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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辈子的知己

“哪……哪有!”仿佛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平若溪脸上霎的飘过两朵红云,“花亦姐姐欺负人。”

“好吧,不欺负你。”花亦倏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想回去的话就先回去好了,我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夜幕降临,花亦终于还是回到了日苏城,远远望着酒红色的枫林深处,那里,一丝袅袅的炊烟升起。

平若溪的执着,自己没有办法漠视,然而黎诺的痴心,同样不能让她动摇,所以,一切你又是怎么看的呢,承锏?

花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两年多来,一直在镜林过着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弥沙一向不在乎别的什么人,也只有在四叶雪镜的许愿之时才会去凡世帮助那些甘愿用心血交换镜泪的人。一度以为,自己也已经不再对这原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关心了,而如今,却又要深入到这种程度呢……

果然,还是因为相像么?因为总觉得承锏,黎诺,平若溪和自己这边的关系相像……

承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带着深深的疑虑,花亦踏上了深入林中的小径。

很轻松的就把承锏约了出来,黎诺和平若溪都没有阻止,花亦笑了笑,感谢于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只是不知道,今天她跟承锏说过之后,四人还能不能像如今一样共聚在一起。

仿佛是因为预感到了自己的话并不适合让黎诺和平若溪听见似的,承锏主动提出了深入林中,花亦没有反对,便跟着承锏一路向前,直到走到了枫林的尽头,一悬瀑布当头,才停住了脚步。

“亦姑娘,究竟是有什么事么?”承锏有礼地问道。

“我跟黎诺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在风闻小镇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她对你的感情很深,为了找你也不远千里来天山找你。”花亦远远凝视着承锏的眼睛,开口问道,“你……会娶黎诺么?”

“亦姑娘?”承锏一怔,没有想到,花亦特意约他出来,问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你会娶黎诺么?”花亦没有回避,再度把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当然。”虽然不明白花亦为什么这么问,但既然问了,那么承锏也只能照实回答。

“那若溪怎么办?”见承锏回答时微微有着一丝的晃神,花亦又问。

“……若溪是我一辈子的知己。”又是一瞬间的晃神,但是承锏依旧回答地流顺。

花亦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转移,向着承锏走进一步,再度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让若溪一个人回冰川?”

“如果若溪愿意,可以和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承锏顺理成章地回答,然而,花亦却只是摇了摇头。

“若溪离不开天山冰川,黎诺不可能不回风闻小镇。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为什么?”承锏不解,虽然他曾几次听过平若溪说不会离开天山脚下,但是为什么现在黎诺会一定要回风闻小镇?

“为什么不该由我来回答,我只想要你告诉我你的选择,你是会让若溪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天山上,还是眼巴巴看着黎诺回风闻小镇。”花亦有些残酷地说出自己的问题,是选择自己一直与之相依相伴的青梅竹马,还是选择一直默默支持着自己的知己红颜。

深秋的暮色渐渐凋零了,自从上次花亦单独把承锏约出去谈了一次话之后,黎诺和平若溪都明显地感受到了承锏的变化。

似乎……他没有之前那么快乐了……

“究竟,你跟承锏说了什么呢?”

花亦缓缓后退了一步,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但是,果然自己还是有些对湖灵畏惧:“也没什么。说起来,若溪也这么问过我呢。”

“你也是这么搪塞她的么?”黎诺有些不客气地反问着,其实,自己对花亦绝没有任何的一丝不友好,只是这次,相关的是承锏。

在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多么在意,但如今,离那次谈话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承锏却依旧不快乐。

“我只是向他问了一个问题,一个我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被黎诺盯得不自在,花亦有些无奈地开口,当然其中一部分原因依旧是黎诺的身份是湖灵。

黎诺没有接过话茬,也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问题,只是依旧定定地看着花亦,良久,花亦叹着气放弃沉默:“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是选择自己一直与之相依相伴的青梅竹马,还是选择一直默默支持着自己的知己红颜。”

听着这句话,黎诺的视线霎时变得冰冷:“你居然问他这个?!”

“这是他一定要面对的。”花亦正式迎上了黎诺的目光,即使依旧畏惧这样的视线,但是,只有这个问题她不后悔问。

互相敌视了一会儿,黎诺忽然像是泄了气似的卸下了防备:“花亦,何必呢?你知道的吧,我的时间本就不多,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为什么不能让我还陪在他身边的时候看着他快乐的笑颜呢?”

