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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细带的高跟凉鞋最先探了进来,然后,是一张熟悉却让人厌恶至极的脸。

“你来干什么?!”敛起挂在脸上的笑,黎郁卿瞟了眼那个女人,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温度。

孙柔欣环视了下病房,见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也是,她刚从楼上下来,黎洛不在这里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而总是护着黎郁卿的那个男人,方才她过来时,正好进了电梯,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回来。那么,正好留有时间让她们好好谈谈。

“我也不啰嗦什么或者企求什么了。直接跟你说了吧,我要你手上沈氏那40%的股份。”孙柔欣走到黎郁卿的床前,没有坐上旁边的椅子,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乎对这些股份很快便可手到擒来非常有把握。

呵!黎郁卿一声讽笑,“她”倒是够直截了当啊,胃口也够大的。可是,凭什么“她”想要就要,黎洛开庭前已经让出一部分股份了,这个女人还不满足吗?是欺负她们母女最近都在医院,没去驱逐他们母子吗?

见黎郁卿头扭到一边,冷笑着,一个字都懒得说,孙柔欣皱了下眉头,进一步解释道,“当然,我会按市场的股价折合成现金给你们。好好想想,对于你们来说,这并没有损失。”

“哦?”黎郁卿扬眉,对于经商的事情,她并不懂,所以,这个女人在算计什么,她也拿捏不定。那一部分股票,本就是留个洛洛的,她并不打算代为处理。孙柔欣,她还真找错人了。

以为床上的女人有些心动,孙柔欣继续说道,“你知道,沈氏是震霆大半辈子的心血,自从你们拿走那40%的股票后,那些股东就开始蠢蠢欲动。恰逢……恰逢震霆被你那个好女儿送进牢里,小澈又不懂事,现在人心大乱,一个正在执行的项目也几乎陷入瘫痪,再没有人坐镇的话,沈氏估计很快就会改名换姓。”而仅有的35%的股份,再加上她跟沈震霆的婚姻被撤销,更是站不住脚,无法压制那些贪婪的恶鬼。

她前些日子去牢里探监时,震霆一夜间生起满头华发,坐牢虽然让他减轻了心里对这对母女的罪恶感,可是,对儿子的思念和公司的忧心却与日俱增。

跟了这个男人那么多年,从最初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到儿子出生,也真的有了感情。他的一个眼神,她便可以准确的猜出。所以,她坚决不能让沈氏毁在她手里,她要等到六个月后,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团圆。

想到此,孙柔欣凤眼中流动着难得一见的娴静温婉,当然,也因此更加势在必得。

黎郁卿秋水似的眸子跟她对上,心里一震,呵,现在孙柔欣的目光多像当年的自己啊。她当年也是这么祈求着,为那个家操碎了心,明明是糟糠之妻,共同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可是,那个男人不还是说背叛就背叛。不知道,他有没有一丝悔意,或者,把他的后悔全弥补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心底又起了苦涩的波澜,但是,因为还有更适合她的男人等着,所以,黎郁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只是平平淡淡的道,“你走吧,从法院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起,我跟沈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些股份,洛洛想怎么样,是她的事情,我不想干涉。”

听她这么说,孙柔欣急了起来,紧张的道,“黎姐姐,我跟你道歉行了吗?可是,这些年我也过的并不舒坦,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氏被毁啊,难道,你对震霆真的那么狠心?”

像是听到最好听的笑话,黎郁卿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声音却苍凉不比,到底是谁狠心?你孙柔欣不狠吗?他沈震霆不绝吗?接着,她收起那近乎有些疯狂的笑容,寒着脸道,“你好好摸着自己的良心数数,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跟那些相比,我拿回夫妻共同财产就算狠心了?!”

孙柔欣还想争辩,她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正常人都会答应的,毕竟,与其捧着一堆随时可以变成废纸的股票,还不如数着钞票来得实在。她增加着筹码,说道,“如果你嫌价格低,我可以出更高的,或者……”

“出去!”黎郁卿异常疲乏,她身子往下缩了缩,眼睛也乏力的闭上,不再看这个女人。

见她依旧死硬的模样,孙柔欣气的咬牙,跺了跺脚,说道,“行,黎郁卿,算你狠!我们走着瞧!”然后,“唰”的扭过身子,高跟鞋的声音往门口移去。

她一定会拿回那些股份的,无论用什么方法。而且,必须得在黎洛那个死丫头有空过来添乱之前。上次在法庭上,法官宣判后,她差强人意的瞟了眼黎洛,而那个丫头脸上的诡异笑容,让她心底发寒。不得不说,跟黎洛相比,黎郁卿好对付多了,所以,她才直接过来,看能不能先骗回黎郁卿的股份。没想到,虽然“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却打从心眼里排斥她提出的任何意见。

