人,因思:

虽知她现在遇难,究竟怎样,倒也不知,何不看看她?反正闲来无事。便带着莺儿,循着晴雯所说之地而去,走了半晌,直走到府中角落一处大院,该是这里了,见墙角地面有些斑驳脏乱,便不进去,只命莺儿去把袭人叫出来,自己在这边等她。

且说莺儿领了命,便一径进了大院中寻袭人,见满院皆是婆子媳妇,个个穿着大粗布衣服,头发随便拢着的,有的头面尚还未洗,满身水渍油渍,众人见突然来了一个圆圆脸儿的俊俏丫头,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都怔怔地看,内里有个媳妇曾见过莺儿一面,忙赶上前来哈腰问好,莺儿只嗯了一声,道:“袭人在哪儿?”那媳妇忙指着边上的一个小胡同,笑道:“在那里干活呢,——姑娘别去了,脏。”莺儿笑道:“这也够脏的,我也过来了,再还能多脏。”遂向胡同里去,才至半途,觉气味渐浓,便捂住鼻子,又隐隐听得里面似有叫骂之声,一时至漆红门前,见门缝虚掩,便趴着向里看,却见入目者竟是怡红院中的李嬷嬷,手中拿一个细长柳条,正抽打一个姑娘的后背,口中骂骂咧咧,脏话连篇,不堪入耳,再看那姑娘,头发杂草一般枯黄蓬乱,盖住了半截脸,面容污脏,衣服破烂不堪,一边躲避,一边哀哭着求饶,莺儿认了半晌,才忽然‘呀’的一声,信了那是袭人,忙开门断然喝住,李嬷嬷初还不记得是哪屋的丫头,听她要叫走袭人,还直咕哝:“巴巴的叫她做什么,这么多活没人干呢。”后来知道是宝钗叫的,又惊地忙上来陪笑,莺儿便道:“你也太不像了!不管怎样说,你曾是二爷的奶嬷嬷,她也伺候过二爷的,一个屋檐下,如今竟将她这么作践!成什么道理!”李嬷嬷唯唯听着,也不敢则声,莺儿说她一通,便带了袭人出去。

这边宝钗等了半日,才见莺儿带出一个花子一样的人来,也吃了一怔。还未等缓过神来,却见这人几步冲上来,扯着她的衣袖跪下,口中哭道:“宝姑娘好歹救我出去,我做牛做马伺候姑娘,这地方不是人待的。”便大哭,宝钗惊愣方定,才知是袭人没错,忙扶着她,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快先起来。”便问她前因后果,近来景况,袭人也不敢说出实情,只道‘遭人暗算,太太生疑,才撵了出来’,宝钗虽不甚信,却也不深问,见她胳膊,腿上全是淤青,跟着感叹唏嘘一回,又软语温言地安慰她,正无所谈及,因想起一事,便问道:“听说当初曾有妙玉给你卜卦,可怎么说的?”袭人一行拭泪,一行将当日妙玉之话说了,道:“如今看来,可见是扯谎,半点做不得准的。”谁知宝钗听了‘下生携带紫金之气,不同于凡人,近在咫尺’的话,一时疑惑,因思道:妙玉是个灵秀之人,该不会唬她,只是这话咂摸起来倒不像宝玉,倒似紫历一般,难道妙玉竟是此意?想到宝玉,紫历二人各自脾性,越发印证所思,便知是袭人领悟错了,却又不好对她说,见袭人只是在那里苦苦乞求,又直‘做牛做马’地承诺,口中安抚,心中却砰然一动,思索道:

我虽不便救她,颦儿却是个心软的,倒不如去磨磨她,让她去跟老太太要袭人,如此一来,我又不会拗太太的意,宝玉那边还得好,袭人必对我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岂不四角俱全?思及此处,便对袭人笑道:“你我从前好一场,如今你受苦,我哪能不理?你放心,豁出去得罪了太太,我必把你弄出去,你且先暂忍两日。”袭人听了这话,自是感激涕零,再四谢了宝钗,方擦眼抹泪的回去了。这边宝钗便去潇湘馆找黛玉。