见黎诺的眼睛里闪过真实的伤痛,花亦微微低下了头:“对不起,黎诺。其实我并不是想做什么,只不过我自己也……我只是想从他的回答中得到一些建议。”

“建议?……你的弥沙和麴冉?”黎诺抬起头微勾起嘴角,“花亦,你真不是一般的残忍呢……”

“……”想要说什么,但此时才发现黎诺说的并没有错,这件事明明不去说穿也可以,只因为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所以,也把他们三人拉下了水。

“对不起。”花亦深深低头。

黎诺抬头望着天空,半晌才叹着气道:“算了……反正我也真的没几天了……”

“四叶雪镜给予的时间就要结束了么?”花亦轻声问道。

黎诺无声地点了点头:“这几天,就让我和承锏好好过吧,之后,我会祝福平若溪和承锏的。”

“你不想知道承锏当时的回答么?”见黎诺转身离开,花亦有些急促地叫住了她。但黎诺却只是缓缓摇头:“不想知道了,不管回答的是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黎诺……”花亦看着黎诺愈趋愈远的背影,心下一片黯然:你也是个傻女人……

“花亦。”远远听见以为已经离开了的黎诺在跟自己说话,花亦忙抬起了头望去,而耳畔却只有一丝风声入耳,“他向我求婚了,但是……我拒绝了。”

夜,静得很可怕,明明,周围的林间鸟语花香从来都是一直存在。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黎诺似乎约了花亦姐姐出去,而承锏,则是在更早的时候就离开了。暮色越来越浓,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想要回来的样子。

究竟是怎么了?一丝不安掠上了平若溪的心头,要不,去找找承锏吧……一打定主意,平若溪便推门出去了。

在林间找了许久,终于,在枫林尽头的瀑布边找到了独自一人的承锏,他面色潮红,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脚边还丢着几个倒落的酒瓶。

“承锏,你喝酒了?”平若溪忙小跑着奔到了承锏的跟前,微微皱眉,“还喝醉了……”

承锏有些醉醺醺地扬起了头,眯着眼看着平若溪,看了半天竟然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诺儿?”

平若溪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有些失落地拉住了承锏的臂膀:“你喝醉了,我们回去。”

“不回去……”承锏摇着头,“回去就会看见若溪,还有亦姑娘,我不想回去……”

不想……看见我么?平若溪的眼眶霎时红了,盈盈的泪瞬间便已充满了眼眶,但依旧还是挽上了承锏的肩:“我们回去……”

“不要……不要回去……”

“承锏……”平若溪有些无奈地唤着承锏的名字,正想努力托着他略显沉重的身子前进,却不料一个踉跄,承锏整个身体便扑倒在了平若溪的身上。

承锏的鼻息温热而潮湿,平若溪的脸上不禁泛起了阵阵潮红,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却依旧有些不自禁地环住了承锏的腰:“承锏,究竟是什么困扰着你?告诉我好不好?”

“诺儿……”承锏梦呓着,依旧将眼前的人儿当做了黎诺,“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嫁?!

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平若溪的眼前忽然一片空白……明明,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承锏喜欢黎诺,不过,为什么听到这个字,心里还是莫名的疼痛……

不过,黎诺不愿意么?

细细回味承锏的话,平若溪这才从单纯的悲伤中抽出了身:黎诺她,为什么会不愿意呢?她竟然会不愿意?!

“诺儿,我真的爱你……不想……选……也……失去……”承锏依旧在梦呓,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虽然睡着了,却依旧带着隐隐的苦涩,而最终,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便失去了声音。

平若溪紧紧地闭起了双眼,将环着承锏腰的双臂微微收紧了些,呢喃:“那就好好爱……承锏,我一定会帮你的。”

好不容易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承锏送回了家,平若溪轻轻地帮承锏将被子掖好,才蹑手蹑脚地向房门外走去。

轻声走到门外,转身,再轻轻地将门掩紧,这才暗暗放下了心。

“若溪妹妹。”

平若溪一怔,匆忙间转身,只见黎诺正站在门外。

“黎姐姐?”黎诺已经回来了么?看着黎诺投向自己的视线,又想起了承锏在瀑布边的梦呓,平若溪忙奔到了黎诺的跟前,“黎姐姐,你别误会,只是因为承锏喝醉了,我才……”

“不用解释。”黎诺笑着打断了平若溪的话,轻轻牵住了她纤细的手,便拉着她走向了书房。

“书房?”站定在书房的门前,平若溪有些纳闷地看着黎诺,这个地方,因为自己并不喜欢看书,所以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我们进去看看吧。”黎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平若溪的手再度迈开了步伐。

门被轻轻地推开,清冷的月光从洞开的门外倾洒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翻飞的雪白。风渐渐停了,平若溪也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这书房并不大,但这里的四处,却都是挂满了一幅幅的丹青长卷,四下望去,却只见每一幅画上的光景都是相差无几,同样的婀娜,同样的清丽,同样都是黎诺窈窕的身姿。

缓缓舒出一口气,平若溪于暗处握紧了自己的手臂,半晌,终于强自挤出笑颜:“黎姐姐待我来这里是来欣赏承锏的画的么?”