“法院的传单你应该收到了吧,记住,尽快将青蓝山别墅的钥匙交给洛洛!”黎郁卿在她即将步出时轻飘飘的提醒着。

而这句话更是让孙柔欣的怒火高涨,她“啪”的一声甩上房门,埋着头疾走,却突然与一个端着满托盘物品的小护士撞在了一起。

小护士赶紧稳住了步子,一声怒骂便从对面传来,“眼睛长哪儿去了?!会不会走路?!”不讲道理的人见多了,可是,这里是医院,她的地盘,居然也有人这么蛮横。小护士对着那道匆匆而过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撇嘴道了句“神经病”,便继续忙活去了。

殊不知,她经过的某间病房,惨剧正上演着。

黎郁卿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彻底听不到后,才睁开了眼,明明已经努力控制着情绪波动了,可她还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她伸手探向置物柜上的杯子,却一不小心将那个精致的玻璃杯带到了地上。

水杯落地的声音清脆的回响在室内,连带她的心也猛的一悸,坐在床沿上缓了会儿,才恢复正常。

大概过了两分钟后,黎郁卿穿上拖鞋,走向另一边的饮水机。她弯腰打开下面的储物柜,取出纸杯,随着阀门的开启,流动的热水倾泻而下。

望着氤氲的热气,不知为何,眼前却突然一黑,她赶紧关上开关,站了起来。意识在这一刻却逐渐抽离,天旋地转间,身体笔直的下倾,杯中的热水倾洒出来,随着她身体的落地,在身旁跌成无规则的泼墨图。

黎郁卿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勉力冲着门的方向,直到,最后的那丝期盼被遮盖在无力张开的眼睑里。

“郁卿,红毛丹买回来了,老板说是刚到的新鲜——”陆乘风一口白牙闪亮的晒在空气中,语调是掩不住的欢快,却在下一秒,卡在了喉间。

“郁卿!”

门打开后的那一幕,让原本欢颜的男人呆在当场,似猛然被人夺去呼吸一样,他迅速回过神,冲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带着毛刺的鲜艳红果滚落一地。

“郁卿——郁卿——”凄厉的叫声从男人的口中吼出,他一把抱起女人,放在床上,按响了床头的急救电铃。然后,疯了似的奔向走廊,随便揪了个身穿白褂的人便道,“叫医生!快!叫医生!”

对方讷讷的点头,看了眼敞开的房门,赶紧往医生的办公室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黎郁卿便慌忙被人送到急救室。

陆乘风扒着头发等在急救室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比上次郁卿跌倒时来的更加剧烈。他只是,只是出去了半个小时而已,为何,迎接他的不是郁卿兴奋的笑脸,而是冰冷地板上她痛苦惨白的脸。

郝桢听说后,也立马赶了过来,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郁卿早上看到时不还好好的吗?”

椅子上的男人没有扭头看她一眼,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急救室的灯,他的五官感觉全部凝在了面前的房间里,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见男人已经木然,郝桢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黎洛的号码。

龙卓寒的切痂手术正在进行,黎洛揪心的等在门外,听闻郝桢的话后,手机从指间滑落。她撒腿就往母亲所在的楼层跑去。医院白花花的墙壁不断被抛向身后,她双眼模糊,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仿佛口鼻全部浸在冰冷的深潭中,浑身发颤,几将窒息。

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到五楼后,嗓子似能点燃一样生痛,来不及喘口气,她屏住呼吸,在距离走廊尽头那扇门十几米时缓了下来,步伐变得沉重,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好几位医生鱼贯而出,口鼻被掩得密密实实,散发着冰冷淡漠的气息。

陆乘风上前粗鲁的揪住了最前面那位大夫的衣领,沧桑的眸中水光闪动,嘴唇轻抖,却开不了口,亦或是……不敢开口。

大夫拍了拍他的手,取下口罩,见惯生离死别,带着遗憾的淡淡说道,“节哀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什么?你再敢胡说!”陆乘风收紧了拳,怒吼道,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狰狞的面孔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可能吃了对方。

黎洛则是脚一软,如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往地板上跌去,却被郝桢眼明手快的接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啊!”郝桢亦悲恸欲绝,冲着那帮参与急救的人吼道。

