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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弘昑因黛玉每日愁眉黯然,这日来为其开释,说了一番自救,自保的话,在此之前,弘昑从未对黛玉说过此类言语,弘历虽说过,也不过点到为止,没有弘昑这般深入骨髓中去。

此时黛玉便觉心中如流过一缕清冽甘泉,潺潺生响,越是细细咂摸方才话中之意,越是觉得言之有理,‘唯有懂得变通,学会自救,方才减了许多危难,也才让别人安心’。

半晌,黛玉凝目点头说道:“‘莫怨东风当自嗟’,这句话很是,我从前满腹寄人篱下之思,行动恐惹人褒贬,是以不愿多争,凡事退后一步,岂知凡我相让一步,别人就逼近两步,皆是我一味退避,才有今日之果,倒也怨不得别人,也真真‘当自嗟’了。”遂幽幽叹息一声。

弘昑忙笑道:“姐姐也别太自怨自艾,像大哥和四哥,都是吃了许多亏,打了许多次败仗,才学得聪明了,也才有今日胜利,姐姐从前也如他们一样,只不过地点不同,对手不同罢了,‘非是兵将不能,只恨当时年少,性懵痴也。’姐姐如今知道了,所行所为所思,必然较之从前大不同了。”

一边说,一边把汤碗递到黛玉手里,催促她喝下了,便见小丫头来笑说:“王爷叫贝勒去呢。”

弘昑便问何事,丫头忍笑道:“我才把贝勒作的文章交给王爷看了,王爷说‘这是什么东西,又不对仗,又不押韵,又不像打油诗,还贴不上文章的边儿,敢是他做梦胡写出来的不成’,让我来叫贝勒过去问问。”

弘昑一怔,继而‘哎呀’一声,黛玉忙问,弘昑向她一吐舌头,说道:“给错了给错了,把我素日作的那些新诗交上去了!”

黛玉不由得一笑,道:“也难怪阿玛看不懂,那些东西,可不就像做梦胡写出来的呢?”便让他‘快去解释’,弘昑忙走了。

这边屋内瞬间静下来,半声也无,黛玉心中似有一种古怪之感渐渐弥漫开来,如天空般广袤无垠,波涛般激越澎湃,思绪瞬间释放得极远极阔,究其根底,无非是弘昑的那一番话,一时间,脑中皆是琐碎的字句,反反复复,——莫怨东风,战场,暗里谋划,巧做周旋,自保……

余汤尚温,丝丝热气升腾而上,黛玉悄然走下地来,屋上屋下又叠了好多纸鸾,漫天的七彩之色,充斥身心,黛玉只伸手将纸鸾一根根拨过,脑中思绪百转,又浑若无物,一时信步至于书架前。

藏书寥寥,便见上面一锦盒便尤其引人注目,妙手轻启,时空瞬间倒错许多时日。

里面满满的,有当日弘历变着法给黛玉买的各种小配饰,古怪挂件,小筒珠玉,跳墙出去买来的‘遗物’,下面是连夜替她抄写的经文,还有一张画。

眼前忽然无数画面重新出现,皆是弘历为她做的事,黛玉又看见他湿淋淋的从水里出来,冻得发抖,送来家乡小吃食,盖碗太烫,口中直嘶气,为她得罪王夫人,得罪薛家,得罪礼法教条,他是太莽撞了,可是所有莽撞,都只为她一人,连被支使到边疆受苦,都是受她牵连,饶是这样,他的脸上还是笑的,心中还是甘愿。

黛玉脸上淡淡的笑,眼眶却湿了。

此时此刻,心中似乎突然出现两个自己,一个悄然问道:“可以一试吗?”犹犹豫豫,有些微惶恐不安。

便见另一人幽幽说道:“他尚且可以为你付出许多,若为了你,便是入凶险之境,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又为何不能?但得两心相依相偎,便果真前途艰难,又何惧之?”