见黎诺轻轻点了点头,平若溪忙继续道:“这里的话都是珍品呢,不仅仅是画工好,而且包含着承锏对黎姐姐的感情。看得出来,承锏在画这些画的时候,心里一定充满了对黎姐姐的思念。”

黎诺听着平若溪的话,却只是静静笑着,然后,轻轻走向了这间书房最角落的地方,然后,从那里林立的画轴中抽出了一卷,递给了平若溪,这才开口说道:“若溪妹妹,我是想让你看看这幅。”

“这幅?”平若溪闻言接过黎诺递过来的画轴,缓缓地打开了被封起来的卷轴。同样是婀娜的身子,同样是清丽的倩影,但直到终于完全打开了画卷,平若溪才有些惊怔似的呆立在了那里,因为,这画上的人,不是黎诺,而是她!

画上的人,一身如雪的衣裙,头上是羽绒般随风而荡的饰品,稚嫩的脸庞上带着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在画的空白处,则题着一句平若溪唯一知道的诗……舒平烟雨路,清惘淡若溪。

“是……我?”平若溪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呢喃,抬眼看向黎诺,却发现黎诺一直在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

“若溪妹妹,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承锏。”黎诺淡淡开口。

“黎姐姐……”平若溪在月色下身子有些僵直,难道黎诺是因为这幅画而拒绝了承锏的求婚么?今天让承锏如此难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么?

“黎姐姐,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意识到这一点,平若溪慌忙辩解。

“我没有误会。”黎诺轻声制止了平若溪,“承锏有多爱我我心里知道,我只是……希望在我离开后你可以代替我陪在他的身边。”

“承锏有多爱我我心里知道,我只是……希望在我离开后你可以代替我陪在他的身边。”

宛如托付一般地话语让平若溪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为什么黎诺要这么说,说什么离开。

“黎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离开了承锏会有多难过么?他为了你不远千里来这天山找寻普雅花,差点死在那冰川上了!”平若溪激动地攥住了黎诺的手,但只在这一瞬间,才终于感觉到了一样。

那手……不是一般的冰凉……

承锏曾经说过,黎诺自幼患有冰寒之症,他来到天山冰川找寻普雅就是为了帮黎诺治病,希望可以用普雅治好黎诺的病。为了帮承锏完成心愿,自己一直将血蜜贡献出来的,明明不可能是这样的温度……

或者说,即使依旧病着,也不会是这么虚无的温度……

“你……是死灵?”颤抖着声音,平若溪开口问道。

依旧是微笑着,黎诺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用四叶雪镜许愿才可以来这里找承锏的么?所以,花亦姐姐和你一起来?”平若溪有些不愿相信似的求证,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理由,但是,自己却多么希望不是这样。

死灵……四叶雪镜……难怪,黎诺会说希望在她离开后自己可以代替她陪在承锏的身边,难怪,她会拒绝承锏的求婚……只因为,现在的黎诺只是一个死灵么?

平若溪有些惨然地笑了笑:“这算什么呢……这几个月在一起的日子算什么呢?黎姐姐……死灵……”

“我的日子本来就不多,而现在,已经到了随时消失都不奇怪的程度了。”黎诺依旧淡淡开口,仿佛她所说的与她自己并无相关。

“为什么不再用四叶雪镜许愿延长你的时间呢,你知道么?可以许四个愿望的一共!”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平若溪眼里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黎诺见了,脸上是奇异却真心的笑容:“若溪妹妹,你真的很奇怪呢,我走了对你不是好事儿么?我离开承锏的话……”

“承锏会伤心的。”平若溪抢过了黎诺的话,“我希望他快乐,幸福。”

平若溪的脸依旧稚嫩,但此刻在黎诺看来却是严谨认真而成熟,良久,黎诺笑了笑:“四个愿望我早就用完了,否则,你以为我能够离开风闻小镇半年那么久?我的真身还在那里呢。”

“……什……么?”唯一的一丝丝希望也破灭了,平若溪黯然地低下了头。

“沮丧什么呢?”黎诺拍了拍平若溪的肩,道,“看看这幅画,这里面也是倾注了许多感情的。”

“是么?”一滴眼泪滴落,浸润了画上的那首题诗,墨迹淡淡地晕染了开来,“他只是把我当作了知己,只是感谢我帮他找到普雅的花蜜,这样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但是,在他心里你却已经和黎诺一样重要了。”

“花亦?”