被陆乘风掐着的大夫脸已成猪肝色,其他几人赶紧上前,拉开了陆乘风,说道,“你们冷静点。我们真的尽力了。病人突发脑溢血,进急救室的时候瞳孔已经放大。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然后,几人搀扶着那个抖着腿的大夫,火速离去。

“啊——”黎洛蹲在地上,十指插入发间,难以抑制的嚎啕出声。曾经以为,急救室门外的等待是最痛苦的凌迟,从不知道,当真正让人绝望的宣判来临时,会是这番滋味儿。

悲伤蔓延,走廊上的几人怔怔的,谁也顾不上他人,呜咽的哭声响起,让一旁路过的人同情的摇头。

门再次开启,急救推车被其余的医护人员送了出来。隐约只看到上面的人形,白色的布从头盖到脚。

陆乘风弹了起来,拽着推车的扶手,似乎这样可以阻挡住黎郁卿的离去。

“先生,您……”

“滚——”他嘶吼着,猛然掀开搭在黎郁卿头上的白布,他们怎么能这样对郁卿,她会不能呼吸的。

“妈妈,妈妈……”黎洛也扑了过去,握住黎郁卿的手,她不顾自己肆虐的眼泪,扭头看向郝桢,一声声问道,“郝……郝阿姨,你来看看好吗?他们一定弄错了……一定弄错了!妈妈的手还是热的,我妈妈没有离开。”她早上还拥抱过“她”。

郝桢抖着身子,抹掉不断涌出的泪水,这一幕,九年前他们也演给沈震霆看过,可是,那时候的郁卿虽然神智不清醒,依旧是小洛洛唯一的精神依托,她知道母亲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然后,每天带着企盼,渴慕奇迹的发生。现在,这个心灵支柱轰然倒塌,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你们……你们再努力试试吧。”郝桢哽着声,对一旁留守的医生说道。

“郝主任,您本身就是大夫,应该比谁都清楚的……”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满脸为难的说道。

听到医生再次无情的宣判,黎洛感觉自己的心肺像被人撕裂了一样,鲜血汩汩流着,浑身冰冷,沁着寒气。她已经吼不出任何哭声,眼泪却像失控的水龙头一样,遏止不住。

突然,陆乘风挥开围在推车旁的众人,将黎郁卿打横抱了起来,往她之前待着的病房走去。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在急匆匆的在后面喊着,“先生,先生……”却被郝桢给制止了。

黎洛紧跟着跑了过去。

原本温馨的病房内,饮水机旁的水渍未干,床前则是黎郁卿之前打碎的玻璃杯。陆乘风像是没看见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心爱的女人,深怕惊动了她吓到了她,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夏日镂空的皮凉鞋抵不住玻璃棱角的尖锐,划开脆弱的皮肤,腥红的血滴随着他的移动洒出曲折的弧线。

“郁卿……郁卿……”他低喃着,轻柔的嗓音如泣如诉,眼眶生痛,却滴不出任何液体来滋润。

黎洛倚着门框,静默的站在门口,泪眼迷蒙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陆乘风握起黎郁卿的手,一根根的,仔细的,轻柔的吻着她的指尖,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细语道,“郁卿,不要睡,咱们不是说好了赶紧动手术,然后一起回S城的吗?还有婚礼呢,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黎洛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她缓缓的上前,哑声喊道,“陆叔叔,妈妈……”

“嘘!”陆乘风带着责怪意味的瞥了黎洛一眼,注意力又回到黎郁卿身上。

她的脸颊逐渐失去血色,指尖也慢慢开始冰凉,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

陆乘风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说道,“对了,水!郁卿想喝水。”

黎洛赶紧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短短几米的距离,明明并不满的杯中水好几次差点溢出,她颤抖的将纸杯交到陆乘风手上。

他则用棉签沾着,轻缓的涂在床上人儿的唇上,来来回回,滋润着她龟裂的肌肤。

窗外的天渐渐昏暗,不一会儿,西方腾起暮霭,霞光从云层中射出,笼罩着大地,亦给冰冷的室内染上一抹柔和的光芒,落日绽放着西沉前最后的绚烂。然后,一切归于寂静,没开灯的房内黢黑一片。