此时黛玉和弘历正一起看书,忽听从外回来的小丫头说,宝姑娘从那边过来了,看着像是来找姑娘的,弘历便说一句:“又来了。”,黛玉也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就怨不得我。”弘历笑道:“我去里面待着,不想见她,你可别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话!”黛玉只笑,弘历三步两步进里间去了,不一时,见宝钗进来,黛玉忙让坐,宝钗笑道:“外面好太阳,妹妹很该出去走走呢。”黛玉笑道:“懒得出去,行动就一头一身的灰。”宝钗便笑问:“看什么书呢。”上前一翻,却见是《孙子兵法》,不禁莞尔,说道:“妹妹几时看上这样的书了,敢是要当佘赛花,穆桂英不成?”黛玉俏脸微红,笑道:“白翻翻罢了,姐姐这是从哪来的?”宝钗笑道:“家来。”见丫头送茶来,两人一时无话,宝钗忽又道:“近来又瘦了呢,可是病又重了?”黛玉只低头翻书,笑道:“没有。”宝钗想了想,忽然叹息一声,道:“不瞒你,才我从袭人处来,见她很可怜,便想来跟你说说。”黛玉听这话,不禁怔了怔,未置言辞,宝钗又道:“我正想着,你平日对她极好,何不索性跟老太太要了她来?你这丫头又少,你身子又病,老太太必然将她给你的,她到了你这里,岂不脱离苦海了?”黛玉听了,沉思半晌,说道:“如此一来,太太岂不怪我多事的?”宝钗忙笑道:“你是老太太心头上的,太太如何能怪你?便是怪你,不过三两句话罢了,比起救出个袭人来,又当如何?”黛玉一时无声,心中颇有些犹豫,正沉思间,便听身后板壁极轻的咚咚两声,宝钗只道是丫头,黛玉却知何意,想起昨晚所思,心一横,便悠悠笑着说道:“宝姐姐平日对她也是极好的,况太太又是姐姐的姨妈,怎么不直接和太太说了,让她当了你的丫头?——太太必愿意的。”宝钗瞠目结舌,便忙笑道:“我比不得你,我丫头多呢,况又没病。”黛玉笑道:“姐姐这话就奇怪,平日见姐姐身边只一个莺儿,还有别人不成?既说没病,那些‘冷香丸’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吃着玩儿的?”便用帕子掩口而笑。宝钗一时也无可回复,便也讪讪笑道:“你不愿意就罢了,我只是看她可怜,又因我是客,不便插手,才对你说来的。”黛玉回道:“姐姐素来是个明白人,怎么今天竟糊涂起来了,你姓薛,我姓林,你我都是客,你不便插手,我自然也不便插手,宝姐姐为何竟找我来?”这宝钗做梦也没想到黛玉竟有这些言论,自知再不能游说,只得说了一回无关紧要的事,不一时,便起身告辞走了,这边黛玉见她走远,方长呼出一口气来,却听弘历在门口拍手,笑看着她,说道:“孺子可教也,原该这样才是,可见不是不能为,而是不愿为。”黛玉不禁红了脸,说道:“还说呢,都是你闹的,我这‘冷血’之名可再难逃了。”弘历方要说话,见一小丫头进来,笑道:“小厮在外面呢,说老爷会了几个文人,要请四爷。”弘历便答应了一声,说道:“回来有话说。”黛玉笑道:“快去罢,啰嗦什么。”。

这边弘历方走了不久,又有人回:“大太太来了。”黛玉不由得纳闷,心道:今儿古怪,这么多人来,又思:大太太平日再不来的,今儿突然过来,必有缘故。一边想着,一边迎出去,邢夫人满面的笑,牵着她的手进来,问道:“病可大好了?咳嗽不曾?”黛玉一一回了,待坐下,念红端上茶来,黛玉亲手捧了奉上,邢夫人浅浅啜了一口,又问了一回旁事,方闲闲开口道:“你这里的丫头,可有个叫念红的?”念红一听,忙笑道:“我就是。”邢夫人便凝了双眼,上下溜她,点头笑道:“好俏的丫头,果然比别人不同。”这边黛玉和念红面面相觑,皆不解何意。

