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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她心中本也疑惑,按着忠顺王爷之地位身份,如何能和宝玉结交?况且素与贾家无往来,无缘无故又到自家内庭来?势必是有着别的原因,只是未曾有人在意罢了,这里的人,又是哪一个巴不得更攀高一个门槛子。

如今既然黛玉和水溶之事已然初定,那么她就必定要护着黛玉的周全和名声,不能再任着宝玉如此我行我素。

因为林家已没,黛玉日后若是嫁入北静王府,也是给贾家带来一个极大的靠山。

心中计较妥当,贾母忙抚着黛玉略带愁容的眉头,劝慰道:“虽然这样说,只是这样人家的小姐,哪一个不写一点子诗词的?昨日娘娘省亲,你们姐妹们还做了好诗呢!回头我只叫你舅舅教训他,不许再拿出去了!”

又转头对宝玉道:“若再叫我知道你拿着姐妹们的诗词传到书房里去,必定叫你老子捶你的肉!”

唬得宝玉脸都黄了,低头呐呐不敢言语,暗地里却悄悄给才进来的宝钗扮了个鬼脸。

宝钗笑看着黛玉的泪眼凝噎,道:“怎么?大年下的,难不成争着吃昨儿晚上的元宵不成?”

说着又看着宝玉,道:“竟是宝玉兄弟争了林妹妹的元宵不成?还惹得林妹妹沙子迷了眼睛?”

贾母替黛玉拭了眼泪,见宝钗今日穿着一袭极精致的新衣,更显得容光焕发,又略施了一些胭脂粉黛,眉梢眼角似是有些喜气似的,便问道:“宝丫头不在家里陪着姨太太,怎么大清早过来了?”

宝钗听了忙笑道:“昨儿忙了一夜,妈是受不了了,早早就歇了还没起来,我也睡不着,就过来瞧瞧林妹妹。”

贾母笑道:“难为你有心,倒是玉儿淘气,大清早里闹别扭,还叫你过来瞧她。”

宝钗笑得温文沉稳,道:“我们素来亲如姐妹,日后自然也是姐妹,原该时常走动的。”

听了这日后同是姐妹的话,贾母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宝钗一眼,回头又劝慰黛玉道:“你也很该宽些心,我就知道必定是宝玉的不是。你放心,回头就叫你舅舅吩咐他上学堂里读书去,瞧他还怎么淘气惹你生气。”

宝玉听了这话,直如头顶打了个极大的霹雳,更如霜打的茄子,忙道:“东府里珍大哥请我去看戏,我去瞧瞧热闹去!”

说着便一溜烟去了,就好似后面有人拿着刀子追赶似的。

留下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贾母又安慰了黛玉几句,才起身回房,吩咐凤姐儿料理外面送的节礼。

黛玉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再者也是恼昨儿的事情,所以才将气撒在宝玉身上,如今发了火,心里便舒服些,渐渐消了气,重新净面梳妆,揉开一点淡淡的胭脂,给没有气色的雪颜增添一抹娇红。

宝钗面色永远都是淡淡的笑意,令人无可挑刺,对黛玉亦是多了几分亲热。

只是那笑意中到底带了几分心意,几分算计,亦或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罢了。

待得黛玉收拾妥当了,宝钗便与她一同到贾母房里请安,果然姐妹们和太太奶奶们都在了。

凤姐儿见黛玉神色懒懒的,便知必定是昨儿累着了,便笑道:“妹妹可是还没醒呢?”

黛玉懒懒地靠在贾母怀里,笑道:“可不是,谁知今儿倒是一日没趣的,反惹了些闲气。”

贾母摩挲着她笑道:“大年下的,别记挂这些了,倒是今儿陪着我乐一日才是。”

黛玉歪着头俏皮地笑道:“忙了昨日一夜,老太太竟是不累的?玉儿还觉得浑身酸痛呢!今儿早上拿着药草泡了好些时候才疏散些,才叫紫鹃将各色药材都拣了一些上好的出来交给了鸳鸯姐姐,外祖母回头也泡些时候,虽不能说极好,却也有些好处的,也是玉儿一点借花献佛的心意到了。”

说得贾母喜笑颜开地道:“瞧瞧林丫头,自己的孝顺的心送到了,反说自己借花献佛。”

黛玉一派小女儿的娇态,撒娇道:“瞧瞧外头倒是忙乱的,唯独咱们自己自在罢了,姐妹们一处也好,只是却少了一人。”

贾母听了一怔,宝钗便笑道:“可不是少了云丫头不在,她是最喜热闹的,怪道减了好些热闹呢!”