“花亦姐姐?”

黎诺和平若溪异口同声地唤着新出现在书房门口的花亦,眼眸里是一样的悲伤和落寞。

“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无论是哪一个,承锏他都舍不得,他……都放不下。”花亦缓步走进了书房,环视着周围那无数的黎诺的画像,最后,目光落在了平若溪手中那张唯一的平若溪的画像。

天上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花亦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重过一步地漫步在镜林的小径。是的,镜林,而不是那片美得让人如痴如醉的枫林。

“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无论是哪一个,承锏他都舍不得,他……都放不下。”自己在黎诺和平若溪的面前将当时承锏的回答说了出来,那个时候,无论是黎诺那落寞的目光,还是平若溪那含泪的双眸,都深深地印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伤害了她们两人……更确切地说,是伤害了他们三人……结果,承锏当初给的回答还是没有意义,自己当初又是何苦一问呢?

如果她早就知道结果,她宁可就那么静静在一旁看着他们依旧和谐地在一起生活,纵然终有一天,承锏还是不得不面对黎诺和平若溪两者择其一的困局,但至少,那之前无数的日子,都是美妙而让人珍惜的,而不像现在。现在……恐怕他们已经不得不面对提前到来的悲伤与抉择。

“对不起……”

花亦知道,道歉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纵然是这样,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没有别的什么能够跟他们说了。而自己,也再没有再留在那片枫林的资格……

“花亦姐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在走之前,平若溪曾拉住了她的手。

花亦点了点头,只要是能够稍稍挽回自己所造成的困局,花亦都是愿意倾尽全力的。然而,听了平若溪的话之后,花亦却只能无奈地摇头。

因为平若溪说,她不愿意看到承锏痛苦难过,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给承锏。真挚的眼神让花亦为之一颤,然而,却是不可能,即使……是有四叶雪镜。

“为什么?”平若溪不死心地拉住了花亦的衣袖,像极了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般撒娇。

“四叶雪镜只能满足凡世间的愿望,除非你恢复成普雅的形态,否则,现在的你是不可能用四叶雪镜来许愿的。”花亦耐心解释。

“我不介意的。”平若溪笑了,若只是这样,她愿意。

然而,花亦却依旧摇头:“那样子的你还有幸福可言么?你的心应该诚实地告诉你,除非承锏出自真心娶你,否则你是无法幸福的……没有幸福的你又能那什么来换承锏的幸福呢?”

……纤巧的手从花亦浅粉色的衣袖上滑落,脸上难得出现的笑容也被悲伤所代替,平若溪有些失落地僵在了原地,眼角泛泪,却终于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花亦……”黎诺再度开口叫住了举步离去的花亦。

听到黎诺的声音,花亦却只是暗暗低下了头,低垂的视线只在自己的脚尖游离。她明白的,黎诺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来用四叶雪镜换取能够陪伴承锏的这不多的时间,甚至不害怕那永世的孤独与虚无,用了所有的心血换了镜泪。之前,黎诺知道了花亦找承锏的原因的时候,她说她残忍……或许,她真的是残忍,只为了自己找不到出路的答案,让原本可以快乐走完剩下日子的黎诺不得安生。

“你要走的话,要去哪里?独自一个人不孤单么?”黎诺缓步上前拉住了花亦的手,手上的温度依旧冰凉得让人害怕。

然而,花亦却没有缩回自己的手,即使是湖灵,现在的黎诺给花亦的却是更多的感动和留恋。明明没有再为自己着想的理由了,明明就应该是怨她的,但是善良的黎诺却在此时依旧担心着即将一个人的自己。

然而,越是这样,花亦却只越是在这里呆不下去。

“我会回镜林,我想,如果弥沙能够回来的话,一定会回镜林找我的。”强自微笑着对着真心对待自己的姐妹,花亦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手。

虽然,现在走了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虽然,已经被搅乱的生活已然不可能再回到当初,虽然,现在的离去真的仅仅只是一种逃避。可是……可是除了离开,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个结,虽然是她牵头结上的,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没有了化解的力量。除了逃避,愧对着三人的她将如何自处?