一时间,黛玉似有所悟,心念初定。

既如今愁云拨开,自此复又展颜,便如未曾有过这层困惑一般,一切又恢复如初,言笑依旧,茶药按时,脸色渐渐又红润起来,紫鹃,念红等本忧心黛玉,见了此状,心中自是喜欢。

只是弘昑亦喜亦忧,所喜者,黛玉自此改变心志,再不会自伤自贬,任人欺凌,实为好事,所忧者,他知道黛玉多半料到弘历身份,愁由此出,‘便是姐姐果真勉力坚持,前途毕竟充满坎坷,她和四哥哥真能走到一处么?纵能走到一处,后宫许多风雨算计,姐姐这样冰雪之人,能熬得住么?——纵能熬得住,她能开心吗?’

思及此,便觉许多坚如磐石的理论都不过是海市蜃楼,镜中花月,虚弱得不堪一击,似乎许多快乐都是表面的,刻意放大,只是为了掩饰心底一方怯弱,假装对那怯弱,视若不见。

只是弘昑依旧常常给黛玉鼓励,给她打气,至少黛玉现在是笑的,——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数日疏忽飞逝,家中此后皆是闲杂事等,唯可记者,便是府内一小小风波,风波之始,来源于四喜寻来的西医,原来这西医向来行事与他人不同,用药也古里古怪,这日为亲王查验一番,忽然要开刀‘手术’。

此言一出,自是引起亲王府上下反对,连四喜都吓白了脸,努力和医生疏通,无非是‘王爷乃千金之躯,况鲜少见哪个王公贵族开刀疗伤者,若手术出现纰漏,可是万死不辞之罪’云云,那医生也倔强的很,只说亲王疾在脏腑,除掉此法,再不好医治的,一时两下相持,各不相让。

因亲王最后放话,说‘如今遍寻名医,病不见好,左右已是如此,莫不如让他一试,便是不好,也是命中有此定数,若好时,岂不是皆大欢喜?’旁人才再不敢说了,四喜恐担罪责,还只暗中反复嘱咐医生小心。

那西医得了允许,便着手动作,一时找来三四个助手,又拿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事,个个阴亮闪闪,光可鉴人,看得府内小子丫头们都一愣一愣,当做奇闻,口口相传,至手术时,全家上下提心吊胆了一日,房门紧闭,连伺候的丫头都不让进的,黛玉,湘儿等人皆门外守候,无不焦急。

所幸‘手术’极为成功,众人之喜,一时难以形容,福晋平日只宽慰鼓励亲王,如今见其病好,竟哭出来,方知其心中牵忧惦念,福晋又特特命人厚赏西医及跟来众人,不提。

病既得医治,又得黛玉灵药养护,亲王竟恢复神速,圣上听闻,心中亦是喜欢,命人送来许多异域营养滋补良品,又吩咐其好生静养,暂勿忧心别事等话,兼得边疆战事已近尾声,两下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亲王更是得意安心休养,两周已可如前走动,三周可持弓射箭,一月下来,已经好了大半,一时众人无不欢喜。

话说这日湘儿生日,因弘昌限身边疆,弘皎,弘晓从师山东,不至年时,不得回来,黛玉恐湘儿嫌冷清,便寻了弘昑,商量‘安排湘儿乐一日’,弘昑也欣然。

可巧湘儿一大早来寻众人玩蒙面客,黛玉,弘昑都立时放下手头之事,因看人少,又寻来紫鹃,念红,又带上湘儿的丫头青袂,紫衣等,凑了八九个,掷骰子定输赢,可巧是湘儿输了,弘昑便笑着强给她蒙上脸面。

这边一声好了,湘儿便张牙舞爪地抓起来,呼呼喝喝,口中半刻不停,一会儿磕到树上,一会儿撞到檐柱,整顿敛容,复又再抓,将黛玉,紫鹃等人逗得娇笑不止,那湘儿世界只一片漆黑,只能凭借笑声定人方位,忽抓到一人,心中大喜,笑道:“可好了,该换你了。”

