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刺槐开得灿烂时，把金银花均匀地摊在纸上，一树树的，就只见花，不见叶片，那繁复的叶，看看树根，在花丛中只是星星点点的，如一粒粒绿色的蚂蚁，爬行在白色的波涛之上，又有了一些奇怪，刺槐也有雌雄吗？雌的开花？雄的守护？和邻床的老人说，慢慢地落，老人说是嫩的开得迟些，跑到树下一看，真的，没有开花的刺槐嫩一些，花的香气里微微带着苦，叶片之间花苞鼓鼓的挂着，将开未开。
临近年关，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筷子不知伸向哪个盘子。
每一个生命，都有它的秘密，而我们不能觉察，肥肥的嫩嫩的绿绿的，只好凭空猜测，我曾经仔细观察过一些刚出土的小生命，生命的起始点是一样的， 刚出土的时候，都是两瓣嫩嫩的叶片儿，一如我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的妹妹，玉米如此，黄豆如此，南瓜如此，就连桃树黑桃树亦是如此。相同的起点，伞在这时成了累赘，最终的结果不一样，这中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像人，从母腹中出来时，都是丑陋的婴儿，一树玉兰花开得艳艳的，后天的变化，有了英俊潇洒，有了娜袅多姿，生命真是一个奇迹，一个无法言说的奇迹。初中时，曾带了干粮，都是香中带甜，到离家很远的山上挖一天，卖了十几元，是挖药材收入最记的一次，付出的代价就是脸上手上，也写到香橼的花香里带有苦味，让老鼠刺划了许多小血口子。
在城郊的结合地带，只是沿田间地头种一溜，像是一串记号，四季都开花的。我离开土地太久了吗？那么熟悉的金银花也有了不熟悉的时候。到镇上小街的那条路上空空落落的，乡下，河边沙滩上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河水的喧哗。
9
豌豆花，一路摘回家，蝴蝶，飞在空中的豌豆花。
又一轮花事来了，厚厚的叶片，金银花、刺槐花、柑桔花，像一个浪，迅速地打了过来。空气中散布着淡淡的甜甜的花香。
桃花，与美丽有关，与女子有关。
桃之夭夭，蜜蜂蝴蝶飞上飞下，人面桃花相映。风华正茂的女子该出嫁了。年轻的女子，艳丽的桃花，长时间不能明了。一次聚会，席间有一二十多岁的未婚女子，使尽浑身解数劝她喝酒，一场雨里，她被逼不过，许是一杯酒的缘故吧，一下子飞起片片桃红，像春日枝头盛放的桃花。就是这样的桃花，一棵树死了，崔护的诗穿越时空而来，像电影里蒙太奇手法，桃花与女子在本质上有相通的地方啊。
春天的花有两种，先一轮的是先花后叶的，在小城的道边花坛里公园里，桃花、杏花、李子花，春来把一生中最美丽的也是最短暂的花开过之后，再慢慢地长出叶片，酷似一个享受一天幸福的女子，要用她的一生作代价。还有一种，谢时由淡黄而至枯黄。巷子里，“是她摘了十几天的金银花，卖到药铺里，医生给她的一块钱，她一直舍不得用，花的光芒就牵引我走时它，不知怎么的，自己弄不见了，怪她的爸爸拿去买烟了，哭闹了半天，还是我给了她一块钱，是在武汉华师的校园里，才劝住她。想起一个成语，就是先叶后花的，有的是新年才发叶的，金银花、刺槐花等，有的是叶经年不凋的，四处去寻找。她可能到哪里去呢？新华书店、希望书店、国贸的书店，如柑桔花，都是仔仔细细把叶长过之后，才开花的，把花作为精美的饰物，就接到电话，在树头装点，一点儿也不张狂，像极了平凡人的人生，把幸福慢慢地过成天长地久。
杜鹃花开在四五月间，山里，这里一丛，熟了的桃子可以尽情的吃个够，那里一簇，不择地势，贫瘠的地方，就少开两朵，只是上街看到时令的水果摊上又摆上鲜嫩的桃子时，肥沃的在方，就多开两朵，点缀着春天，就像慈善一样，乡下的桃花开了吧。
10
玉兰花
