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惊变

云楹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当祥嫔来到绾心院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礼物的事儿。祥嫔一路走来，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感觉，只是她脸上略带焦急的神情，让云楹不得不重视。

“妹妹，出事了。”祥嫔开门见山的说，云楹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碧被德妃娘娘带走了。”

“怎么回事？”云楹紧张的问，阿碧很是孩子气，莫不是闯了什么祸？祥嫔沉吟了一下，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记得昨天看到的那个林采女吗？她今早上练舞的时候突然脚受伤了，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她的舞鞋里放了很多小针，针上还有毒，虽说毒性不大，但她这舞是一定跳不成了。”“这与阿碧有什么关系？”云楹疑惑的问，“阿碧小孩子心性，不会害人的。”“我也相信与阿碧无关，她还是个孩子。”祥嫔叹了口气，“但是林采女到德妃娘娘那儿禀告，说舞鞋是阿碧送给她的。”“什么？”云楹有些激动，“她为什么要陷害阿碧？”“未必是陷害，”祥嫔拍了拍云楹的手，“我看阿碧的神情，那鞋八成就是她送的。”

云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不知所措。阿碧的性格她是很了解的，这样害人的事儿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云楹心里知道这宫中争斗甚多，也有所防范，却没想到首先遭殃的是阿碧。

“事到如今，我估摸着阿碧会被先关起来，你不妨去求求皇后娘娘，只有她有办法救阿碧了。”祥嫔站起身来，她手上还有很多事儿，不能在云楹这儿久留，如今将消息告诉了云楹，她就离开了。

云楹心里仍是有些慌乱，对于皇后，她依然抱有几分疑惑，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得去向皇后求助。云楹带着锦瑟匆匆的赶到栖凤宫，向皇后说明了来意。皇后却笑了笑，问：“我昨天的提议，楹儿考虑的如何？”云楹没想到皇后会问句话，她从皇后的话中听到了一丝诱惑，一丝交易的味道。她知道，如果她不能给皇后一个满意的回答，皇后不会帮她救阿碧。可是，她的确还没有下定决心。看出了云楹的犹豫，皇后也不生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可是，阿碧——”云楹担心皇后不肯帮忙。“德妃把她关到静心苑去了，”皇后微笑着说，宫中的事儿自然瞒不过她，“你可以去看看她，问问情况。”

云楹谢过了皇后，她明白皇后已然帮了忙，不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是见不到阿碧的，如今只有赶快想阿碧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静心苑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向来是关押待罪的嫔妃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五月，宫中各处已是繁花似锦，可这静心苑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冷冷清清，不带有一丝色彩。云楹带着皇后娘娘给的令牌，在管事嬷嬷冰冷刺骨的目光下，走进了关押阿碧的房间。一进屋，进见到阿碧的侍女团儿守在床前抹眼泪，云楹赶忙上前，看向床上的阿碧。阿碧躺在床上，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像是失了魂一样，半天的光景，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憔悴的让云楹心疼。“阿碧，”云楹轻声唤她，“告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小姐，你要为小姐做主啊.”团儿跪在地上，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云楹伸手把她拉起来，示意锦瑟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安抚的帮她擦擦眼泪，道：“先别哭了，出了什么事儿你如实的告诉我。”“是梁宝林，”团儿恨声说，“她昨天来找小姐，说自己的脚伤不是林采女弄的，还带来了自己的舞鞋，说是不同于平常的，专门为这支舞准备的，想要送给林采女，又怕人家不要。小姐心好，答应替她去送鞋，结果，林采女就伤了脚。云小姐，我家小姐是不会害人的，那双鞋是梁宝林的，可是德妃娘娘问起的时候，小姐却不肯说——”梁星儿？云楹心中嘀咕，明显的借刀杀人，却不知她如何哄骗的阿碧，让她不肯说出来。“楹姐姐，”阿碧突然出声，一双大眼睛无神的看向云楹，“我在德妃娘娘那儿看到了林采女，她的脚——”阿碧一哆嗦，“姐姐，我没想害她的，我真的不知道——”云楹心疼的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姐姐相信阿碧，但是，阿碧要告诉姐姐，为什么不跟德妃娘娘说出真相？”“我不敢说——姐姐，如果我说了，星儿就完了——”“是她在害你。”云楹沉声说，“你为何还要护着她？”“星儿——星儿不是这样的，她很好——”阿碧有些语无伦次。

