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色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当闪电再次来临的时候，她可以透过光芒看到船上的人们，他们都在想办法保命。她在寻求王子的身影。船从中间裂开了，慢慢沉入海中，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位王子。王子会很快沉到宫殿的，小人鱼想到这些，就非常高兴。她突然想到，人到了父亲的宫殿就不能活了，因为人们不能生活在水中。
小人鱼害怕极了，她不想让王子死。她不顾木板的碰撞，勇敢地朝王子游去。海浪太凶猛了，一会儿把她拍到海底，一会儿把她拖得高高的。她终于游到了王子身边。王子根本经不起这大风浪，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的胳膊和腿已经撑不住了。如果小人鱼再晚来一步，王子肯定死定了。她用力托起他的头，随着海浪移动着。
天亮了，大海恢复了平静。船已经不见了，连块木板也找不到。太阳出来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海上闪烁着无数个小星星。王子仍然没有醒。小人鱼把王子湿湿的长发弄到脑后，并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突然觉得王子和她花园里的那个雕塑非常像。为了使他快点苏醒，小人鱼又吻了他一下。
她看到远处都是大山，山顶堆积着很多雪，就像一只只白天鹅睡在那里。眼前就是一片陆地。海岸的附近是一片树林，顺着树林往前看，是一片建筑物。这些建筑实际上是修道院和教堂，不过小人鱼不知道。
建筑物的前边种了很多棕榈，长得又高又大。旁边还有一个花园，里边种着很多橘子树和柠檬树。这儿是大海的一个水湾，前边不远处有一座石崖，那里的水很深。这时候没有一点风浪，水面很平静。她继续拖着王子向这个小水湾游去。到那儿之后，她把王子放在太阳下的沙滩上，并将他的头垫得高一些。
教堂里的钟声响起，从里边走出很多年轻的女子，她们穿过花园，向水湾走来。小人鱼怕她们看到自己，赶快向海面上的几块大石头游去。她躲在石头后边，把头发和身体掩埋在海水的泡沫下边。她希望她们会救王子，她在那里偷偷地望着。
她们看到沙滩上的王子了，其中一位女子朝王子走去。由于害怕，她停住了脚步，喊来其他人一起过去。王子醒了，满脸微笑地看着周围的人，这一幕小人鱼在远处都看到了。王子根本不知道谁救了他，小人鱼也不敢出来见他。人们把王子抬进了高大的房子里。小人鱼见不到王子了，她心里特别难过。于是她钻进了海里，回宫殿去了。
小人鱼从小就不爱说话，善于思考。自从发生这件事后，她变得更沉默了。她回来后，姐姐们都很好奇，让她讲讲她在外边看到的情况，可是小人鱼根本不说话。
小人鱼非常想念王子，她总是游到那天王子躺过的海滩上，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又望向远处的高山，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还有教堂旁边的那个花园，里边的水果已经熟了，几乎被摘光了。王子在哪儿，她再也看不到了。她每次都带着希望出来，可是却带着失望回去。那段日子她整天沉浸在痛苦中，唯一能够缓解她心情的是，她花园里的那个雕像。它确实和王子很像，她总是紧紧地抱着那个雕像。她的心思全部在王子身上，花园里的花儿已经不成样子了。它们就像杂草一样，它们的枝条已经缠满了树枝，并且铺满了地面。以前美丽的小花园已经不见了。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有一次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一位姐姐。后来这件事又传到了其他姐姐们的耳朵里，这几位姐姐又把这件事纷纷告诉了她们的好朋友。有位姐姐的一个朋友说，她知道王子住在哪里，那天他们在船上举行的宴会她也看到了。
其他的姐妹们知道这件事情后，都要求这位朋友带她们过去看看。她们紧跟着这位朋友游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前边的建筑物，朋友说这就是王子的宫殿。
这个建筑物的墙壁是用淡黄色的石头砌成的，不时地发出闪亮的光芒。宫殿里有很多大理石台阶，其中有一个台阶很宽，一直延伸到海里。房顶上边树立着一个高高的圆塔，是金黄色的，看上去非常高贵。建筑物周围立着很多圆形的柱子，每两根柱子之间都有一尊雕像。这些雕像非常逼真。房子上边有很多宽大的窗户，人们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华丽的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挂着很多名贵的图画，中间悬挂着很多帘子，都是上等的丝织品。这些东西让人们一饱眼福。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厅堂，厅堂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的喷泉，它不停地喷着水。水喷得很高，就连高高的玻璃上都挂满了水珠。阳光透过玻璃射进大厅，照在水池里的植物上。
姐姐们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为了见到王子，她经常游到这里，并且一待就是一晚上。其他的姐姐们怕有危险没敢接近宫殿，小人鱼却一点也不害怕，一直往前游。她终于游到了宫殿的大理石下，那是一个狭窄的小河流。她坐在那里，透过明亮的月光看着心爱的王子。虽然她长长的身影倒影在水上，可是王子根本看不见她。