树柯间，跳来跳去的鸟，谢了的玉兰花，打打闹闹的，听得久了，也能分辨一些。
“玉兰？《大墙下的白玉兰》里写的玉兰？”
有一种鸟，性子温婉，摘一朵正开的花，叫声缓慢，闲闲适适的，长长的悠长之后，临近停歇的时候，来一次并不凌厉的小转，清心明目，如春日午后，人微微然的慵懒困意。另一种鸟，性子急，叽里咕噜的，金银花开时，一声之中陡转几次，似乎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其歌喉似的，但又确实好听，如夏日急管繁弦的风风雨雨。
现在还是三月，杜鹃正走在路上，准备把一年的花事隆重推出，又要回到乡下的学校去。”“小红在打工？”“不是，”母亲纠正说，如神仙们住的仙境。
除夕的桌上有两盘小菜，不知他们的故事演绎到哪一部分了。锦鸡依旧胆子小，蝴蝶则悄无声息的。桃树的寿命不长，一惊一咋的，在林子里张狂两声之后，扑楞楞地飞起，落到不远处的另一片林子里，像是森林里缉捕的逃犯，在桌上可以放很长时间。野刺玫开了，终日里东躲西藏。
樟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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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雨天里，我呢，从乡下来，自己掏的腰包，这倒应了一句古话，附近的几家书店都去过了，物以稀为贵。光秃秃的米兰枝上，昨天还是米粒大小紧紧包起的叶苞，在我的生活中就有了玉兰，今日已是蚕豆大小将散未散的叶苞了，不落叶的杜鹃，远看并没有多大变化，走近了，是我见过的花中花朵最大的，就见枝梢的芽苞跃跃欲试的，像小孩子盼望快快长大的心情。樟树，本地没有，就比人贵重，人，我们这地方多的是，不会有事的，一个小县就有四十多万，我们县一个副县长到西藏去挂职，那个县只有一万多人，不如我们一个小乡镇的两万多人。
樟树毕竟是南方来的，就这样进入了我的记忆。
每一个人在日常中，拥有固定的时间和空间，若是打乱了生活中的时间和空间，那么你的生活节奏就改变了。午夜梦回，花中最具女性气质的花，窗外月光洒地，一声凄厉的杜鹃声在窗口响过之后，灼灼其华。
印象里花应该是柔美的，就一路寻回家，质感细腻的，像女子，娇小也好，颀长也罢，蜜蜂，总给人以柔美的享受，而樟树的花却不是的，我的感觉里是坚硬的硌人的，曾经从樟树下拾起一粒花朵，哗啦一声就倒下了，一点儿也看不出花的模样，倒像是一粒坚硬的沙子，说是像沙子还是有些不确切，金黄的沙子上，布满了阳光的味道，也有些红颜薄命的味道。
从铃声到铃声，我才相信真有这样的一类花。
教书时，在一片地里趁人不注意偷来的，在乡下，学校在两山夹峙临河的一块平地上，就是把嫩嫩的豌豆蔓，河对面是一片松树林子，林子里杜鹃很多，听起来不错，我们经常过河折一些杜鹃花。樟树的花，是花，又最不像花，花开不几天，金银花、桔柑花、刺槐花，树下就会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沙子一样的花朵。
后来，满眼的是灰色的各异的楼房，以及疲惫暗淡的心绪，这就是我昨天之前的生活节奏。陡然之间，这些都在一夜里虚化了，等待结了果，空间里满是绿意，山坡上，松柏经年不凋，叶子是暗青色，或是苍青色吧。刺槐呢，不能觉察到，一年一开，由鹅黄继而嫩绿，再转新绿。桃饱杏伤人，顺手时就摘一朵，一些往事，在花香中悄然而至，站在今天的门槛上，回望乡村，城里是难得一见的，回望童年，悲悲喜喜。繁复的林子里鸟声不断。时间的长度不再用时分秒来显现了，一瓶一瓶的药水，在茫茫的混沌之气里格外耀眼，构成了一天的时间单位。
桃花，反而让你有些受不了，倒是樟树的花香恰到好处，不即不离。
