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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嗯。”

靠在章佳氏夫人的怀里,小黛玉只觉久违的那种亲情竟在恍惚间再次回转了来,小小的脑袋轻轻的嗅了嗅了,竟猫般的往里腻了起来,“姨娘的身上和娘亲的身上味道一样的,都是好好闻,让玉儿好安心的。”

“是么,那玉儿以后便住在姨娘这里好了。”

“呵呵呵,姨娘真好。”

温馨而安祥的气氛令的章佳氏夫人眼圈也红了起来,这玉儿比起当年的敏妹妹还要聪慧,又是个极敏感的,这大半年多的时间怕是在那吃人般的贾府里有着诸多的不顺心吧,可她却硬是坚持了下来,没和自个诉半个字的苦,这会子看她孩子家家的一脸儒姆深情,便是她这个作大人的心里竟也只觉酸得不得了。

一夜无话,黛玉在章佳氏夫人周到而又细致体贴的照顾下,渡过了在章佳氏府上的第一个夜晚,这一夜,章佳氏将军不曾回府,而黛玉的身子又弱,便由着章佳氏夫人作主,一用罢晚餐便由着几个丫头及雪雁紫鹃把黛玉送回了住处。

“姑娘,时侯也不早了,您快睡下吧。”

“嗯,这里我自个来就好了,你且下去吧。”

“姑娘,雪雁只在外屋守着,您有事使唤奴婢好了。”

“好了好了,就你雪雁刮嗓。”

雪雁小大人般帮着黛玉撤了纱帐上的金钩子,又轻轻捻小了灯火,看着她小小的身子躺在了床上,始自个缓缓慢了出去,并轻轻给黛玉合上了门,屋子里一片寂静,黛玉缓缓睁开了双眸,清澈的双眸在夜色下幽幽闪闪,宛若天上的星子般。

她认床的。

一直以来,她便认床的。所以,来贾府大半年来自个夜里并不曾真正的睡过安稳觉,而又为了不让雪雁王嬷嬷担忧,她只故意的装作自个睡着了,却每每在她们睡下后披衣做起,靠在窗下大半夜大半夜的抱膝独坐。夜色下,她望着天上的星星,直觉的想化身成星,若那样,便可以与娘亲再不分开了吧?

爹爹曾说,娘亲是天上最为漂亮的那颗星子呢。

贾府的一切让她不适应,作为一个孩子,思念爹爹,娘亲让她愈发的沉默甚至性子也跟着有些古怪任性了起来,她知道贾府的许多人都看她不惯,说她小孩子家家的却目下无尘,孤高自许,自以为高人一等等等,却说穿了不过是个没娘的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初听时她会觉得不愤会恼会怒会生气,可时间久了她只是觉得无所谓,贾府么,不过就是一个住的地方,至于自个去和那样的人来计较么?

只是呵,心底说着不计较,可心底的那份伤害却如何能免?

贾母是她嫡嫡亲的外祖母呵,她作为贾府最高的掌舵人,能听不到府中诸多的流言菲语?

而外祖母的选择却是沉默。

这说明了什么?

黛玉不傻,亲情与贾府,利益与自己,自个嫡亲的外祖母却是偏向了贾府呵。

心,一点点的冷着,回忆,渐渐冲斥着小黛玉的脑海,小小的脸上一片哀伤,半开的窗子里,一洒如银的月色下,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抱膝坐着的小黛玉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自个的外祖母竟不如一个娘亲的手帕交,这样的感觉让她小小的心里对这个人生充满了失望与难受,娘亲呵,你在天上看着玉儿的么?

玉儿难受。

玉儿想回家呢。

娘亲,玉儿想爹爹了呢。

风,吹起外面几株绿柳,一个少年身影自柳枝间一闪而过,直直的向着黛玉所在的半开的窗前飘去,凝立半响,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的模样,看着那小脸上一团的泪水模糊,少年的脸上一阵心痛,竟有些不敢上前的感觉,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身影,静静的看着,望着,陪着,守着,目光专注而又深情,仿佛这天地间除了这小小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半点,直到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冥冥中。

小黛玉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呀的一声低呼了起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属于那种灵魂深处最为怀念的那一抹心酸的挂念,如同儿时那般的深切关怀的目光,令的小黛玉再也隐忍不得,只鼻子一酸,蓦的低声哭了出来,“十三哥哥,可是你么?玉儿不是在做梦吧?”