黛玉便忙笑道:“且慢,还要猜出是谁,你连规矩都忘了不成?”便噗嗤一笑。

原来这个不是别人,却是路过的亲王,不想掉这个堆儿里,再没出得去,这会儿见湘儿死死抱着自己,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一样,不禁抿嘴而笑,湘儿也听话,黛玉说要摸出‘是谁’,她便将手探上去,口中还笑道:“既姐姐说话,可见这个不是姐姐。”又道:“高高的,不是青袂,就是小罗儿,要么就是六哥哥。”因去摸亲王的鼻子眼睛,亲王只背手蹙眉,身子向后坳,湘儿摸了半日,忽一惊声,小声嘀咕一句‘倒像阿玛的模样’,猛然摘下面纱,瞪目看时,不是亲王,又是哪个?

大家不禁轰然一笑,湘儿先是一怔,便跺足耍赖道:“好讨厌的阿玛,人家玩的好好的,你又来捣乱,既抓到你了,你若不蒙上,我就不依。”便举着面纱,一边撅嘴。

亲王笑道:“你们瞧她多赖,我走的好好的,她上来撞我,反倒说我一身的不是。”

想到今日是湘儿生日,倒不愿太拗她,便笑道:“好,好,既阿玛被你抓住了,就从你一次又如何?”

湘儿喜笑颜开,便忙给亲王蒙上,那边弘昑悄悄告诉黛玉道:“要小心我阿玛。”

一语方完,便见湘儿急急地逃到一边,双手捂着口,半声不出,亲王耳朵听了半晌,便向湘儿的地方去,笑道:“我这回再抓到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也是奇怪,湘儿到哪儿,亲王似乎能看见一般,都跟到哪儿去,别人起初还躲,见亲王只揪着湘儿不放,并无心抓她们,便只笑着看热闹,彼时湘儿跳上假山半腰,仍旧屏息含笑,亲王笑道:“我就知道你在那儿,这次看你还躲哪儿去。”

遂果真向着假山方向去了,湘儿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大家都只作她此次必成瓮中之鳖一般了,谁道亲王中途忽然转向,向后一转,哈哈两声笑,便擒住一人,口中笑道:“不用猜,也知道是玉儿。”

弘昑便在那边笑着跺足,黛玉脸色微红,笑道:“阿玛果真讨厌,明明是去抓湘儿的,怎么又回身抓我?”

亲王将黛玉鼻子轻轻揪晃,呵呵笑道:“这叫‘兵不厌诈’,谁说我铁心就要抓她了?”

弘昑笑道:“你得多防着我阿玛些,你没见湘儿那般危急,也一声不出?阿玛也不过知道她大致方位罢了,哪就真能抓到了?”

黛玉便道:“你们都知道,欺负我不知道,我不依。”

亲王便笑道:“玉儿不服,好,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黛玉便亲自给他蒙上,眼上眼下都检查过了,确定看不到,亲王笑道:“好了罢?”

黛玉笑道:“好了,可以抓了。”

话音方落,刚走出一步,便见亲王双手将自己钳住,这次连弘昑都忍不住笑了,湘儿更是笑得险些跌下假山来,亲王自己摘下面纱,只笑说一句:“这叫‘兵贵神速’。”

说完,背着双手,呵呵去了,留下黛玉嗔笑跺足,双颊嫣红如桃。

湘儿笑软,道:“说不得了,这次该姐姐。”

弘昑忙笑道:“我来给姐姐蒙。”

湘儿看他一眼,道:“不要,你两个一条藤儿上的,定然护着她。”便不依,亲自给黛玉蒙上了,反复检查,说声开始,自己跳开。

这边黛玉只得转来转去,蹭蹭挨挨地抓人,便闻四处脚步琐碎,至于跟前,又一个不见,一时到了这里,便又转身去捉那里,听到别处有声,又上别处,不一时,听湘儿笑道:“姐姐不许再转了,你穿这样裙子,又只‘跳舞’,大家只顾瞧你好看,都忘了跑了。”众人都笑。