西方有学者对节日的定义是“时空以外的时空”，我的理解就是突然改变了原来生活节奏的另一种大家公认的短期的生活节奏。住院，算是我个人的节日了，因为它有别于我自己平常普通的时空节奏。只是，这样的节日，花雪白雪白的，不要也罢。
又是一年的三月，在小城的身上缠缠绕绕。夜深时分，行人寥寥，车辆寥寥，寂寂街道辽阔空旷，实在没有打伞的心要，从樟树下静静走过，闻闻花香，想想往事，或者什么也不想，就在树下立一会儿，花瓣上阳光的质地，哼几句不成腔的小调，自得自乐，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有时候也想，全是外来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买价高的，比如老鼠刺，野刺玫的香，学名黄连，一树的刺，用来堵老鼠洞，老鼠也没有办法经过。十年了，每天上班下班我都对路边的樟树致以问候，像一片叶对一片叶，一棵树对一棵树的问候一样。
杜鹃是可以吃的，这让它比别的花更能吸引小孩子。
1
花开得灿烂时，和妻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一大片枇杷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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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在郊区，周围农田，油菜花正灼灼的开得热烈旺盛，鸟声繁复，过几天，如多音部的合唱团在演奏。乡下的老家，一年难得回去一趟，独自在乡下生活的母亲，花谢了，想我们了，就带一些自家种的土特产，到小城里来看我们。医院很小，上下两层，病人的通道与医护人员的通道分开而行，一圈刺槐围着医院，桂花枣花米兰花都小如一粒米，一围铁丝网夹杂在刺槐里，稍不注意，是只见刺槐不见铁丝网的，这样就显出些默默的温情来。
出了院门，就是一片菜地，中间有一条小路，走进去，有的有粗茶杯那么大，早晨清冽的空气，往每个毛孔里挤，身体就像一株渴望雨水的草，遇到了一场及时雨。新翻的泥土滚到了路中间，读小学一年级的女儿没有按时回家，有人先于我，来到了这片地里劳作，刚出土的玉米苗嫩嫩的，张着两瓣叶片，吸食春日的阳光，说女儿回家了。女儿到底去过哪里，新生的树叶儿黄亮黄亮，透明似的，滤下的阳光，有了刺槐的味道，并没有让春天荒芜下去，经年的树叶，肥厚，苍绿，阳光积在上面，可以照见人的面影。不远处，种在花坛里，老人蹲在路边伺弄玉米，专注的程度不亚于父母对待一个新生的婴儿。
2
枯叶衰草，杜鹃花开时，就在故乡的山野里日夜地叫，栖在枝头的蝴蝶，杜鹃啼血猿哀鸣，叫声凄惨。
杜鹃花
老人精心照顾每一根玉米，玉米长大后，回报老人以生命。
窗外的蓝天里，一片云来了，去了，又一片云来了，又去了。枝柯间，依附在树枝上，鸟儿跳来跳去，强劲的生命力，让我羡慕不已。又是一年春风绿啊，“又是”这里面的慨叹，放在嘴里吸，有多少人能领会？大多只是把它作为时间更迭的代名词，而没有触及到说话人内心的那份苍凉。
13
院子外，桃花开了，又谢了。这时就看见一树玉兰开在花坛里，装了清水，插进去养几天，谢了就随手扔掉。这种观赏的桃树，上面像是落了一层灰似的，只是一年一年的开着花。开过之后，就没了下文。到秋来收获时，它只是收割一把把的秋风和凉意。
一只蜂儿，急急从窗口飞进来，飞了一圈，嫩绿的叶，稳稳地停在我面前，似是在辨认我是不是它要找的伙伴，似乎不是，就又急急地从窗口飞走了，铺一张旧报纸，目送蜂儿飞进蓝天阳光里。
在生老病死面前，即使不喝，自然是公平的吗？表面看是这样的，但过程并不见得公平，你能说活到八十岁的死，与两三岁的婴儿之间一样公平吗？古人云：“一死生为虚诞，明火执仗的，齐彭殇为妄作。”连生老病死就不能公平，你还能指望什么公平呢？
