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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千蛇之会(2)

白非、石慧动手数招,竟未能抢入他们的剑光中去,众人只觉眼花撩乱,哪里看得出他们的人影,游侠谢铿叹道:“天中六剑这么一副好身手,却可惜--”他惋然止住了话,心中虽然对天中六剑甚为不满却又不禁起了怜才之心。

郭树伦看得目瞪口呆,他身躯彪壮,虽是神力,但武功却不高明,此番他见了这种比斗,大为心折,发誓自己也要苦练武功,但练不练得成,这当然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就连一向自负的六合剑丁善程,也不免点头暗忖:“武当剑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一双眼睛,更离不开动手之处。

白非连攻数招,但天中剑客的剑法,果然严密,竟再也没有什么空隙,这因为他们不求攻敌,但求自保的缘故,司马之微微含笑向司马小霞低语道:“你以后在江湖中闯荡,动手时就学学人家的样子,不要去学你的姐姐。”

罗刹仙女听见了,在旁边不服气地一撇嘴,暗忖:“这是他们打不过人家时才这样,要是打得过呀,怎么会这样打法呢?”

蓦然,一声龙吟--白非的身躯,突然像游龙般地升起,竟不像别人纵身得那么快速,而几乎是冉冉而起,识货的人又是一声惊呼:“天龙七式!”

这一下连凌月剑客也不禁变色,他万万料想不到在这里竟会遇见天龙门下的人,低语凌风道:“我们先得准备出手了。”

白非这一施展出武林独步的天龙七式来,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因为任何一派的剑术、拳法,头顶之上总是空隙较多,这是无可避免的,凌天、凌星、凌云也一齐大惊,这天龙七式厉害的地方就在他不但能在空中转折身形,甚至可以连接数招都在空中发出,占着极端优越的地位。

这么一来,天中剑客的头顶上不禁直冒冷汗,因为他们随时有吃上一记的危险,白非啸吟不绝,双腿一拳,凌空下击,掌如泰山压顶,凌星剑客大惊,旋剑而舞,白非却突然双腿一踢,时间拿捏得那么准确而美妙,着着实实地踢在凌星拿剑的手上。

凌星的剑如何能把持得住,竟撒手飞去了,六合剑身形一动将那把剑抄在手上,拿着剑又回到路旁,却和游侠谢铿把玩了起来。

白非一招得手,凌天剑客的剑已如电光般袭到,他竟借着方才一踢之力身形上移,恰好避开这一招,偷眼一瞥,凌星已倒在地上。

原来石慧就在凌星剑客长剑撤手,微一疏神的当儿,玉指纤纤,快如疾风般点在他左胸的乳泉穴上,左腿一勾,娇叱:“躺下。”凌星剑客果然应声而倒,百忙中,她双掌反挥,昭君别塞,飕然两掌,分别袭向凌天、凌云。

她目送飞鸿,手挥五弦,身形曼妙已极,司马之连连点头微笑,仿佛甚为赞许,六合剑丁善程低语谢铿道:“这女子的来历,谢兄可知道吗?”意思之间,颇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

谢铿暗笑道:“这朵玫瑰花虽好,刺却多得很呢!”口中却道:“这女子的来历说来话长,还是以后慢慢告诉你吧。”

凌星身形一倒,倏然又是两道长虹,经天而至,原来凌月、凌风,双剑齐出,天中六剑连连受创,竟合力一拼了。

这一番大战,几乎是近十年来武林中仅有的一次,旁观的人除了大叹眼福不浅之外,看到天中六剑的狼狈情形,不禁暗暗称快,天中六剑在武林声名之狼藉,由此可知。

云龙白非这一次大显身手,竟为他自己创立了更大的名声,只是他自己,却绝对不是为了闯万儿而动手的。

凌月、凌风两人,剑光倏然而至,也是朝白非身上招呼,白非真气一沉,潇洒的身躯猛然下降,在两剑之中穿了下来,双手一分,野马分鬃,飕然两掌,朝左侧的凌月、右侧的凌天袭去。

他连施妙招,竟将天中剑客四人分成了两边,实力自然大为减弱,但凌月剑客在天中六剑中是第一把好手,剑法竟更有精妙之处,石慧娇笑道:“白哥哥,再来一下嘛。”