青袂,紫衣等笑道:“姑娘怕什么,要抓也是先抓到贝勒,他才真是忘了跑了呢。”

黛玉脸色通红,忙冲声而去,笑道:“我把你们这些小蹄子先抓到,看你们还胡诌不了。”大家又叽喳笑着逃开。

忽一时寂静,众人一声不出,又似有谁一声轻嘘,外面世界顷刻变得极为古怪,黛玉心中纳闷疑惑,不觉悠悠说道:“又搞什么把戏?可藏好些,别让我抓到了。”

一时半晌安静,忽听一处脆生拍掌,便抿嘴一笑,忙冲着去了,顷刻间,便抓到一个身子,也不知是哪个,那人还想逃,黛玉只抓得死死的,便要去摘面巾,湘儿忙学黛玉的话音,笑道:“且慢,还要猜出是谁,你连规矩都忘了不成?”其他人也悄然窃笑。

黛玉便将手中衣料揉了揉,笑道:“玉带绣缎,除了昑儿,再没别人的。”便拉下面纱来。

只见弘历半是含笑,半是含嗔,抿嘴看着她,笑道:“哪个是昑儿?——真真该打!”

黛玉心中一惊,弘昑那边小声笑道:“姐姐,我在这呢。”黛玉便看看弘昑,又怔怔看弘历,忽见弘历还抓着自己的手,忙抽出来了,一面别身,一面笑道:“几时回来的?怎么没听人说起?”

弘历呵呵笑道:“别说你们,连军中很多人还不知道呢,阿玛,额娘也才知道,我特意挑的日子,今儿可是湘儿过生日,要回来的。”

便从衣袖中变出一个小盒来,交给湘儿,说是礼物,打开来看,见里面一套四样物事,小戒指,手链,玉佩,耳环,皆是藕合色的,上面雕刻野兽,秀气中透几分野性,很是奇特,喜得湘儿忙抓过来了,挨个细看,又只问哪儿买来的,弘历笑道:“你喜欢便可,别的且别管。”

便见小丫头来说:“园子中已经摆下饭了,福晋请贝勒,格格们过去呢。”

众人忙答应着,弘历因说要换衣服,让湘儿们先走,自己后面轻扯黛玉,黛玉会意,便且留下,弘昑看到,也只无声去了,丫头们都各自散去,一时只剩下他二人,便相依而行,弘历见黛玉只垂头默默地,自己先笑道:“想我了吧?”

黛玉小声‘呸’了一句,问:“这一行,可受伤了?”

弘历笑道:“一兵一卒都没有动,哪儿来的伤?只不过挨了大哥一顿训斥,也是假的,可谓一切顺利了。”

黛玉点头微笑道:“这回可一切都好了罢?”

弘历‘嗯’一声,笑道:“外人眼中,我似半点功勋也无,圣上却是心知肚明的,赏赐不会少,贾府该改成我的府邸了,只是名义上,却是借你的光呢。”

黛玉不解:“借我的光?”

弘历方想说昔日贾琏等人侵吞黛玉财产一事,好让黛玉得知如今圣意下达,贾府一切财产均归黛玉所有,话到嘴边,忽又想到黛玉到如今还并不知道此事,看黛玉现今还喜欢,因思‘若让她知道,想到人心可怖,必又是一番失落’,是以缄口不言此事,便笑道:“怕直接赏赐,太过招摇,只以林老爷当日之功说话,把贾府暂赐于你。如此一来,可不是我借了你的光了?”