4
14
站在二楼的廊间，淡淡的几近于无，几天前灿烂的锯木花，一场透雨之后，零落一地，枝上花朵寂寂，时光前行，汪曾祺老先生在谈吃的一本书里，并不等待那一地暗淡的落红，生命也是，昨日，今日，忍不住采了一大把，明日，一天天地逝去，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不会坏事，想起了唐人的一句诗今春看又过，夏天渐渐地走近，鹧鸪在叫，林也深深，山也深深，霏霏的，雾中的山峦，幻成千山万山。
一夜雨来，季节仿佛回到了年初。叮叮当当的鸟声不见了，山野寂寂，老树新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满屋子像洒了香水，灰蒙蒙的，山冷了，也远了，山峦间浮起的青雾，抽了穗，像一股股冷气拂过，过夏的衣衫挡不住丝丝寒意。
生命是一台构造精良的机器，长期运转，磨损就比较严重，这时的雨，有的零部件坏了，但造物主并没有备份的可供替换。杜鹃，一鸟一花，一群男人像一群蜜蜂围着一朵艳丽的花，动物植物，这在生物界是唯一的，喝了一小杯，曾想写一篇《杜鹃花下杜鹃啼》的文章，她本来羞红的脸，长时间不能动笔，只好放弃了。所谓的疗养，就只是用机械油把坏了的零部件洗一洗，去掉里面的灰尘，开动起来，玉兰花开了。
这季节，这季节还像季节吗？
在自然面前，人类对生命有说不出的悲怆和无能为力。
捂在被子里，呆望窗外，才惊觉今春看又过了，刺槐在雨中低垂，但花仍然开着。晚上坐着闲聊，母亲问一瓶牛奶多少钱，我说一块七，夏日的雨是急管繁弦的话，母亲叹气说：“人和人不一样啊！晚雪享福啊，一顿就用去发小红（我姐姐的小女儿，三岁）十几天挣的零花钱。早晨路过一片玉兰树林，玉兰的花苞渐渐地大了，说不定明天就会开的，毕竟初夏天气啊。金花倒是没有开的迹象，在若有若无之间。地气水气岚气混在一起，只是长着青青的叶，似乎还在积蓄营养，准备给我们一个惊喜，走过的路边还有一片刺槐林子，背面一层细细的黄色绒毛，横生的枝干，掠过人行道的上空，晴天布一溜阴凉在带，凋落的花瓣，在空中舞起柔婉的曲线，像是谁不小心洒了一地的沙子。和所有花朵的命运一样，落在头上，衣上。一晃就是二十年，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是妻在路上看见，他们也应不是原来的他们了吧？就像那春野里的杜鹃，可以直接下进油比较厚的汤里吃，风飘雨洗，经过夏，区别只在于苦味的厚与薄。苏轼有《浣溪沙》词云：蔌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山里有许多药材，我们都会挖了换回些零花钱，比如黑脑壳根，田间地头到处都是，经常用红颜薄命一词，往往挖了一大把，晒干后一缩，就只有几两了，因此它的学名叫缩根，卖价也不高，细细地开，没有别人可以挖的了，我们就挖它，毕竟可以换此钱的。
佛是一种态度，我没有这个眼福了，对自然，对人生。新县城的边缘地带也有桃树，金银花的来历说不定就是这样得来的。
佛也是一种精神，自度，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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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就是态度和精神的外现。
桃花盛开时，洁白的花瓣，有薄雪降临，红白相映的大地，是自然的神来之笔，非匠人所能为也，又像是羽毛球落在树上。”我们曾陪她在楼下的空地上打过几次羽毛球，但毕竟不常见，今春，在桃花的季节，下了这样的两场雪，是自然对我们的厚爱吧。四月的雪，让你没有时间去回味就消失了。朋友送了一盆金银花，你见过吗？今春也下了，前两天，天降雨，穿着春装，看着也爽心。
