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在杭州。
有一天，谭启龙陪着毛泽东沿湖滨散步。二人走过林中曲径，开始上山。
“美好的传说更能为美好的风景增添魅力。”爬到半山腰，毛泽东停下来，指着苏堤外湖滨的一座青翠小山说：“小谭，你知道那座夕照山吗？”
“知道啊。”谭启龙顺着毛泽东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青苍峰峦的夕照山好似就在眼前，但他不明白毛泽东为什么突然提起夕照山。
“你知道山上有过一座塔吗？”
“知道。叫雷峰塔，就是法海扣压白娘子的那个塔，我小时候就常听老人讲白娘娘的故事。可惜我没见过这座塔。”
“雷峰塔，早在20年代就倒塌了。”毛泽东说，“你听过《白蛇传》这出戏吧，这戏好，我爱听。”毛泽东边说话边继续拾级而上，嘴里还哼着一节无词的京剧唱腔，大约是《白蛇传》吧？
“那个许仙也真够可恨的。”谭启龙跟在毛泽东身后边走边说：“要不是他一次次听信了那老和尚法海的谗言，白蛇何至于吃了那么多苦头？人家白娘子对他那么好！”
“应当这么看。”正快步前行的毛泽东又一次在山坡上停下来：“许仙固然立场不够坚定，但属于可以争取和教育的对象。法海是反动派，制造白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法海，对他，决不能施仁政！青蛇一身正气，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是法海的对立面。‘水漫金山’一案，应由法海负责，白蛇无辜受迫害，理当平反。”
爬到山顶，毛泽东极目高天白云，伸出双臂做了几个深呼吸动作，又捡起刚才的话头：“据说玉皇大帝后来也怪法海多事，要查办他，他就逃到螃蟹壳里躲避起来。现在你吃河蟹时只要留心，就能看到背壳里面的‘蟹和尚’肉呢。这是鲁迅在一篇文章里写的。当初法海机关算尽，将白蛇打人塔底，却没料到塔终究会倒塌。可他钻进蟹壳里，倒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法海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活该！”诅咒完法海，毛泽东自己也快活地笑了。
下山归途中，毛泽东又对谭启龙说：“不过，雷峰塔还是应该保留，让人们一到西湖，就能想起这段神话故事。否则，一座秃秃的夕照山，馒头一样，有什么看头？”
50年代以后，毛泽东再到杭州，就总喜欢在夕照山下的汪庄居住了。这很可能与美好传说的魅力有关。[114]
一天，毛泽东漫步在杭州烟霞岭西九溪十八涧的绿松花丛中。
在仙境之中，毛泽东的谈兴也很浓。
“张仙朋，你说洪洞县里面有没有好人？”毛泽东不知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问他的卫士。
“唱戏的说洪洞县里没有好人。”张仙朋回答得很聪明。
毛泽东笑着说：“此话差矣。其实洪洞县里绝大多数人还是好人。以偏概全，那是唯心主义。”[115]
[附注]“洪洞县里面有没有好人”，见传统京剧剧目《苏三起解》，原句是：“洪洞县里无好人。”
夏天，毛泽东来到北戴河。
有一天游泳过后，毛泽东在沙滩上漫步。他对保健医生徐涛说：“说曹操是白脸奸臣，书上这么写，戏里这么演，老百姓这么说，那是封建正统观念所制造的冤案，还有那些反动士族，他们是封建文化的垄断者，他们写东西就是维护封建正统。这个案要翻。”[116]
[附注]京剧脸谱呈全白色者（用水粉勾抹），系表现为阴险、奸诈式人物。剧中作白脸奸臣，如赵高、毛延寿、董卓、秦桧、贾似道。
苏联芭蕾舞团来华访问，演出《天鹅湖》。周恩来去看了两次，毛泽东去看了一次。[117]
以长征为题材的多幕话剧《万水千山》，在毛泽东的关怀和周恩来的具体帮助下即将上演。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话剧团的同志们都非常希望毛泽东来看他们的戏。一天，周总理和陈毅对编剧陈其通说，毛泽东和我们讲：“你们告诉陈其通，他写我，我不看。还要告诉他，不要把我搬上舞台，不要给我树碑立传，也不要给我做寿。”陈其通说：“那这戏怎么办？”周总理说：“主席只是说，不要把他搬上舞台嘛，你把后面主席出场的那段戏去了，戏不就可以演了吗！”陈其通遵照总理的意见办了。[118]
50年代初期，李伯钊创作了歌剧《长征》。上演后，立即引起了强烈反响。特别是剧中出现毛泽东的场面时，剧场里掌声雷动，一片欢腾。中央许多领导同志看了这出戏，纷纷给予好评。毛泽东在看了这出戏后，当场他未发表评论。事后，毛泽东让女儿向李伯钊转达了他的意见。毛泽东说：写革命、写长征，我都赞成，但不能拿我毛泽东当菩萨拜哟！党内有那么多好的同志，许多人还牺牲了生命。就拿长征来说，有几个方面军哩，有那么多领导同志哩，应当写朱德同志、周恩来同志、任弼时同志，写几个方面军的同志，没有他们，我毛泽东独龙能下雨吗？总写我怎么行哩！[119]
[附注]《长征》，歌剧。它首次在舞台上再现了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壮丽史诗，首次在舞台上出现了毛泽东的艺术形象。这在本世纪中国戏剧史上，乃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