黛玉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圣上对你很好。”

弘历一听此话,心中忽觉怪异,便看黛玉,黛玉也觉自己多言了,忙推他笑道:“快换衣服罢,园子里的人都等着呢,我该去了。”

便要走,弘历忙拉着她,笑道:“急什么?我还有东西没给你呢。”

遂将黛玉拉进房里,又变出一只小金佛出来,笑道:“上次只给老太太求了一个,没有你的,我就觉得遗憾,这次还没回来,特地先去求了一个这个,保佑你长命百岁,多子多福的,我给你戴上。”

黛玉一听‘长命百岁,多子多福’几个字,不知为何,鼻间忽然一酸,忙垂头转身,弘历并没看见,便小心翼翼将小金佛挂在黛玉脖间,一时完了,又让黛玉转过身来,端详了端详,笑道:“好了,等我一会儿,换了衣服,咱俩一起去。”

便忙跑向里边屋子,方进去,又探出个头来,鬼鬼地笑道:“别偷看啊!”

黛玉不禁噗嗤一声笑,脸又红了,想到自己在这里不好,忙出去院里等着,一时四下安静,便又悠悠然看着门口发痴,心底忽冒出一个声音,悄然告诉:屋里那个,是当朝皇子。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很有可能,以后成为一代君王的人。

你又是谁?

自卑是一种融进血液,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有时感觉不到,看似已经忘记,而每每静下心来,便从无数个角落悄然渗出来,袭满人的身心,这种力量太过炽烈,以至之前所有的勇气和决心,都在顷刻间显得势单力薄,异常可笑。

黛玉闭上眼睛,轻轻摇头,抑制自己不去多想,思绪每向后延伸一分,都是惊天动地。

一时门开,弘历换了一身白色长袍,紫红腰带,又洗了脸,看去神清气爽,超然飘逸,刚好小丫头又来奉亲王之命催,因说道:‘王爷说了,要与四贝勒喝酒呢,要四贝勒快去’,弘历听了,忙携黛玉一同去前边园子。

这日一餐,既是为湘儿庆祝生辰,其实也更是大庆弘历凯旋,算是一回‘庆功宴’了,大家无不心知肚明,是以席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各人无不尽饮,皆熏熏然醉意露出,湘儿跳上凳子唱歌,黛玉与弘昑比对诗,各有输赢,亲王也醉了,竟和弘历掷骰子起来,园内一片笑语喧哗,连福晋脸上都红红的,只呵呵的笑,此一宴直至晚间才散,彼时情景,也难以细描。

至次日,弘历醒酒,便来黛玉处寻她,见黛玉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发痴,黛眉微簇,落落似有叹息状,可见心中有所纠结,弘历一时生疑,因思:可奇了,好好的,又有什么烦心事了不成?

想到‘烦心事’,脑中忽然想到一人,顿时‘哎呀’一声,拍一下额头,倒将黛玉惊动了,忙变容起身,说道:“这一大早的,你又跑来做什么?”便让紫鹃倒茶来,面上再无愁状。

弘历且不喝茶,先屋前屋后地找了一遍,连床底柜中都翻了,问道:“宝犬呢?”

黛玉便道:“我当你找什么,原来是问她,湘儿要去使唤了。”便坐在镜边梳头。

弘历忙道:“那怎么行,还得要回来才是,湘儿两天半新鲜,回头又把她丢到一边了,我叫她来,自有我的用心,可不是让她来享福的。”

一边念红听见,忙笑道:“四爷别急,那宝犬现今可没有享福呢,只怕四爷看到她,都要不认得她了。”

念红如此作言,倒叫弘历好奇起来,忙问宝钗现今何处,念红便告诉了,弘历且先放下万事,专程去看她一回,一时来到亲王府后院杂役处,见许多婆子媳妇和下等丫头,众人见弘历竟来了,忙凑上前来问好,又用袖子抹干凳子给他坐,弘历如何肯坐这样的地方?只眼睛四下看视,问道:“宝姑娘因何不见?”