这一声白哥哥,叫得白非心神一荡,争强之心,更是大作,这初出江湖的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英豪,竟将武林中夙负盛誉的天中六剑打得极惨,以四对二,依然占不了半点上风。

罗刹仙女见了,不禁手痒得很,方才她让白非出手,就是为了要看这名满江湖的天龙门掌门人之子,名声渐动武林的云龙白非的身手,此刻见人家出了风头,自己当然也不免心动了。

于是她缓缓走到司马小霞身侧,朝小霞做了个眼色,小霞朝她爹爹望了一眼,见司马之也在全神凝注着比斗。

于是她也瞥了开去,罗刹仙女一把拉了过去,悄语道:“喂,你的手痒不痒?”

司马小霞眼睛眨了眨,朝她做了个鬼脸,意思当然是也想上去试一试,罗刹仙女道:“那么我们上去把他们两个替下来吧。”

身躯随着语声之落,倏然而动,司马小霞也一晃身,跟了过去,娇喝道:“喂,你们两个打累了,让我们上去吧!”

但这种内家高手的比斗,岂同儿戏,又岂是随便可以换人的,因为这不同于普通武家的比试功力,而是实实在在地在拼着命。

是以白非和石慧虽然听到了他们的话,却仍然在动着手,这其中当然还是他们自己本身也不愿下来,罗刹仙女及司马小霞此刻已站在他们动手的剑圈的边缘,但人家没有下来,她们也不好意思加上去动手,因为人家已在占着上风,根本不需要自己帮忙。

凌天剑客在天中六剑中最长,性情也最傲,长剑一圈,一道剑芒竟扫向罗刹仙女及司马小霞两人,口中喝道:“你们也一起来吧!”剑尖一抖,震得三朵剑花,分袭她两人。

司马小霞一撇嘴,身形微偏,刷地,也穿入战圈中去,凌天剑客一剑方落,在那力道已竭,而第二个力量尚未生出的那一刹那,罗刹仙女玉指如剪,刷地剪下,竟将凌天剑客的剑尖夹在手里。

这一下可更把旁观着的武林群豪震住了,凌天剑客更大吃一惊,手腕猛挫,猛一较劲,克锵一响,那柄百炼精钢打就的长剑,竟一折为二,旁观群豪又哗然发出一声惊呼。

女扮男装,罗刹仙女,长衫飘飘,看起来是那么文弱而潇洒,但是她这一出手,武功之曼妙,竟是深不可测,六合剑丁善程又悚然动容,他自命为武林后起之秀中的第一好手,但是现在见了人家这几人的武功,自己心中却有些发虚了。

到了这地步,天中六剑可说已一败涂地,场中的胜负,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分辨出来了,云龙白非又傲然一声长啸,身形再次腾空而起,天中剑客又是一惊,哪知白非在空中宛如神龙般地盘旋一次之后,却翩然落在司马之的身侧,大有胜负既明,自家已不必动手,也不屑于动手之意。

天中剑客羞愤交集,自出江湖以来,这是他们头一次受到的挫折,而这挫折又是这么惨。

当着这几乎已是中原全部武林豪士,这个脸教一向骄狂自负的天中六剑怎么丢得起?

凌天剑客一挥断剑,运笔如龙,竟在这柄断剑上施展出点穴镢的招式,疾风一缕,袭向司马小霞腰中的笑腰穴。

剑气迷漫,天中剑客以手中四把剑,竟斗不过这三个少女,凌天剑客形如疯虎,大喝道:“好朋友,大爷跟你们拼命了!”

