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琳目光惊恐，狠狠的扣着楚泱的手腕。
云之澈知道楚泱和月琳的关系一直不错，可是如今可不是应该去同情谁的时候。云之澈上前来，把楚泱搀扶起来，命令卫小楼道，“先带她下去，严加看守，等会带回皇宫再审。”
“是。”小楼答应着，把月琳的手从楚泱的手腕上抠开，两个侍卫架着月琳退了出去。
楚泱的心开始疑惑了。
月琳的确是想说什么，但是这丫头竟然无法开口。隐约有不祥的预感袭了上来。
“楚泱？”云之澈看楚泱的神色不好，关切的问：“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楚泱扭头看着前面的神父，不，是老和尚。这年头，宗教信仰还能这么兑换的，外面是一个佛教，里面竟然举办开基督教的婚礼了。
老和尚平静的对着楚泱微笑。
楚泱无奈。
“施主……”老和尚还煞有介事的对楚泱鞠躬。
楚泱小心翼翼的回礼。那老和尚一脸沧桑，想是来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老头似乎能从楚泱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里，看的出一切。
“施主。事实难料。老衲再问你一次。”老和尚意味深长的问，“你可愿意承诺陪伴在你的夫君旁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么？”
在这个情况，看着云之澈的眼睛，从自己的裙子上取下来一个香包，把小香包上面打了一个小结，细心的缠绕在了云之澈的指头上，像是一枚好看的戒指，楚泱用一颗虔诚的心，认真的回答：“我愿意。”
云之澈怔了一下，看楚泱在自己的手指上面绕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腰带上，一个吊坠也没有，于是，他就顺势接住楚泱的香包，又打了一个结，套在了楚泱的手上。
众人均是受封建思想毒害严重的读书人，对这等浪漫的举动很不理解。秦义心不在焉的把自己的玉佩也打了结。
唯有那老和尚一脸温和的微笑，捧着那本书，笑意吟吟的望着两人。
我们在佛祖和上帝的见证之下。
承诺，相守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上帝和佛祖啊，你们今天就联合一次吧……”楚泱的心里祈祷。
没有想到，云之澈玩完了，心不在焉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抬头问主持：“可以了么？”
主持点头：“可以了。”
云之澈无奈的耸耸肩膀：“主持，是朕的母后让你这么做的吧。”
老和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很简单的绕了过去，他竟然说：“不是，你母亲只是使者，是上帝让我这么做的……”
“……”楚泱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乐出了声音。
“……上帝？”云之澈半信半疑的点头。
“皇上，茶已经准备好了。”老和尚轻声道，“请随老衲来这边，品过茶之后，再行回宫。”
这是太后娘娘每年必须要举行的程序，云之澈看天色还早，众人一同进了茶厅里面。
在茶厅里面，桌上已经摆好了很多的茶点。
云之澈知道，如果左护法被抓之后，慕容萧就回亲自动手了。
他是在等着，等着慕容萧亲自来。
“皇上，这是老衲为您准备的斋茶。你请品尝。”老和尚说。
云之澈点头，用茶盖搅一搅茶水，轻轻的品了一口。
楚泱举起的茶杯，看里面细小的茶叶，正欲品尝，想起了青妃娘娘给自己金钗的时候的话。
用这钗搅拌茶水，味道会很好。
楚泱心停了一下，把头上的金钗取下来，见鬼，只听过用银钗搅拌茶水，来尝试有没有毒的，谁会用金钗搅拌，不是等着中毒么？
楚泱摇头，准备把钗带回头上，手停在半空之中，又想起了青妃笃定的眼神。
楚泱把金钗放进了茶水里，轻轻的搅拌了两下。茶水微微晃动，接着就停了下来。
没有异常。
“皇上，老衲来这里三十年，亏得太后娘娘的打赏，老衲这小寺庙的香火才得以延续。”他摇头道，“太后年年来老衲这里请罪。就是有冤孽，她诚心膜拜，也已经洗清了。”
“罪孽？”云之澈一怔。
“当年之事，已是云烟，皇上请回去转告娘娘，过去的纠纷就过去吧，若是一直记着，却是徒增哀伤罢了。”
“……”听这老和尚的话，太后娘娘似乎有很大的冤孽了。云之澈正准备问。
“咚！”的一声，茶杯碎在了地上。
“楚泱！”众人看向楚泱，她拿着搅拌茶水之后，就成了两半的金钗，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容妃那日临走的时候留给青妃娘娘的。里面不仅有月天全部的人员名单，而且，有这次大行动的最终目的。