众人见问,忙口口相叫,不一时,便见柴房中出来一人,粗布衣衫,上面皆是尘土,面上也是灰一块,白一块,身子瘦飘,目光虚浮,左手一块柴禾,右手一个斧子,整个看去,和村妇也没什么区别,除了眉眼间还能看出是宝钗,其余无论上看下看,都没了半分大家闺秀宝姑娘的影子。

弘历见她如今这番形象,先是一怔,继而撑不住笑,又忙忍住了,宝钗羞得满面通红,慌慌地弃开手中物事,别头站在一边,弘历笑说了几个‘好’字,遂咳了咳,笑道:“怎样,可还习惯罢?”

宝钗心中百感交集,叫弘历看见自己此时邋遢之状,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又知其此时存心以报复戏弄自己为乐,‘若我说不习惯,他必簧舌巧言,让我做下去,这样每日劈柴受苦,尚不如死了还痛快些,——少不得说习惯了,以他性子,见我无所谓,定然不让再做。’

便果真面不改色,说一句:“虽脏些,倒比伺候人轻巧许多,现在也做得顺手了,劳烦四爷惦记。”

弘历便微微蹙眉,想了想,心中又一声冷笑,便笑道:“好!我本想这几日便带你回贾府那边去,既你如今对劈柴眷恋,那我就如了你的愿,你索性就在这边当一辈子劈柴丫头罢。”

说完,扭头便走,宝钗一听,顿时噎得双目瞪圆,心中大惊,见其要走,忙追上前去,拦着弘历道:“四爷带我回贾府罢。”

弘历脚步不停,面上含笑,道:“你不是喜欢劈柴吗?”

宝钗哭丧着脸,说道:“如今我全家皆在那边,我自己却孤零一人,每日这边行此苦差,如何使得?四爷若心中对我有气,可打得骂得,这样煎熬,不是人受的。”

便有抹泪之意,弘历心中冷哼,思道:早知今日,你当初想什么来?

遂笑道:“我对你并没气,当初是谁说‘有负于妹妹,甘愿当牛做马’的话来?你既不愿劈柴,也好,牛马非下地拉犁,便是载车千里,你看看你能做哪样儿?”

宝钗便又直了眼睛,噎得说不出话来,弘历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去了。

一时心中解气,想起方才情形,只觉有趣,便要去和黛玉等人说,方走近正房大院,便见许多丫头小子纷乱相撞,皆向西边跑,如遇奇闻,弘历心生怪异,忙截下一个,沉脸道:“什么大事,连人也不看?连点礼数都没了不成?”

小子不期能在此见到弘历,忙垂首敛容,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是才听人说,府里飞来了一只小白雕儿,好看的很,只是这会儿被雪狮捉住了,还不知死活呢,一时好奇,便想去瞧瞧。”

弘历一听‘小白雕’三个字,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不由得一惊,问道:“平白无故,怎么出个小白雕来?可是你听错了?”

小子忙陪笑道:“是喜儿和柱儿两个亲眼见的,错不了,确是白雕无疑,此刻就在西边花园里呢。”

弘历一时凝神,半晌无语,心中不由生出一问来:

小白雕,不是公主养的吗?

便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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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前身的死竟是因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百般呵护,还被人侮辱嘲笑她小心翼翼保存了十年的定情玉佩是个桃核?为此而去跳湖寻死?岂有此理!向来只有她江陌舞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她被欺负了?凭什么庶出的妹妹就可以风光大嫁挂着伪善的嘴脸恶毒到底?而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就要被谩骂殴打百般羞辱?大好姻缘被山寨掉包!掉包就掉包吧!还让她连夜坐马车出嫁?马车就马车吧!凭什么还不让她看一眼自己的嫁妆?不让看嫁妆她也忍了!反正这个病秧子南屏王活不了几天了,一旦他挂了,这家里所有的东西就都是她的了!可这个男人婚后不但没有任何重病的症状,还天天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的房间、后院、床上,包括内室里面,各种姿态地对她时刻放电。之前媒婆明明说他只有三个月的命她才嫁过来的,她现在怎么觉得这厮是越战越勇呢?占着她的嫁妆,霸着她的房间,还想夺走她的心?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江陌舞在现代是出了名的神医回魂手,一向是医术高超,目中无人惯了。更是出了名的游戏人间纨绔不羁,一个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妄想栓住她?小心她拆了他的屏王府!她不会偷心,只会偷药材,偷金银珠宝贝,偶尔逗弄下武林盟主、镇远将军…
  • 溺宠至尊狂妃