云楹默默在心中叹息，阿碧真的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她不会演戏，也看不出别人在演戏，这样的她要如何在这皇宫中生存？“团儿，好好照顾阿碧，有什么事儿请小太监到我那儿通知一声。”云楹将准备好的银子交给团儿，她们在这静心苑若是没有银子打点，恐怕是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云楹柔声安慰了阿碧几句，起身离开了，已经快到中午，她该去给二皇子送饭了。锦瑟已经先去了栖凤宫，拿了准备好的食盒，云楹心里有事，一路上不说话，见到同来送饭的萧才人也只是点头示意。二皇子倒是懂事的很，见到云楹心情不好，也不磨人，乖乖的吃了饭，就上床午睡去了。云楹收拾好一切，向镜湖边上走去。如今这宫中，能说得上话得，也就只有祥嫔了。

此时已是午休的时候，排演的宫女们三五成群的坐着休息，祥嫔坐着凉亭里，正在想几个管事的嬷嬷交代这什么，一个身穿白色舞衣的女孩儿坐在她的身边。看见云楹过来，祥嫔挥手叫身边的人退下，几个嬷嬷扶着那个女孩儿向云楹行了礼，出去招呼着大家继续排演。

“妹妹，那个女孩儿如何？”祥嫔语气有些怪异的问。云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的意图。“那就是梁星儿。”祥嫔拉着云楹走到亭子边上，指着正要开始排演的梁星儿，“如何？还算是个美人儿吧？”她就是梁星儿吗？云楹仔细打量着，算不上是绝色，但是体态轻盈纤细，自有一番柔弱可人之处。“她不是脚受伤了吗？”“这舞只有她和林采女能跳，她这脚伤可比林采女轻多了。”祥嫔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妹妹，你说凭她的姿色，跳这一舞，能飞起来吗？”

云楹摇了摇头，这几日在宫中见识了诸多嫔妃，这个梁星儿确实不算出色，至少无论容貌，身段还是气质，都比身边这位祥嫔娘娘差的多了。“如果不能，她又为什么非要跳这舞呢？”云楹问。“妹妹，你在宫里的时间太短了，”祥嫔摇了摇头，“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机会，只要有机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了争取一个机会，宫里的女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云楹默然，的确如此，为了这个可能什么用都没有的机会，无辜阿碧被卷了进来，那么祥嫔呢？她又为什么帮她呢？

祥嫔毫不逃避的迎上云楹疑惑的眼神，轻笑着说：“我跟这后宫中的女人不一样，我本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云楹心有不解，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什么，这几日她见到的女人，有的似乎天生就属于这个皇宫，一如德妃，苏绮罗，有的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皇宫里，就像薛紫嫣，就像祥嫔。还有的让她看不清，摸不透。那么她自己呢？她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是否是属于这个皇宫的，在她自己心里，她对皇宫充满了莫名的排斥，却又觉得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妹妹，”祥嫔笑得意味深长，“你不属于这个皇宫，但是，你逃不掉。”

云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舞台上那个飞舞的身影，轻纱弥漫，仿佛是一张网，罩着宫中女人不能自已的命运。