从回想中淡出了思绪,已然到了镜林的中央。仰头望着苍茫的夜空,一行清泪从两颊缓缓流淌而下,模糊了双眼,迷蒙间,昏黄的烛火却夺去了花亦眼中唯一的光芒。

那是……看着前方那透着昏黄烛光的窗子,看着窗子上那个摇摇曳曳的身影,花亦不由得心跳加速。

弥沙?!他真的回来了?他真的在镜林小屋等着自己!眼泪更加不可抑制地泛滥成灾,抛去对黎诺三人的愧疚,花亦急不可耐地奔向了她的屋子,她的家。

笑容不可抑制地跃上了她的脸。原来,他真的在等她……一直在等她……

“弥沙!”重重地推开了镜林小屋的门,花亦来不及擦干眼泪便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那个身影,在她的房间,那里有温暖的烛火,有为她留守的温暖。

此时此刻,不再去想所谓青梅竹马和红颜知己的差别,也不再去考虑第一顺位和第二顺位的距离,此时此刻,她只知道,他在等着她回家,而她也迫切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

门终于打开,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仿佛经历了世纪般的等待……

映入眼帘的一身玄色衣衫的高大背影,为花亦守着灯的人缓缓转身,带着如此温润如玉的笑容,是那样熟悉的容颜……

然而,花亦的笑容却终于凝固……

是……麴冉哥哥……么……

“亦儿……”

仿佛来自梦中的声音,此刻真实地响起在了耳畔,下一瞬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花亦紧紧包裹。

曾经多少次梦想过这样的场景,然而,当最终那梦中的场景成为现实,花亦心里除了无以言表的欢欣,却还有那难以掩饰的悲伤。是麴冉哥哥回来了……那么,弥沙呢?

缓缓回抱住了温热的身躯,有些烦乱的思绪也渐渐得到了平静,不知不觉心放松了下来,连眼帘都是那么的沉重。终于,世界渐渐被一片漆黑所笼罩……

不知在梦中沉睡了多久,醒来时,是半边湿热的枕巾。

多久没有这样放肆地哭泣,多久没有这么安心地沉睡。花亦轻轻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梦中的一切渐渐远去,连同所有在梦中回忆起的那些让人伤心的过往。

桃花漾……天山……镜林……

花亦轻轻笑了笑,不管怎么样,麴冉哥哥回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还有多少让人困惑与伤心的事情正在发生,但至少,麴冉哥哥回来了。

麴冉哥哥可以陪着自己一起在镜林小屋等着弥沙的归来。

从柔软异常的床上起身,花亦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镜林小屋的房间里,环顾四周,也没有了麴冉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暗色的摆设。

“这里……”明明从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却又觉得莫名的熟悉。

花亦走到了窗台前,举头探向窗外,令人感到困惑的是,那不是她所熟悉的那片天空。这里的天,阴沉地可怕,没有那洁白的云,幽蓝的天,连一丝丝的阳光都没有,但是在这片天空下的所有事物,却依旧被不知名的亮光照耀得清晰异常。

“……是什么地方?”莫名的呢喃,却是不经意间皱起了眉。

“傻丫头,又在为什么烦恼?”

明快的声线从极为宽敞的房间的另一端响起,花亦倏地转过身,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麴冉哥哥,我们……怎么会到这里的?”花亦静静等待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麴冉,轻声问道。

“这里是我们的家。”没有说怎么到来,麴冉直接微笑着道出了最重要的话语。

“家?”带着一丝的欣喜和疑惑,花亦反问着。

“是啊,是我们的家,还记得么?小时候,我承诺过,一定会给你一个安定的家,不会再每晚为了找能遮风避雨的地方而苦恼。现在,我做到了。”麴冉的笑容温暖异常,谈起了已经很遥远的小时候,不论是花亦还是麴冉自己,都深深沉浸在了当年的回忆中。

是啊,小时候……

小时候,身为孩子的两人,为了能够有一个当避风雨的地方,不知道过得多么辛苦,在遇到慕雅小姐之前的每天,都过得辛苦异常。但是……那时候的彼此,都是那么快乐,虽然真的很辛苦,但是,却也真的是最快乐的时光。