    溺宠至尊狂妃

    她,温柔,令黑白两道都闻之色变的冷面杀手,代号“千面”,狠烈决绝,被组织放弃之后,一场意外,灵魂在柔弱不堪且被万千人唾弃的镇国公嫡女身上重生!他,冷澈,外人口中一无是处的病弱王爷,却无人知,真实的他,是怎样的光华万丈,拥有怎样足以睥睨天下的霸气。就在所有人都在看她与他这一段婚姻笑话的时候,却不知,她,不再是她!既然给她再生,那么这一世,她的命不再由谁掌控!她那溢放的光华,究竟令多少人恐慌,又令多少人为之倾倒。然而这一世,她想要的是自在的生活,偏偏,天不遂人愿。*当她夺回本属于她的地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她面前的人,不屑道:“想要我的镇国公府是吗?可以,这个女人任我处置,再把我娘从阎王那唤回来,我这镇国公府拱手送给你。”“妹妹,既然你这么喜欢抢姐姐的东西和男人,那姐姐就把这镇国公府里的男人都送给你如何?不知妹妹到时忙得过来吗?”看着悔恨不已的前未婚夫,她只是妩媚一笑,“在我眼里,你连废物都不如。”面对趋之若鹜的男人,她冷傲:“谁若赢得了我,我便休夫再嫁。”她可以狂傲地说,“这万里河山,我助谁,谁便可得到。”*当强势的她遇到强大的他,结果,究竟是谁征服谁?她说,她的温柔,只对于他。他说,他的冷澈,只有她能融化。男强女强,强强联合,宠文无虐,放心入坑。
  • 嫡女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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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让你感动的200个友情故事(影响一生的故事全集)

    让你感动的200个友情故事(影响一生的故事全集)

    本系列丛书从感动的视角出发,撷取生活中最受广大读者关注的亲情、友情、爱情、做人、沟通等几大方面的素材与故事,用最优美的语言传递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用最恰当的方式表述生活中最正确的做人与做事箴言。
  • 新增才子九云记

    新增才子九云记

    《新增才子九云记》在我国久已失传,今年才得以发现。书叙湖广省武昌府咸宁县少年学子杨少游登科及第,官至丞相,其六子不辱门楣,皆登金榜,可谓光宗耀祖。本书在叙事、艺术手法上既承古小说之一统,又独辟世情描写之蹊径,算得上是一部较成熟的白话小说作品。
  • 越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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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轨》一书涉及刑法学、犯罪学、青少年越轨行为、侦查学、公安学、警察学、监狱学、社会控制、犯罪预测预防、禁毒戒毒、社区矫正、社会敌意应对、群体事件处置、社会治安防控等领域的越轨社会学的科普读物。本书文笔诙谐、笔调轻松,文中穿插大量的当前流行话题作为案例,比如邓娇案、李双江之子李天一案等等,探讨当代社会的规则越轨、法律越轨、诚信越轨、性越轨等等行为。不仅对这些行为进行鞭辟入里的解析,而且对当代社会存在的种种越轨问题提出了深层次的解决思路。
  • 六界心宠:血染沙

    六界心宠:血染沙

    伴着一声啼哭,屋内原本寂寂无动的纱幔瞬间如舞般的轻扬了起来,故而为刚刚降生的女娃取名,冉纱,梨冉纱。她一出生便被下了批言:梨花飞,冉潇歇,沙如寂,血满天,乃祸水之红颜。难道,右手臂上有一条与生俱来便嵌入皮肉的银色光链,就能断言她是祸水么?难道,左脚踝处有一块现世之时便印着的紫色雕花图,就能定论她是祸水么?她到底是何人,又为何情牵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