一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时光似乎停止,定格在这悲伤却带着隽永宁静的画面。

直到被一声惊天的哭声打断,例行过来探病的黎奶奶当场昏厥在门口,小护士则赶紧扶住她,掐着她的人中,老人这才幽幽转醒。

陆乘风此时的眼中只有黎郁卿,泪光闪烁,却忍住不敢坠落。

“郁卿,我带你回S城,不用等了,咱们这就回去。看看S城这二十多年的变化。沧海桑田,可是咱们学校门口的银杏树依然在,已经成参天大树了,我每年都让小萍拾了落叶做标本,你会喜欢的……”就这样,他抱着“她”,缓缓的一步步往外走,轻轻的一句句诉说,相似的话语,早上还是幸福的憧憬,晚上却成了最痛心的憾言。

黎洛搀扶着外婆往外稍稍侧开身子,然后紧紧跟上。

这一天,似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痛到极致,连泪水都是奢侈。

而九楼手术室的门口,掉落在角落的手机散发着幽光,屏幕上接连闪动着的名字,是另一个男人的忧心。

“你一刻都离不了那个女人吗?!”无比愤怒的吼声喷向不停按着手机绿键的男人。

“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男人挣扎着起身,却抵不住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重新倒回床上,“你……你在我的杯子里放了什么?”

“……”

夜风轻轻的叹息,吹向远方,窗口的纱帘飘摆,荡漾在半空中,似挽留,殊不知,有些东西,不是用力握住,努力争取,就可以留住的。

连夜披星戴月的赶回S城,抵达时,晨光微露,像所有的都市一样,夜晚的静谧褪去,相似的悲欢离合在不同的角落上演着。

S大家属区灵堂已经搭起,陆爷爷陆奶奶满脸凄楚的在大院门口等着。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像来自暗夜的使者,夺走老人堆满皱纹的老脸上仅余的温暖。

“乘风——”看着痛到麻木的儿子,陆奶奶迎上前,几天前,儿子还说他追回了心中的挚爱,请二老不用担心,他这辈子不会孤老,话语里是对上苍的感恩与知足。可是,为什么这么残忍?让他从最幸福的云端狠狠跌落,老天啊,它不知道这样才是最残酷的凌迟吗?!

陆乘风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抱着怀中的“她”,走向载满过去回忆的故里,从来没想过,他跟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黎爷爷黎奶奶已经几度昏厥,还好有郝桢一路照料着,七十多岁的老人,颤巍巍的再也迈不动步子,仿佛瞬间失去了活着的意义,随时会离开一样。

红白喜事,哀乐鸣起,宾客涌上。水晶棺里的那个女人,双眸紧闭,在一堆鲜花的围绕间,沉沉的永恒睡去。

“小洛儿,生日快乐,瞧我们小洛儿的生日真有意思,代表着妈妈爱你,以后一定也有很多人爱小洛儿的。”

“洛洛,妈妈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找到好归宿。”

这些话,那么远,又如此近,不停回响在黎洛的脑海。往后,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声音,饱含慈爱的轻声唤着“洛洛”。

黎洛跪在冰冷没有生气的冰棺面前,任清晨冷冽的风吹拂着她泪痕干涸的脸颊,涩涩的,随着泪水的蒸发,皮肤被绷的紧紧的。

“可怜的丫头,节哀吧。”来人上完香,例行似的对她说道。

黎洛点头回礼。“节哀”,此情此景使用最频繁的两个字,真能起到安慰作用吗?在她看来,淡漠的几近无情。

果然,对方稍稍走开后,便忍不住讨论道,“唉,老黎家真是造孽啊,好不容易寻得女儿,居然是冷冰冰的被抬回来的。”

“可不是吗?当年走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整个S大都知道了,这次回来,也非比寻常啊!”

说着,两人便笑笑的开始讨论最近看的美容秘诀。

黑白肃穆的追掉会,真正悲伤的人能有几个,假面之下,欢颜笑语,偶尔对着她这边投下同情的一瞥。

黎爷爷黎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掩面痛哭。

“哎呀,姑妈,照我说,你就当这个女儿早就死了得了,都失踪了那么多年了,还伤心个什么劲啊!”一个穿着艳红连衣裙的女人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刺目,吐出的话语也是刺耳极了。

老人气得揪紧胸口,手指着浓妆艳抹的女人,“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突然,女人被人扯着衣领提了起来,陆乘风的手越收越紧,直到女人翻着死鱼眼,上气不接下气时,才一把将她扔到黎郁卿的棺前,“王玉珠,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就等着为郁卿陪葬吧!”凛冽绝情的声音让王玉珠打了个寒颤。

她的头磕在水晶棺的弦上,跪趴在地,然后扭头恨恨的道,“陆乘风,这就是你们两人的报应!活该她不得善终!”他无视她浓厚的爱意,为那个早已抛下他的女人痴等,结果呢?哈哈哈……老天真是长眼啊,她得不到所爱,他也休想!