月天这么多动作，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杀太后。
云之澈猛的站了起来。拿过楚泱手里的纸条。
楚泱紧紧皱眉，月琳之前一直在动嘴唇，她是在说一个字。
楚。
月琳不是在叫自己。
她是在说，楚楚……
李楚楚。
“皇上。”
“回宫，立刻回宫。”云之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月天的一系列行动，让众人以为月天的目的是要杀自己，而他们竟然是要对付太后。
卫小楼从外面冲了进来道：“皇上，云京的城门关上了。”小楼匆忙道。
“什么意思。”
“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小楼道，“太后娘娘在里面……”
云之澈狠狠的皱着眉头。心猛的沉到了海底。
今夜的皇宫，异常的安静。太后娘娘安然的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老主持说，有了那个典礼，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太后娘娘想到这里，弯起嘴角笑了。
虽然自己看不到，但她知道，她为澈儿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似乎可以去安静的赎罪了。
太后叹息了一声，怀里的小白不安分的动了动，目光延续到了，桌上的玉钗上面。
二十年，清则已经来过了，那么你，也该到了吧。
太后偏开头。
外面有人在敲门，小梅端了一碟子茶果进来道，”娘娘，你今天怎么不叫人来陪，小奴去叫蝶韵公主来陪着你吧。”
“免了。”太后懒懒的说，“本宫很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娘娘。”
“本宫不叫你，你就别进来。”太后轻声道，把昏睡的小白也给了小梅，“你抱它出去，本宫今天想一个人呆着。”
“是，娘娘。”小梅点头，抱着那小白退了出去。
小梅一出去，太后靠了墙壁。目光暗沉了下来。
不一会，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吹开了窗。太后起来去关，关好了窗，外面有轻声的敲门声。
“咚咚。”
“是谁？”
外面没有人回答，那人却轻轻的推开了门，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你是……”
“太后娘娘吉祥。”来着轻轻的弯腰道，“我是冷苑的李楚楚。”清雅的一个小微笑，楚楚走了进来，把抱着的一个小盘子摆在了桌上。
“是你。”太后松了一口气。
“娘娘，楚楚冒犯前来，没有打扰到娘娘吧，楚楚今天无事，除夕之夜很凄凉。所以，楚楚斗胆来陪太后娘娘。”楚楚不由分说的拿起桌上的一个点心，“娘娘，这是我亲自做的，娘娘，品尝一个吧。”
太后盯着她，淡然的摇头：“本宫不喜欢吃甜点。”
“娘娘，楚楚做的糕点，可是很受东洋国君的喜爱。娘娘不吃，可是会后悔呢。”轻盈的抿着唇，楚楚挑眉。
太后了然的坐了下来问道：“是么。受东洋国君的喜欢，那么也一定很受西漠王的喜爱吧。”太后挑眉看着她。
“你……”楚楚冷眉一锁，瞪着太后。
“小丫头，你就是月天的左护法，你用月琳丫头的消失来隐藏你的身份，而且和慕容萧一起哄骗了楚泱，让楚泱误认为月琳是月天的人，好让众人对你放松警惕。”太后闲散的说。
“娘娘记得真是清楚。”
太后漫不经心的品了茶：“苏师师，容静静，和李楚楚。名字这么有特色，想找到月天的人实在太简单了。”
“你……”楚楚已经睁圆了眼睛。
“丫头，本宫不是老糊涂，你想要骗过本宫这双眼，还稚嫩的很呢。”偏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如何，月天只派了你一个人来杀本宫么？”
“有我一个就够了。”楚楚目光一偏，手腕一晃，从袖子之中就落下了一枚小小的梅花镖。她拇指扣紧飞镖，锐利的眼睛里忽闪过一丝光芒。
太后坐在床边，没有一点惊恐，红唇微动，问道：“丫头，你没有闻道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楚楚还没反映过来，太后俯身轻轻的对着桌边的红烛吹了一口气，红烛“滋滋”的暴了两个火花。楚楚退了两步，猛然觉得头疼欲裂。
“你……”
“你可知道本宫入世多少年，本宫经历的事情比你多的多，就凭你，想杀本宫，未免太幼稚了吧。”抚了袖子，抬眼看她，“丫头，让你的主人出来，本宫就在这里等她。”
楚楚的目光散开，一丝一缕的飘在空中。梅花镖仍在手中，却已经找不准焦点。楚楚凭着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人硬生生的撞在桌子上。