深夜，秀玉宫，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匆匆而入。

苏绮罗挥了挥手，翠屏带着宫女们退出房门。来人掀开斗篷，却是梁星儿。“多谢华嫔娘娘相助。”梁星儿盈盈拜倒。苏绮罗笑着扶起她，道：“这本就应该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娘娘，”梁星儿有些迟疑的开口，“沈碧瑶——”苏绮罗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女孩除了正好，像她这种天真可爱的女孩，太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了，记着，我帮你的就这么多，你要自己好好把握。”“可是，”梁星儿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就凭这一支舞，我并没有把握能够吸引皇上。”“这个本宫自然是帮你考虑到了，”苏绮罗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把匕首，交到梁星儿手上，“男人天生对于柔弱的女人没有抵抗力。”“这是——”梁星儿带着恐惧看着手中的匕首。“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白纱上的艳红，永远是最夺目的。”梁星儿下定决定的点了点头，收好匕首，起身离开了。翠屏送走了梁星儿，回到房中，看着依然在照镜子的苏绮罗，犹豫的说：“小姐，这个梁星儿靠得住吗？”“无所谓，”苏绮罗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就是想看看，皇上到底有多宠爱那个薛紫嫣。至于这个梁星儿，笨到什么事儿都用我指点，不足为虑，必要的时候也算是个不错的挡箭牌。”翠屏不再多说，默默的铺好床铺，退了出去。

苏绮罗并没有睡觉，她坐在镜子前，仔细的看着自己娟丽的容颜，自言自语：“没有人能够挡在我前面，我要的一定能够得到。”这一夜，苏绮罗没睡，梁星儿没睡，云楹也没睡。正当她准备睡觉的时候，锦瑟匆匆进来传话，说是静心苑的小太监偷偷来报，阿碧不好了。云楹急忙穿好衣服，赶到了静心苑，却被守苑的嬷嬷拦了下来。“小主，宫中的规矩，没有旨意静心苑不能随意出入。”嬷嬷冰冷而恭敬的说。云楹懊恼的跺了跺脚，这个时辰皇后想必早已入睡，她又上哪儿去请旨呢？可是听来报信的小太监说的严重，不进去看看她又怎么能放心？

锦瑟到底在宫中已久，她走到嬷嬷身边，悄悄塞给嬷嬷一个镯子，说：“我们不会坏了规矩，还请嬷嬷叫沈选侍的婢女出来一下，我们就在这儿门口说上几句话就走。”嬷嬷默默收下了镯子，挥手叫身后的小太监去叫人，对云楹说：“宫里的规矩，小主莫怪。”云楹勉强笑了笑，说：“多谢嬷嬷通融。”

团儿跟着小太监出来，一见到云楹，就扑跪了下来，哭着说：“云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她不好了。”锦瑟连忙把她馋了起来，低声说：“别哭，说明白，怎么就不好了？”团儿抹掉脸上的泪珠，说：“小姐下午开始发起烧来，到了晚上一直没退，如今人已经不清醒了，云小姐，您快请太医来看看吧。”云楹转头看向守苑的嬷嬷，嬷嬷道：“小主，宫中的规矩，没有旨意这半夜我们也请不到太医。”云楹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除了皇后没有人能够帮她，也顾不得现在的时辰了，她吩咐团儿好好照看阿碧，转身向栖凤宫走去。

栖凤宫的宫女大概已经得了皇后的吩咐，见到云楹过来直接将她让到内室，皇后斜靠在睡榻上，招呼云楹坐下。“我听说了静心苑的事儿，估摸着你该来了。”皇后倒也不让云楹为难，直接开口道。“还请姐姐帮忙。”云楹起身行礼，皇后摆了摆手让她坐下，说：“你可考虑好了？”云楹自然明白皇后说的是什么事儿，如今她也只能咬牙答应：“是，楹儿想好了，一切听姐姐的安排。”皇后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让云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就好，皇上生辰那天按例都会到我这儿来，你好好准备准备。”“是。”云楹点了点头，“阿碧——”“不要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你不妨留下来等等消息。”皇后早已料到云楹会答应，知道她要来就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太医已经去看过了，沈小主是受了惊吓导致风寒入体，如今已经喝了药，没什么大碍了。云楹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便起身告退，回到绾心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