蓦然,一个极尖极细的声音说道:“这里怕不是你们拼命的地方哩。”声音虽轻细,但每个人却听得极为清楚,生像那人就是在你耳畔说话似的。

司马之蓦然一惊,暗忖:“这人好深的内功。”游目四顾,四周黑压压的都站满了人,怎么能看得出这话是谁说出来的。

阅历较浅、武功较弱的倒还罢了,武林中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可全都被这声音震动了,因为这种说话的声音,若非内功已入化境,是绝对无法说出来的,但大家自忖,谁也没有这份功力。

天中剑客怒极,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剑光如柳絮之舞,仍密如骤雨般攻向石慧等三人。

突然,又是一阵冷笑之声,石慧人最聪明,知道自己若仍不停手,恐怕也要吃亏,娇喝道:“人家的话你们听见没有,怎么还不住手!”明着虽是对天中六剑说话,其实却是说给那人听的。

天中六剑哪曾受过这样的气,凌天剑客大骂道:“住个屁手!”凤凰点首,凤翅如云,又是极为凌厉的两招。

他这一惊,再加上这两招,人丛中又是一阵长笑,笑声中一条人影经天而落,身法之快,这么多人中除了司马之之外,竟没有一人看清他是从何而来的,虽然这也是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已被那一场比斗吸引住的缘故,但那人身形之快,虽不能说举世无双,至少在目前武林中,已罕有其匹了。

落着那人影之后,是一连串惊呼,然后方才漫天而舞的剑光,全倏然而住,大家定睛一看,一人长衫朱履,站在当中,手中一把东西闪闪发光,却原来是天中剑客的四把长剑--当然,这其中有一柄是断了的。

天中剑客吃惊地望着这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兵刃是怎么出手的,罗刹仙女以及司马小霞、石慧,也都愕然望着此人。

满挤着人的一条街上,此时竟没有一丝声音,全都带着一脸惊异错愕的神色,望着这仿佛从天而降的潇洒奇人。

就连司马之,也不禁色变,仔细一打量那人,见他朱履长衫,面白如玉,眼中光彩如星,竟也是个弱冠少年。

他不禁更是惊异,方才他看了白非的身手,已觉少年英俊中有此人物,已是非常难得的了,此时一见面前之少年文士的身手,竟然更远胜白非,他不禁暗叹:“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了。”

那少年文士冷然横扫了天中六剑一眼,道:“你们凭着这一点儿本事,就敢随便当街撒野吗?”天中六剑何等骄狂的人物,但此刻被人家那种惊人的身手所慑,半句狂语也说不出来。

那少年文士手一抖,拿在他手中的四把长剑,竟一齐中折为二,生像是有人用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削断的。

这一手武功,真是惊世骇俗,司马之怎么想也想不透,以此人的年纪,是绝不可能练成这样的武功的。他侧目望了白非一眼,见他也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人,其实所有的人里又有谁不是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人呢?又有谁心里不在想着和司马之同样的问题呢?

那少年文士冷笑道:“武林之中,从此没有天中六剑这块字号,你们快滚吧,我也不必告诉你们我的姓名,因为你们再练一辈子武,也别想来找我报仇。”语气虽然狂傲,但却没有一人不是口服心服,因为人家的确是如此呀。

到了这种地步,天中六剑还有什么话说,走过去搀着已经受伤的凌尘,抬起凌星,悄然自人丛中走了出去,和来的时候那种骄狂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成了两个极端。

那少年文士粲然一笑,脸上的那种冷冰冰的寒意,被他这一笑,却笑得无影无踪了,司马之暗忖:“这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做人也极为厉害,若不走上正途,倒真是武林中的大害哩。”他老于世故,仿佛在这少年身上,看到千蛇剑客的影子。

那少年文士朝四周微一抱拳,朗声道:“家师这次请诸位来却未能尽到地主之谊,心里也惭愧得很,因此特命小可来向诸位致歉。”

他说到这里,微一停顿,人群中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来他就是千蛇剑客的徒弟。”

司马之却一惊:“徒弟如此,师傅可知,那千蛇剑客这数十年来,竟练成了如此武功。”

那少年文士用眼睛朝人丛打量一下,每个人都觉得他目光如电,仿佛是专门在看着自己一人似的,不禁垂下头,避开他那其锐如刀的目光。

“十天之后,家师在十里外的灵蛇堡恭候各位的大驾。”他又展颜一笑,道,“那时候家师当略备水酒,亲自向各位谢罪。”

人丛中又是一阵骚动,有人似是在说着不敢当之类的话。

那少年文士一转头,目光搜索似的移动着,然后停留在司马之脸上。

于是他施然走了过来,朝司马之当头一揖,颇为恭谨地说道:“老前辈想必就是家师提到的司马大侠吧--”他询问地停住了话。

司马之微微含笑点头,这时许多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他身上,他们虽然没有听到那少年文士的话,但从那种恭谨的态度上,已可测知这老者必非常人,否则这千蛇剑客的高足怎会对他如此恭谨呢!