“这个任务是我的，你没有，你没有资格见我的主人。”楚楚抚着头，唐突的往前撞了撞，跌在了太后的旁边。
“本宫是不是有资格，不是你说的算。”漫不经心的凝视着她，“丫头，本宫念在你年岁尚小，暂且不取你的性命。你离开。”太后攥紧了手，怒道，“你没有服用解药，再呆下去，会毒气攻心，死在这里。”
“你……”
楚楚从床上爬起来，已经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晃了晃头，竟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楚楚凌空摸了两下，着慌的揉了揉眼睛。心里慌张的同时，她猛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小刀，靠着自己的感觉冲太后刺去。
太后无奈的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袭击。
“你……”冥顽不灵，倒也该死在这里。
“我受慕容公子之命，必要取你的性命。”楚楚即便眼前已经看不到东西，身子也没有后退，猛的往前扑去，又跌在了地上。
太后看地上双目无光的楚楚，思量了一下，竟然走到蜡烛的旁边把那蜡烛吹灭了。
已经答应过主持，不再无辜取人性命。她在为当年的误行洗涤罪过。
蜡烛一灭，房间里霎那就一片漆黑。毒烟也就此消失。楚楚躺在地上，晃了晃头：“是什么？”
太后没有再搭理他，轻轻的推开了门。
在一片黑暗之中，太后仰头，在屋顶上看到了慕容萧。
在云京的郊外，云之澈御马带着人从安宁寺里冲了下来，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就闻道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皇上。”卫小楼勒了缰绳，前方是一片守卫的尸体，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城门的前面，了无生息。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这除夕之夜。
“皇上，月天的贼子们看着城门，皇上你留在这里，我们先杀进去。”小楼果断的说。
“不用，一起杀进去。”云之澈微微皱了眉头道。
“皇上，危险。”
“废话少说，动手吧。”云之澈心里担忧着太后，眉头皱起，握紧了腰间的宝剑，甩起鞭子就迎了上去。
如今，月天的二十几个人紧紧的关着城门，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拦截云之澈这等援军，给里面的人足够的时间去杀太后。
云之澈御马到了城门前，身影一跃，就孤身一人上了城楼。卫小楼没有拦住，看皇帝孤身犯险，跟着上了城楼。
楚泱看情况恶化，一时半会，还真打不完。而自己的后面跟着的人，又不能飞上城楼去拼战。
“去砍一棵大树来。”楚泱吩咐。
“姑娘。”
“我们把城门撞开。”
后面的秦老爹隆圆了嘴。
“你让她出来。”皇宫里，太后看着一袭紫衣的慕容萧。
慕容萧没动。
“本宫知道是她。费了这么多的周折，她不就是想杀本宫吗？”太后冷声道。
摇头，轻轻的举起了手里的剑。
“我接受的命令就是送你上路。”慕容萧对于谁和谁的恩怨情仇没有任何的兴趣。
“本宫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太后沉吟道，“但是在临死之前，我想再见她一面。为了那件事情，我后悔了很多年，这些年，那一夜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反复，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我在弥补，并且用我的后半生弥补。”
慕容萧不懂，但是在黑暗里的那个人影，肩膀微微动了动。
“我知道你在听着。”太后目光在周围的黑暗扫过，轻声道，“十五年前，我不应该对你赶尽杀绝。人，做了错事，是会有报应的，我早就等着这一天。”
“……”
黑暗里肩膀又颤抖了一下。
这时候，蝶韵拎着一个篮子正往太后的慈瑞宫而来，蝶韵停在慈瑞宫的门口，目光盯住了停在外面颤抖的黑衣人。
“呃……母……”蝶韵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给一个人影捂住了嘴巴。
“嘘……”东方夜捂着蝶韵的嘴，藏在了另一面墙的后面。
东方夜透过这面前的雕花窗往院子里看。
“你做什么？”
“小声一点。”东方夜指了指里面，“你没看到里面在杀人么？”
“……可是，外面那个是母……”