王子总是坐在一艘飘满旗帜的船上，听着美妙的音乐。小人鱼好几个晚上都在这艘船上看见他了。为了不让王子发现，她总是透过海里的灯芯草偷偷看他。海上风浪总会掀起她的白色面纱，人们以为那是一只白天鹅。
夜里，有很多渔船从她身边经过。那些渔民很喜欢夸赞王子，小人鱼经常听到。她总是希望海上的风浪能够大些，这样王子的船就会遇到灾难，她就可以去救王子了。那天在海里救王子的情景一直浮现在她眼前：她亲吻王子美丽的额头，他紧紧地拥在她的怀里。可是当时王子昏迷着，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更不会知道小人鱼救了他。
由于小人鱼对王子的爱，所以她希望能够生活在人间。她越来越喜欢人类，喜欢人类的生活。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圈子很小，而人类的生活非常丰富。人类能够爬上高不见顶的大山，能够乘船在大海上航行，人类还拥有大片的森林、田地等。她对人类有很多疑问，她很想搞清楚这些事情，可是她的姐姐们也回答不出来她的问题。她找到她的祖母，希望祖母能够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她总是把人类世界成为上层世界，可能是人类总是生活在水上吧。实际上她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人类的东西。
小人鱼问祖母：“我们会生老病死，人类如果不掉进海里淹死的话，会老死吗？”
老祖母回答：“是的，他们确实会死去。不过他们的寿命没有我们的长，我们能够活到三百岁，而他们只有不到一百岁的寿命。我们死后不会掩埋成坟墓，我们会变成海上的泡沫。我们的灵魂不会永生，它随着我们的死亡而消失。就像海里的植物一样，只要把它们割断，它们就会腐烂，永远不可能再生长了。人类的灵魂永远活着，即便是人死了。人类死后，他们的灵魂就会飘向空中。一直上升到另一个美丽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我们看不见。就好比我们浮出水面来到人间一样，海里的其他朋友们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听到这些后，小人鱼很伤心，她说：“有什么办法能使我们的灵魂永生呢？如果我能在人间生活一天，并且死后灵魂可以进入天上的世界，我宁愿放弃海里长达几百年的生活。”
“这种想法很可怕，你最好不要那样想了。与人类的生活相比，我们的生活更美好，更幸福。”
“我很想得到永恒的灵魂。要不然，我死后就会变成泡沫，再也看不到火红的太阳和鲜艳的花朵了，也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了。真是太可怜了。”
“不要那么悲观。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的灵魂永远活着。如果有一个人爱上了你，并且把所有的情感都集中在你身上，就连他的父母也比不上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时，他就会拉着你的手站在牧师面前，发誓这一辈子永远爱你、疼你，对你忠诚。这样一来你就会享受到人类的快乐，并得到他身上的一个灵魂，你们两个的灵魂都可以永恒。不过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我们有鱼一样的尾巴。人类很讨厌我们的样子，虽然我们自己觉得很美。人类没有尾巴，他们靠两条腿在陆地上行走，所以他们看不惯长着尾巴的人。”
小人鱼用悲伤的眼神看了尾巴一眼，嘴里不停地叹气。
“孩子，不要悲伤，我们应该快乐地生活。我们有三百年的寿命，就让我们尽情地跳舞吧。等我们死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决定，今晚咱们在宫里开个舞会，好好娱乐一番。”
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美人鱼们的舞会，真是壮观极了。舞厅特别漂亮，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透明的玻璃。周围站着很多巨大的贝壳，有粉红色的，也有草绿色的。贝壳里点燃着蓝色的火焰，整个舞厅都蒙上了蓝色的亮光。光芒透过玻璃，照亮了整个海面。鱼儿们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围在舞厅的周围，它们的鳞片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有白色的、金色的和紫色的。舞厅里的男士和女士们唱起了歌，一股水流从舞厅涌过，他们站在水里的大路上跳舞。他们的声音太美了，人类与他们比起来，真是逊色多了。
小人鱼是他们中间唱得最好的一个，因此她得到了很多赞扬。她的声音在陆地上和海里都是最棒的，听到这些夸赞，小人鱼心里美滋滋的。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沉浸在痛苦中。她忘不了心爱的王子，她希望得到他的爱，这样她就可以拥有永恒的灵魂。她默默地离开了舞厅，独自走向她的小花园。这时，从海面上传来了一阵号角声，小人鱼高兴极了，心想：“一定是王子的船行驶到了这里。我很爱他，每时每刻我都在想他。我心里装的全部都是他，我对他的爱胜过对爸爸妈妈的爱。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得到永远不会消失的灵魂。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这一切。现在机会来了，姐姐们都沉浸在快乐中，不会干预我的。大海的巫婆具备一定的法力，我要去拜访一下她。虽然人们都很畏惧她，不过也许我会得到她的帮助。”