“晚辈岳入云,此次奉家师之命前来,就是特别为了向老前辈问好的。”他极为从容地说着,“家师此次不能亲自来迎接老前辈,心中老是过意不去,也时常对晚辈说及--”

司马之一声长笑,打断了他的话,朗声道:“回去对令师说,他能记得我这二十年前的故人,我已经很高兴了。”岳入云连连称是,司马之点首微笑道:“岳世兄少年英发,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但望你好自为之了。”虽只寥寥数语,但语重心长,其中的涵意,别人纵不懂,但岳入云却体会得到的。

岳入云才二十余岁,若非天资绝顶,就算得遇明师,也绝不可能练成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他眼角都不同别人飘一下,端然道:“老前辈的教训,晚辈一定牢记在心。”

司马之又连连颔首微笑,年华已去的老年人,见到这种年轻好手,焉有不喜欢的道理?

岳入云又长揖到地,说道:“老前辈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晚辈就告辞了。”他转过身,走到白非身前,抱拳道:“这位兄台好俊的身手,日后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小弟白非。”云龙白非赶紧也抱拳道,“兄台若夸奖小弟的身手,那小弟真是要汗颜无地了。”他们惺惺相惜,并肩一立,宛如一对临风之玉树,潇洒英俊,不可方物。

岳入云微微一笑,朝罗刹仙女及司马小霞扫了一眼,似乎亦曾在意又似乎是早已知道她们本是女子,因此不屑于和她们说话的样子。

罗刹仙女鼻孔里暗哼了一声,暗忖:“你有什么了不起!”其实在她心底的深处,还是认为人家是真的有些了不起的。

云龙白非目送着那少年穿出人丛,翩然而去,心中怅然若失。

那并不是他在悲伤着岳入云的离去,而是在悲伤着自己将自傲的一身武功,和人家一比,可就差得很远了。

但是石慧悄然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他心中蓦然又充实了起来,人们在自己失意的时候,有这种情感上的滋润,是最美妙的事了。

武林群豪们也逐渐散去,只是他们此时对司马之等人的看法,已大为改观,有的已经知道司马之身份的,纷纷低语传告,谢铿听到了,蓦然一惊:“原来白羽双剑也到了。”

游侠谢铿在江湖中极得人望,不少认得他的人,也纷纷走过来和他握手寒暄,云龙白非见了,暗忖:“这谢铿武功不高,却有着如许高的声誉,看来武林中的地位,也并不是光凭武功就可以得到的。”他一念至此,后来做人的方法果然大为改进。

这时天色更晚,经过这一番刺激,大家的肚子好像更饿了,于是饭铺中的生意更好,游侠谢铿嘴里在说着话,心中对天中六剑,竟微微有些抱歉之意,因为他和他们同道而来,但人家出了事,自己不但袖手旁观,还暗中有看热闹之意,他暗忖:“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这种心情,也是最后一次了。”

司马之心中,此刻也是感慨万千,岳入云的身手,令他吃惊,他吃惊的只是不知道千蛇剑客此时的武功,现在已到了何种地步了。

他心中最大的困扰,当然还是冯碧,他不断地在思索着:“她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一些什么事?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容颜未改?又为什么她会头发蓬乱,衣衫如絮?以前她是个很爱修饰的人呀。”

这些问题,有如千头万绪,他怎么理也理不开,司马小霞走了过来,悄然问道:“爹爹,你老人家在想着什么呀?”

司马之头一抬,看见石慧正和白非在说着话,他心中一动:“这少女不是和她一路来的吗?也许知道她的事情呢。”

于是他缓缓走了过去,虽然他心中焦急得很。

店铺里的灯光仍亮着,照耀得这条街道通明,这么晚了,还有这种热闹的景象,这的确是这小镇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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