“闭嘴，我看到了。”东方夜摇头，“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从房间里走出来，继续道：“那一夜，我是杀了你的孩子。”
“……”蝶韵瞪圆了眼睛。
“那是你逼我的，你害了清则，又间接害死了云霄。你早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太后目光犀利起来，“你处心积虑那么久，无非是为了得到一个儿子。可是，你有资格得到儿子么？”
“……”
“你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心里很清楚。清则毁容，云霄气死。全拜你所赐。你没有资格怀上皇家的孩子”太后语气重了起来。
慕容萧听的心有所感，扭头看着躲在暗处的黑衣女子。
黑衣人在颤抖着，她蒙面，抬起头，一抹凶光从眼中迸发了出来。
慕容萧领命，再回头的时候。
“当啷！”一声宝剑出窍，下一秒已经像一条闪电一般，向着太后飞去。
太后惊奇的同时。
蝶韵惊恐的张大了嘴。
“呃……”
“当！”
宝剑撞上了宝葫芦，悠然坠地。
东方夜盯着地上的酒葫芦，心里很明白，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臭小子，你真的很没有规矩。”悠扬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在不远处卷着铺盖看偷窥的银发老者从上面跳了下来，无奈的耸耸肩膀。
慕容萧看他的同时，眼神也暗淡下来：“师傅。”
“我不是你的师傅。”他走上前来，挡在了太后娘娘的前面，换了一张脸，“你还好吧。”那么深情的目光，深情的东方夜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太后盯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头子，差点没把魂魄给吓飞了。
“吓到你了。”银发老者淡淡的说，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她惊愕的神情，继续说，“来迟了一步。”
“……”
银发老者回头，盯着上面的慕容萧：“臭小子，有你这么对你的师傅的么？你下来……”勾起一根手指道。
“师傅。慕容萧今日奉命……”
“你给我滚下来。”不由分说的瞪着他。
“师傅，恕慕容不能从命。”慕容萧偏了偏头说，“如果师傅再不离开，休怪慕容萧无情了。”
真是丢死人了。竟然养了一个这样的白眼狼，银发老者回头看一眼太后。在小子在这个时候竟然丢自己的面子——
如今，只能开门放狗了……
“我的好徒儿，你出来。”
“……”躲在一旁的东方夜听到，掐算了一下，师傅从来就没有叫过自己好徒儿，八成不是在叫自己，不过，他就两个徒弟，不是叫自己，难道是在叫慕容萧不成……
银发老者叫了一声，没有人应，只能狠狠的跺脚：“东方夜，你给我出来！”
东方夜打了一下颤，才出来。
“师傅……”
“那小子交给你了。”他指了指慕容萧。
“……”东方夜斜眼看慕容萧，每次打架都是他，自己从来没有对付过大人物。一到关键时候，就把他丢给自己。
他们是从小打到大的，老这么玩，一点悬念也没有。
“师傅……”两人面面相觑。
慕容萧和东方夜相视一眼。
“原来你还活着。”太后看他，惊奇的说。
“你在这个时候露面，你不会一直在守着我吧？”
“……”银发老头原来觉得太后就是天上的星星，她在自己的心里没有一丁点的缺点，如今他突然意识到。
她真的很自恋。
“我一直守着你？你会一直守着你？”
太后目光一动未动的盯着他，一分钟之后，他终于妥协：“没错，我就是在一直守着你。”
太后心思微动，尤记得二十年前，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跟着自己来到了皇宫，在满天大雨的夜里，守在自己的房门外。
这样的故事，平时会忘记，可是，一但想起来，往昔的记忆猛的涌上心头。
而一直躲在暗处的女子冷笑了一声，走了进来。
“沉香，你还是老样子。”女子把头上的黑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沧桑的脸。大漠的气候让这个和太后年龄相仿的女人看上去老了很多。但是她的目光却比太后要犀利的多，黑色的瞳孔，如鹰一般。
“你终于肯出来了。”太后叹息一声。
雯玲笑了起来。
“我等你等了十五年。”
雯玲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的扬起手，举起了手中的长鞭。
银发老者往前一步。
雯玲才笑道：“你，为了这个女人，一直潜伏在我的旁边十五年，我很佩服你，但是我今天，必然要取她的性命。”
两人相视一眼，时间霎那恍若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