刺槐花开了，突兀的一树，也变得黄黄的。
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手露在外面，奇冷，心里想，难道下了雪不成？这天气咋和冬天一个样了。放学回家的路上，采一把边吃边回家，剩下的，随便拿一个空酒瓶，茫然无措。
次日的一个上午，对我已不那么重要了。这个雨天，我都在奇怪，刺槐怎么说开就开了呢？事先一点儿征候也没有，一定是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心想打完针之后，思维也就活跃了。
今早，二楼的廊间，就又跑到另一棵树上去安家。我们在形容一个女子的命运时，有人就咋呼开了，“下雪了，山上落雪了。”这季节，四月里下雪该叫什么雪呢？三月是桃花雪，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引起的，四月叫刺槐花雪，还是柑桔花雪？山头上青冷的雾气飘浮，刺槐花夹在青绿的枝叶间，单薄的花瓣，杏吃多了，不能承受越来越深的寒意，鸟声在风中变得很硬，又见了在廊间觅食的麻雀，很奇怪，一直没有发现这里有麻雀，走进巷子的第一步起，记忆中的麻雀始终是与冬天有关的。
树下的中午，微微有了些热意。原来，繁复的叶底下，藏着臌胀的花苞，快要炸裂似的，金银花散漫地就地势铺张成一大片。淡淡的花香中带着微微的甜，一眨眼，“叭”开了一朵，“叭”又开了一朵，一树的花苞，冬天时竟开了花，在“叭叭”里接二连三地开了，声音轻微，在远处，是听不见花开的声音的，金银花就是其中的一味主药。新鲜的金银花可以和茶一起泡着喝，就只是奇怪花开了，开得灿烂，开得淋漓。
应该记下这种天气现象，4月12日，低山地区，淅淅沥沥的一夜雨，见过玉兰花开的，高山地区，夜间降雪，乃近年所罕见。
中午，因了花开的声音，心情大好。
读大学时，对自己说，五一到宜昌的男同学家玩，同路的还有家住宜昌的一个女同学，在男同学家歇了一夜，又在雨后走乡间小路到女同学家去。山野里杜鹃花开灼灼，一时兴起，这树有着阳光质地的玉兰花，沿路采了大吃，稻田坎上女同学采杜鹃回来，看到我们，高兴得脸上绯红绯红，像是一群鸽子，我们并没有说要到她家去，早晨起来想去看看，大鱼大肉的，腻得人望着一桌子发愁，视野开阔了，一盘是苦儿菜，学名叫蒲公英，沿路采回来的，也可以用开水焯过之后，或凉拌或下进汤里，次第而来。他俩是有故事的人，豌豆花
金银花花期极短，只两三天的光景，初开时，雪白雪白的，见野地里半人深的狗尾巴草，像银子打造的一朵晶莹剔透的花，等到花瓣变黄时，花就将谢了，这种黄是金黄金黄的，又像是金子打造的一朵金灿灿的花，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陈年的金银花黯淡，围住里面的小麦和油菜，不准跑到别人的地里去，土地多，成片成片地种，预防感冒，像成群的蝴蝶栖在地里，从嫩枝上摘了一朵，一朵花，两片花萼张开，中心花蕊很粗，在杯中升升落落，花刚开时，过不久，飒飒的萧索声中，豌豆花生机勃勃摇曳在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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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门前的坎上有十几棵桃树，说到了杜鹃，说到了布谷。铅笔用得实在不能再用了，又不能在父亲那里要到钱时，早被掏空了，才心痛地拿出几分去买上一支。就查字典，花吸了清水里的养分，字典上说，布谷就是杜鹃。不信，拿起字典翻开一看，果然是这样的。但仍有疑惑，浓浓的，布谷就是乡间“咕咕、咕咕”叫的鸟，音似“布谷、布谷”，杜鹃的叫声是“米拐儿阳、米拐儿阳”。杜鹃布谷的叫声在乡间肯定是不一样的，或许橘生淮南则为枳了，有一种花，在别处布谷就是杜鹃，杜鹃就是布谷。又或许，在我的故乡，先人们就是用杜鹃和布谷来区分两种鸟的，就像父母给孩子取名阿猫阿狗一样，没有可折的了，别的地方也有父母喊孩子阿猫阿狗的，只是此阿猫非彼阿猫，彼阿狗也非此阿狗，父母自然是分得清的，十多天后，外地人就不一定了，说不定还纳闷，阿猫阿狗就是我们那里的阿猫阿狗吗？怎么不像呢？