痴狂的笑声引来一堆人的观望,陆乘风悲从心中来,怒吼了一声,“滚——”将这个疯女人驱逐出场。

黎洛的目光丝毫没有受到那边的影响,怔怔的跪在那里,机械的点头回礼,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单薄的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绕了一圈,任谁叫她休息她都不应。据说应该叫堂婶的女人看不下去了,走到黎洛面前,说道,“丫头,去吃点饭吧,这样身体会垮掉的。”

黎洛木然的摇摇头,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外公外婆唯一的孙女,她不在这里,谁来陪母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每每听到这句话,黎洛都难受的紧,她也是未来得及尽孝心的女儿,好不容易母亲清醒,有机会服侍在她身旁,可是,老天为什么不多给她些时间?!

堂婶见状,只好摇头叹气,无奈的走开。

此时,一辆出租车疾驰后猛然停下,车上的男人随手扔出一张大钞,快步赶了过去。

然后,他默默的站在灵堂外,心疼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女人。良久,才抬脚走入,他在她面前轻轻蹲下。背上刚切痂的创面随着身形的移动,火辣辣的痛。然,他全部的注意已经分给像失去灵魂似的她,再也感觉不到其它。

“洛……”疼惜的低喃,他风尘仆仆的面颊贴上她冰凉的脸。

温热的泪水滑下,不一会儿,两人紧贴的双颊间便濡湿一片。黎洛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可是,心里的防线让这一声熟悉的呢喃击溃,泣不成声。她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哭的像个孩子。

被她不小心碰到的伤口刺得龙卓寒牙一咬,可是,他却没有吭一声,大手不住的轻抚着她的脊背。

黎洛僵硬的膝盖早已无法支配,跌向他的怀中。

龙卓寒心一惊,将她抱坐在软垫上,捋开她的裤管,两大团黑紫的淤青刺痛他的眼,赶忙说道,“我去找药膏。”

黎洛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龙卓寒只好作罢,沉痛的看了水晶棺一眼,说道,“乖,那先让我给伯母上柱香。”

第二天凌晨,灰蒙蒙的天空飘起细雨。

黎洛抱着那个冰冷的小盒子,面上木然,指尖发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原来,人化为灰烬后的重量如此轻,又如此沉重。

陆乘风闭了闭眼,接过黎洛手中的盒子,没有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哆嗦。

刚才烈火燃烧的瞬间,他才意识到郁卿真的没了,疯狂着奔向那炙热残酷的地方,却被工作人员死死的按住,一个大男人,爬在地上嘶吼着,看得陆家二老心酸的差点晕眩,不禁有些后悔怎么生了这么个痴情的儿子。

雨丝沁凉,带起一阵阵寒意,尘土的味道夹杂着腥味儿,让黎洛鼻头酸酸的,她手臂无力的放下雨伞,在雨水的掩护下,无声却放肆的流泪。

土一掊一掊的将包着布的盒子掩埋,每挥扬一下,便像在黎洛心中猛砍一刀。突然一个脚步不稳,她在泥泞的路上滑了下,跌坐在地上。

“妈妈,小毛说他的奶奶去世了,什么是去世呢?”稚气的嗓音糯糯从遥远的记忆里飘来。

“去世……去世就是活在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们见不到她了。”年轻的黎郁卿这样回复女儿。

妈妈,你是不是也到了那个世界?那里,可还温暖?是不是只有在梦中,才能再见你的音容笑貌?

被挡在人群外的龙卓寒,在缝隙中看到后,赶忙丢下雨伞,拨开围在附近的人,冲了过去。即使雨水会侵蚀伤口,他也顾不了了。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她却依然坐在地上不起,希望就此失去意识才好,这样,就不会这么痛了。

雨帘将世界变得朦胧,模模糊糊间,一个男人走到墓碑前,伸出修长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那个清秀的照片,轻声道,“郁卿,你等我……”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将身边的人震的一颤。这一生,他没对她说过一次“我爱你”,但爱,从未离开过。无论在她已为人妻时,还是在他孤单留洋海外。

原来,有一种爱比海沉深,却又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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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套书精选3000余篇闪小说,所有篇目均在国内公开报刊发表过。每篇都有独到的思想性,画面感强,适合改编手机短信小说。这些闪小说除了通过故事的演绎让读者了解这些闪小说的可感和领悟其中的深刻含义外,特别对广大初高中生读者的心灵是一次很好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