贾母便对凤姐儿道:“明日里打发人去接云丫头过来玩耍罢,不然倒是说我这个姑太太把她丢在脑子后头了。”

凤姐儿连忙答应了,笑道:“天下里哪里还有比老祖宗更慈爱的寿星奶奶?这样疼爱孙子孙女,什么都想得十分周到,竟是寿星也比不得了,可见真真是我们的福分,活在老祖宗的庇佑下。”

贾母道:“别在我跟前说这些油嘴滑舌的话,赶紧去料理些送宫里的礼才是正经,还有忠顺王府里,万万不可忘记了。”

凤姐儿忙答应了,自去派人去史家接湘云,又去料理各种回礼不提。

按着如今贾家皇亲国戚的身份,史家喜得无话可说,反巴不得湘云过来,好提携着史侯爷,自是无异议。

面对着叔叔婶婶的利欲熏心,湘云却是不自觉地嗤之以鼻,更厌恶这些法理规矩,次日到了贾家的时候,亦不堪这种繁华到了极致的热闹,只唯独见到宝钗却是叫她十分喜欢的。

宝钗只管拉着湘云上下打量,笑道:“几日不曾见,身量高了些,倒是越发出挑得好了。”

湘云见到宝钗却是十分开心,叽叽呱呱说个不住,道:“宝姐姐才是越发好了呢,这些姐妹统共不及,还说我的笑话。”

宝钗笑着褪下手腕上的一只海棠硬红镯子,套在湘云手腕上,亲热地笑道:“这是大姐姐回来省亲的时候特地赏赐的,我特地给你留着的,好容易提醒了老太太打发凤丫头接你来了,你就戴着罢,我瞧这海棠红的色泽倒是极配你的肤色。”

湘云笑着搂着宝钗的双肩道:“到底是我的好姐姐,别人想不到的,唯独姐姐想得到。”

贾母却是远远地瞧见了,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有些锐利地在宝钗身上一掠而过,脸上更有着丝丝的寒冷之意,却是几不可见,因为昨日元妃所赏不过是些笔墨纸砚书籍锞子等物,件件登记在册的,不曾有这样名贵的宝石镯子,再说了,明眼人一瞧,也知道那镯子不是宫中之物,因此便对湘云招招手,道:“好容易来了,我瞧瞧气色倒是好的。”

湘云急忙跑到贾母跟前扑到她怀里,猴儿似的扭股糖,笑道:“我在家里十分想念老祖宗,还当老祖宗忘记我了呢!”

贾母笑道:“这时候上下都忙乱得很,接你过来也没地方乐的。倒是如今房舍都有的,还是跟你林姐姐住在潇湘馆罢。”

湘云扭着身子道:“我要跟宝姐姐住,林姐姐素日里连自己还照应不过来呢,我怎么好去反打搅她的清净?倒是宝姐姐为人处世素来最是细致妥当的,就像最好的姐姐一样,老祖宗才送了我这个娘娘赏赐的镯子呢!”

说着得意地将手腕伸到贾母眼前,那枚红宝石的镯子十分耀眼,果然是名贵之物。

贾母见她执意如此,自然也只好由着她了,只是心中一阵微微的叹息掠过。

毕竟是她娘家人,她也不好当着人前说什么。

湘云吩咐翠缕拿出一个包裹来,一面打开一面笑道:“才做了几个极精巧的荷包来,是新得的花样儿,倒也奇巧,又放了些沉水香,能安神养息,倒比外面买的强好些,因此给老祖宗将那旧的换下来罢。”

贾母见她孝心,心里倒也是十分欢欣,只是换下黛玉做的却不必了,因此忙翻开来瞧,果然十分精致。

“倒是扎的出奇的花儿,怪道别人都央你做那些细巧活计!只是这些沉香倒是极名贵的,却是从哪里来的?”

湘云面上带了些洋洋的笑意,道:“沉香是前儿宝姐姐特特打发人送给我的,我用着果然好,所以才想着孝敬老祖宗的。”

贾母听了,笑道:“你宝姐姐倒是果然十分细致,真真堪称是秀外慧中,也不知道谁是有造化的,能消受得起她。”

一旁的王夫人听了,面上不由自主显现了一些极其满意的神色来,只是却不说话,只瞅着湘云。

湘云笑道:“老太太既常常称赞宝姐姐,给老太太做孙子媳妇怎么样?这样宝姐姐也就能常常孝敬老太太了。”

王夫人听了心中甚喜,却知道自己不能开口说话,只盼着贾母能顺口答应。

不料贾母却笑道:“你宝姐姐这样好模样好气度,我又最喜她这行事稳妥的性子,怎么看着都是富贵人家的主儿,只怕来日是要得极大富贵的,咱们这样寒舍门第,倒是没的辱没了你宝姐姐的人品才貌。”

宝钗红着脸道:“老太太倒是拿着我们小孩儿家取笑呢!再怎么好,也比不得老太太的好处!”

贾母正色道:“我倒不是取笑,姨太太一门心思在那里,你哥哥又淘气,原本就是要靠着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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