“玉,玉儿妹妹。”

少年飞身而进,紧紧的拥着怀里小小的佳儿,少年的动作生涩中带着极尽的温柔,满足的笑容盈满心间眉眼,他的玉儿呵,分离了八年的玉儿,自打第一眼便印在自个灵魂深处一举一动一哭一笑都能牵动他心的玉儿呵,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玉儿,让十三哥哥好好的看看。”如同儿时的每一日般,十三只拥了小黛玉坐在一侧,怀里抱着小小的身子,十三的脸上全是心疼,寻了她的帕子细细帮她拭了脸上的泪痕,只轻声嗔怪道,“让你出来却是为了散心,怎的无缘无故竟哭了起来?”

“十三哥哥玉儿没事,只是,只是睡不着,便起来了。”黛玉在十三的怀里仔细的寻着那股舒心的味道,只想了下突然的面带焦色的抬头道,“十三哥哥怎的这会子出现了?若是被姨娘府中的侍卫们看到可是不好了,十三哥哥快走吧。明个再来看玉儿。”

“傻玉儿。”

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尖,十三的动作一如儿时,熟悉的令小黛玉眼前泅起层层水雾,小小的心中生出诸多的波涛,仿佛知道小丫头的心思,十三只笑道,“你只别想这么多,告诉十三哥哥说,是不是还是认床睡不着?”

“十三哥哥还记得?”

“那当然。”十三眉眼一挑,亮若星子的双眸透出股得意,向着黛玉讨好般低笑道,“凡是玉儿妹妹的事或说过的话,十三哥哥哪句不放在心头记在第一位的?玉儿可是十三哥哥这一生的宝贝。”

“十三哥哥真好。”

两小无猜,突然而来,却又突然而去,和黛玉朝夕相处三四年,在黛玉最为纯澈最为单纯的年华里留下了满满的影子,而他,却如同来时般悄然而去,不曾留下半点的影迹,仿佛儿时的相处不过是梦一场,为了十三的走黛玉事后曾大病一场,好了后却终是郁郁寡欢了好生一段时间,没奈何贾敏等人只得哄劝小黛玉只道‘你那十三哥哥却是个天上派来与玉儿做伴的,现如今玉儿长大,再不用人来陪的,所以便走了等等’,这样的话骗儿时的黛玉犹可,可随着时间的冲淡,心底那一股子的感觉却愈发的清晰了起来,又有黛玉偶尔曾听爹爹娘亲在书房悄声言及‘十三如何如何’,只让黛玉愈发坚定了这世上定有十三哥哥这一回,如今看着儿时记忆里的影子与年前十三四岁的少年重合,黛玉的心蓦的欢喜了雀跃了起来,她终于找回了她的十三哥哥呢。

“十三哥哥坏。”

“玉儿怎么了?十三哥哥哪里欺负你了?”

“哼,玉儿不理十三哥哥。”

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两人重逢欣喜过罢,小黛玉却突然的扭着身子要往地下站,只小脸垮着乌溜溜的大眼瞪着十三,不满的指责令十三一怔,自个好像没惹到玉儿妹妹吧,自打知道玉儿进京,他便千辛万苦的准备着一切,又求着舅妈好长一段时间才应了自个把玉儿妹妹带出来,自己在宫中听到消息说玉儿妹妹今个来章佳氏府上,他一颗心早飞了过来,待得晚上硬是待不住的偷偷飞出了宫,只怕她仍如小时般认住睡不好,这会子两人相逢才不过大半个时辰却又如何惹得玉儿妹妹生气的?

“好玉儿妹妹,你只说十三哥哥哪里不好,我立马改的。”

“哼,玉儿不理十三哥哥,十三哥哥走了也不和玉儿说的,玉儿找不见十三哥哥。”

“玉儿妹妹不哭,都是十三哥哥的错。十三哥哥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不好,玉儿不要十三哥哥了。”

“玉儿妹妹打十三哥哥好不好?”

“不要。”

“十三哥哥给玉儿当马骑好不好?”

“好。”

小黛玉的眼亮了下,而十三的俊朗的脸上划过一抹欣慰的笑,这丫头,竟还和小时般难缠。儿时的黛玉一被十三惹的生气,只千般哄万般劝都不依的,偏偏这十三一开口当马骑,这小家伙立即拍手称笑,林海夫妻如何敢让十三行此之举?只奈何他们夫妻在两小身边的时侯终究是少,而小黛玉却又最最粘十三,一来二去,这十三最佳的陪礼逗笑小丫头的绝招便成了给她当马骑。

堂堂的十三皇子给一个小丫头当马骑。

紧紧的把小黛玉背在身后,在小黛玉咯咯的笑声中,十三仿佛回到了儿时在林家那几年极为纯粹的生活,那几年是他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回忆,是他额娘送给他最好的礼物,因为去林家,让他遇到了一生中的宝贝,让他后来便是回到那孤冷的皇宫中,也能在心底保留一抹最真的笑意和温暖,这一切,都是玉儿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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