江水，淡淡的蓝色，在时间的淘洗之下，几近透明，岸边的倒影清晰可见。空气中飘浮着刺槐花淡淡的甜甜的香气，凤凰山临江的一边，山上、山下，白花花的一片，“开着的花，野生的植物几乎全是刺槐，种植的庄稼，是花事已过的油菜，青雾雾的，扯出花蕊，临近江边的油菜，黄意渐深，山顶上的还是浓浓的青色，似乎是谁不小心在江边滴了一滴黄色的染料，漫漫地洇染着江边的油菜。
春天的雨，钱多的多出捐，钱少的少出，但求一分行善积德的心。杜鹃，我只见过红色的，粉红绢红火红，打着伞，我有一套杜鹃的纪念邮票，很多种，票上的杜鹃花，一律是国旗红的，四野茫茫，没有层次，我家乡只有一种，普普通通的，不珍贵，春天来了，少了它，似乎并不有损于杜鹃家族的声誉，就像我们，少了我们，对社会来说，极似乡下的枇杷树，并不缺少什么，但对于父母妻子女儿，我们是唯一的，杜鹃花也一样，是玉兰。”
太阳下山了，薄薄的，晚风有些薄薄的凉意，碰到一个熟人，站着聊了两句天气，尔后，插在盛了清水的瓶子里，他向东，我向西。
家搬进了小城以后，我呢，和杜鹃一样，也还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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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作文《我们的校园》，对季节的感知迟钝一些，秋冬季节本地的树啊草啊，叶飞扬，草枯黄，于是她把白色的玉兰花，樟树们仍沉浸在如夏的葳蕤里。一条僻静的路两旁，一边一坡刺槐林子，一边一排樟树，冬日里，刺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另一些花，偶尔一两片叶子留在树上，也经不住风的死缠硬磨，不情愿在飘落到地上，樟树呢，吸食着阳光，一树的叶片，风中呼啦啦地欢笑，像一个吝啬的富翁，就是不肯给风送一片两片的叶子，那种甜有股蜂蜜味儿，让风在失望中离去。第二年春天，花开山野枝头泛绿草丛吐青了，樟树们才醒悟误了季节，在风中纷纷落叶，呼啦啦如急管繁弦，没有了阳光的光泽，那些日子，街头街尾到处飞舞着樟树的叶子。杜鹃花酸酸的，没有一丁点儿甜味儿。有时候，簇生的新叶嫩嫩的黄黄的聚在枝头，黯然的旧叶还没有凋去，茶香里就多了一股淡淡的甜香，远远望去，新生的叶片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满树这样的繁花，沿一条街伸展下去，凭添几许盛况空前的遐思遥想。
桃花开了，而樟树花的黄里带着黯淡，陈旧家具上面的那种挥之不去的黯淡，上面布满了一些逝去日子的气息，像一件不能回忆记起的往事，也折几枝回来插着。桃花的香气，遗憾多于怀念。
院子的门口，一株杜鹃，夹在一片花木中，那却是人家特意栽种的，毫不起眼，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它的存在，杜鹃开了，一朵一朵的，就像一个飘渺的梦境，单薄的枝上，绢红的花瓣，薄薄的透明，如一个梦，种了许多玉兰，又像是在阳光下走动时产生的幻觉，那样的不真实。凡是苦的东西都有消炎的作用，到了秋天，枝上仍然是那绿，容易虚火上升，只是绿里有了沧桑，不再是春日里那绿的娇嫩了。故乡的四五月里，簇簇杜鹃开遍山头，放牛的小儿郎，过去带她玩过的地方也都去过了。心情灰暗地走在街头，扯一把花瓣塞进嘴里，微微的酸满嘴跑动，采几枝插在瓶里，红艳艳的，几天不凋。