小人鱼走出花园，去寻找巫婆。巫婆就住在泡沫的后边，小人鱼向泡沫游去。这时她第一次来这里，这儿的沙底是灰色的，一根海草都没有，也没有花儿。这是一个大大的旋涡，水勇猛地旋转着，只要有东西路过这里，就会被旋进水底。只有被这个旋涡卷进去，才能见到巫婆。不过，见到巫婆之前要经过一个泥煤田，那里的泥土冒着热气腾腾的水泡。穿过这个煤田，是一片恐怖的森林，森林深处有一座小屋，巫婆就住在那里。森林里的灌木和树全部是珊瑚虫。它们就像蛇一样，在水中来回卷动。它们的手臂长长的，黏黏的，并且非常柔软，就像蠕虫一样。它们整个庞大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动。只要有东西它们身边路过，它们就会死死抓住不放。
小人鱼来到这片森林面前，停下了脚步，她确实很害怕。她很想转身回去，因为她吓得浑身发抖。她又想到了心爱的王子和永恒的灵魂，她又有了前进的勇气。为了不让珊瑚虫抓到她，她把头发紧紧地盘在了头上，并将手臂紧紧地贴在身上。小人鱼在珊瑚虫中间迅速穿行，它们挥舞着手臂，就是抓不到她。有很多珊瑚虫手里注满了东西，它们的手臂像铁环一样，将东西紧紧地环住。它们抓的大都是沉船里的东西，比如说箱子、船舵，还有淹死的人们，他们已经腐烂变成了白色的尸骨。还有一些美人鱼也惨遭它们的毒手。小人鱼看到死去的同伙们，非常害怕。
小人鱼终于穿过了珊瑚虫的魔爪，来到一块黏黏的空地。这里盘绕着一条巨大的水蛇，它在不停地翻滚，淡黄色的肚皮露在外面，非常难看。这块空地有一所小房子，是用白色的尸骨砌成的。巫婆坐在那里，用嘴喂一只癞蛤蟆食物。那条肥胖的水蛇是她养的小动物，就像人类养的小鸡一样。水蛇爬到她宽大的胸前，来回摆动。
大海的巫婆看到了小人鱼的到来，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来的目的，漂亮的公主，我觉得你很傻。如果你真想那样做的话，我会帮你的。不过你的结局将会很惨。我知道，你很像人类一样，拥有两条会走路的腿，那么你只能砍掉自己的尾巴。你爱王子，并且想从王子那里得到永恒的灵魂，所以你希望王子能够爱上你。”老巫婆说完，邪恶地笑了起来。蛇和癞蛤蟆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在附近爬动。巫婆接着说：“我要想帮你，只能在明天的太阳出来之前，所以你来得很是时候。要不然只能等到下一年了。我这有两服药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不过你必须带上这两服药立刻离开这里，在太阳升起之前游出海面。当你来到沙滩上时，就把这两服药服下。之后你的身体就会发生变化。你的尾巴从中间分开，变成人类的两条腿。到时候，你就会成为人世间最美丽的公主。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你会觉得有人拿着刀割你的身体。你的步伐轻盈优美，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任何杰出的舞蹈家也跳不出你这种舞姿。实际上这时的你是痛苦的，因为你每走一步就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痛。你能够忍受这种痛苦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小人鱼听了巫婆的话，心里很紧张，不过她又想到了心爱的王子，还有她那渴望的灵魂。她坚定地说：“我可以忍受这种痛苦。”
“我还要警告你一点，你长出两条腿后，就再也变不回来了。你像人一样，不能在海里生活，也见不到你的父王、祖母和姐姐们了。你这是在冒险，即使你变成人，王子也不一定会爱上你，也不一定为了你忘记自己的父母。也可能不会把你带到牧师的面前，和你结为夫妻。这样的话，你的一切就白费了，你也得不到永恒的灵魂。当你在前一天早晨得知王子和其他女人结婚的时候，你的心就会被撕碎，从而死去，变成海上的泡沫。”
小人鱼脸色苍白，但是她仍然说：“我不怕，请你帮帮我吧。”
“我不会白白帮你的，你得给我报酬。我不要那些无趣的小装饰品。我听说，你的声音是海里最美的，我要你的声音，虽然你可以用你的声音去吸引王子。你要不答应的话，也别想拿到我的药。我会在药里加入我的血液，这样就会更有效。”
“你真想拿走我的声音吗？你如果拿走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公主。你的步子很轻盈，你的身姿很优美，还有你那双迷人的眼睛，这些都是你的优势。王子通过这些也会爱上你的。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你还想那样做的话，就伸出舌头吧，我现在就把它割下来，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药。”
“好，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巫婆听了她的话，就从屋里拿出药罐，准备煎药。
为了使药罐子干净些，巫婆喊来几条蛇，它们卷在一起擦洗药罐。擦干净之后，她把自己的胸口抓破，让黑色的血液流到罐子里。经过加热，罐子里飘出很多蒸汽，这些蒸汽奇形怪状的，看上去很吓人。熬一会儿，巫婆就会往里边加东西，并且每次加的都不一样。药在罐子里翻滚，这时候，从罐子里传出一种可怕的声音，很像鳄鱼的哭声。过了不久，药煎好了，看上去跟清水一样透亮。
“这就是我所说的药，赶快拿走吧。”巫婆说完，割下来了小人鱼的舌头。这时的小人鱼已经不会说话了，更不用说唱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