未说几句,邢夫人因见黛玉纱窗的颜色淡粉,不够新鲜扎眼,便说:“我那正有新买的纱窗料子,大红和深绿两种,我又没用完,白放着也可惜了的,不如给你拿来做纱窗。”黛玉忙摆手笑道:“舅母留着罢,我并不用那个。”岂知邢夫人执意不肯,又特特让念红跟着去取来,念红只得从她,邢夫人遂牵手领了她一路,走到沁芳桥边,忽然向东边一拐,进一凉亭,见四下无人,将念红脖子摩挲了摩挲,爱不自禁,笑道:“今年多大了?”念红心中疑惑,只得回道:“十三了。”邢夫人又小声笑问道:“可见过喜儿了吧?”念红脸色顿时通红,半晌,才点了点头。邢夫人更喜欢,点头说了几个‘好’字,这才说道:“你这丫头合该有福气,今儿可要飞上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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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纪实文学。作者从历史的角度,把握住特定历史人物的个性,描写了14组红军女战士的光辉形象。这些女人,在红军主力长征后,留在了白区,承担着献身革命与护卫家庭的双重重担。作者从这些红军留下的女人身上,挖掘她们的伟岸人格,圣洁的品格,不屈的个性……
  • 人生名言(当代教育丛书·现代名言妙语全集)

    人生名言(当代教育丛书·现代名言妙语全集)

    这些名言警句句句经典,字字珠玑,精辟睿智,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和精神的力量,具有很强的鼓舞性、哲理性和启迪性。具有成功心理暗示和潜在力量开发的功能,不仅可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还能增进自律的能力。
  • 明治天皇:孝明帝驾崩卷(下册)

    明治天皇:孝明帝驾崩卷(下册)

    《明治天皇》再现了日本从幕末走向明治维新的历史变革,以优美的文笔,宏大的场景,详细描绘了日本近代决定国运的倒幕运动的整个过程。本书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日本近代史人物形象,以及他们的坚定信念,对“安政大狱”、“樱田门之变”等重大历史事件的描述详实生动,是一部了解近代日本不可多得的佳作。
  • 驭蛇小娘子

    驭蛇小娘子

    夫君心黑黑,宠妾灭妻不算,还把她打包外送。甚至要诛她九族!泣血而生,三年筹划,她化为和亲公主,斗妻妾,闯鬼林,驭群蛇……她立下毒誓,定要他血债血偿!
  • 烟火

    烟火

    丑女孩像一杯茶。坐在寂寞的小小庭院,手边的那杯茶和她的心情一样澄澈。而时间在春来秋去,而世事在云卷云舒……人们常说,烟、酒、茶是男人的三宝。如果把烟比做才女,把酒比做美女,那么,茶就是清馨的丑女了。在茶的情操面前,无论是烟的醇香,还是酒的浓烈,都显得那么恶俗。只可惜世人大多喜欢追求香烟美酒的刺激,却无暇品尝一杯清茶的真味。是的,丑女孩没有媚俗的容颜,可她的人品就像茶一样清丽。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因而能够永葆心灵的纯洁,也更能够理解人生的个中雅趣。无论是工作或者帮助他人,她把手头上的每件事都干得非常漂亮。她是如此善良、乐于奉献、不图回报、与世无争,就像茶一样默默地散发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芳香。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青春期女孩和父母对着干怎么办

    青春期女孩和父母对着干怎么办

    本书从女孩的心理特征入手,涉及亲子沟通、学习技能、内心成长、生活习性、情绪状态、为人处世、生理困惑等七个方面,全面揭示了青春期女孩内心的那些秘密--她们最为迫切的心理需要以及无数的青春期困惑与烦恼,从而指导父母拨开女孩心灵的迷雾,看到她们真实的内心世界,并最终帮助她们打造绚丽多彩的“人生花季”。
  • 牟宗三说儒

    牟宗三说儒

    牟宗三先生终生不做官,不取财,不搞华而不实。对于平凡的世界,他更强调不平凡的人生学问,“这学问不为自己,专为我们中国文化做一点点贡献。”在这位最具“原创性”的“智者型”哲学家,当代港台新儒家中的重镇身上,我们能够看到一个儒者的真情真性与一份儒家的生命力量。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腹黑男神惹定你

    腹黑男神惹定你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眼睛一闭一睁,寡人从初来时亢奋的大一新生荣升为此时此地没人要的大四学姐,可是寡人之爱妃却迟迟不能出现。看着空荡荡锃亮锃亮的寝室屋顶,谁能忍心让我独守空房?想想还要在这个屋子中待一年,我恨不能找个白痴嫁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