“麴冉哥哥还记得呢……”花亦幸福地眯起了眼角,甜腻地依偎在了麴冉的身侧,听着麴冉强健有力的心跳,真的恍若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仿佛,不曾有过去找普雅的艰辛,亦是不曾有过失落冰川的悲伤,一切都一直是这样的安宁而美好。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花亦不禁这么想着,嘴角弯起幸福的弧度,然而,心却是莫名地一痛……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么她便不将与弥沙相识……

心,又是莫名的抽搐。

“怎么了,亦儿?”感受到怀中花亦的异常,麴冉忙扶起了花亦的身体。

花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们就这样从镜林出来,我怕,万一弥沙回去找不到我会担心。”

“……弥沙?”麴冉用疑问的口气问着,眼神里带着不解的光彩。

“对了,麴冉哥哥和弥沙还不曾见过呢。”花亦有些了然地笑了笑,“总之,在麴冉哥哥不在的这两年,都是弥沙一直在照顾我。如果没有弥沙的话,我想我一定是等不到再和麴冉哥哥相见的时候了。”

麴冉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再度拥住了花亦单薄的身子:“是么……对不起亦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会……”轻轻地摇着头,花亦轻声呢喃着,“一切都过去了,麴冉哥哥回来就好……”

虚影界,虚夜宫。

绯衣的女子站在一扇略显古旧的门前,做着想要推门而进的动作,然而,却始终只是静静呆立在那里,没有推门,甚至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从门的那边传来的窃窃私语。

粉拳无声无息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早已看不清了血色。良久,终于愤愤地转身,从那门前转身而去。

“阿释……”眼泪伴着风声跌落,唐淇不明白,明明那个时候她当着花亦的面宣告了释的所有权,明明,在花亦离开镜林去归墟的途中,让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和阿释互相拥吻的样子,明明那个时候,阿释也没有反对,明明以为,那个时候那么做了,阿释就不会再想要找回他的姐姐了……

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阿释居然把花亦接回了虚影界,甚至是伪装成麴冉的样子来哄着花亦,甚至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他们……明明是姐弟的……”唐淇默默地想着,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咬着樱红色的唇。

明明,在第一次见花亦的时候,她是真心觉得这个姐姐值得交往,明明,在还不知道原来花亦就是阿释的姐姐的时候,自己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姐姐。只是为什么,她是阿释这些年朝思暮想的人,她是阿释立誓在十年间统一并光大虚影界的原因以及动力!

明明是姐弟!

唐淇有些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淇淇,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释已经从花亦的房间里出来了,挺身站在了唐淇的身前,只是,是以一贯的虚影界王者的身份,带着掩饰着面容的眼罩。

“真是不不公平……”唐淇惨笑着站起了身,凝视着释面具后面那双看不见的深邃的眼睛,“你说过的吧,你将会让虚影界成为永远的乐土,没有外患,也没有内忧,而为了这个目的,你所要做的事情将可能是别人不能容忍的……甚至自己也不能,所以,你宁愿不再看。当然,也不再让别人看到你……”

“你还说过……为了这个目的,你宁愿丢掉对你姐姐的那份思念。”唐淇继续说着,同时伸手攀住了释的肩,“可是你现在呢?在做什么?只在姐姐的面前将真实面目露出来么?而我,却连看一眼完整的你都不行……明明,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后。”

说着,唐淇的手从释的肩上慢慢向上攀爬,不一会儿,便已经够到了脑后那系着眼罩的细绳,只轻轻一挑,两人之间那唯一的一点点阻隔终于也完完全全掉落。

“淇淇。”释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淇,依旧是严肃地可怕的目光,“这样子……很难看。”

“呵……是么?难看?”唐淇凄然地展露了笑容,难道是她想要这样的么?有些不甘地仰起了头,顺势便攫住了释的唇。

温润的气息在吞吐间沉浮,终于,当唐淇放开了攻势之后,再看释,却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目光。

“和那个时候一样,你没有拒绝呢。”唐淇哑然笑了笑,回想起那时候当着花亦的面在血晶前亲吻的事情,那时候,释就是和现在一样,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像她一样的面容耳热,只是波澜不惊。而和那时候唯一的区别,想来却也只有那时候多了一丝困扰的神情……是因为,当着他姐姐的面么?

“阿释,你真的好残忍……”眼泪终于忍不住在释的面前滑落,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阿释的面落泪,然而,唐淇的话却依旧斩钉截铁,“但是,我不会在意的,我只希望你记住,你承诺过的,无论如何,你的后,永远都只能是我!”

良久的沉默,而最终打破这沉默的终究还是释的承诺:“关于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是么?……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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