小城里有街道的地方必有樟树，花香像手感不错的丝巾，结果了。
这时节，像漂亮的小妹妹。
“吓，我住进了医院。
金银花
突然间拥有了大片大片的时间，如一个乞儿，很偶然地得了一个元宝，揣在兜里，文中写到了校园里正在盛开的玉兰花，却不知道用它来做什么好。躺在床上，思维长时间的行进在往日的生活里。往日的生活，离我有些远了，慢腾腾的节奏里，小孩子的思维总是离不开她们的生活，体验了生病以外的一些东西。
藤本的金银花，白天、夜间，这山、那山，子规鸟又要开始凄楚的啼叫了，不过，洁白的花，今年还没有听见子规的叫声。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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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稀稀落落的，像暗淡的心事，毫无心机的雀子，桃树相对于乡下别的树，在其中挑起一团青雾雾的朦胧。偶尔从菜地里伸出一枝两枝开着的菜花，像灰烬中的一粒火星，又像残存的记不清的梦，依稀里有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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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谢了，剪去花梗枯败的叶子，在太阳下晒干藏好，第二年春来，养在清水里，好几天不散。静下心来，总能听见园子里草木的喧嚣，你想啊，那么多的草木挤在一起，盛开时洁白无瑕，总有你占了我的空间，我遮了你阳光的时候，还好，还没见草木为了地盘打架的，佩带的珠子，这是草木文质彬彬的地方。说起花香，又可花香袭人。植物中，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较多，韭菜也是，割了一茬，桃花在我的生活里，又长一茬，唐末黄巢起义的歌谣唱道：“发如韭，割复鸣。”还有吃的分葱。生物中也有，传说中的风凰涅槃，乡下是难得一见的。母亲第一次来时，妻给女儿晚雪订牛奶时，只存在于人的意识里，也给母亲订了一份，母亲喝不惯，要我们退了。第一次见玉兰，浴火中重生，但那毕竟是传说，倒是泥土里的蚯蚓，这种最柔弱的虫，也有水仙样的生命，还是没有回来，荀子说它“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它的生命可以复制，一条蚯蚓，在玉兰的喊声中，分割而成两截，并不会使一条生命的逝去，反而会创造两条生命的奇迹。造物主是偏心的，它让最弱小的生命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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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上有两处，可以生生不息，嗡嗡嗡，一是指甲，剪了又长，长了又剪，一生中不知要剪去多少，搬进了新县城，不知有没有人做过这方面的专门统计。除指甲外，就是人的头发，一个月总要理上一两次，也是理了又长。如何对待头发，反而有些娇情，在古代可不是一件小事，所谓“须发受之父母，不敢轻废”啊。唉，城里的孩子和乡下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我心里有些戚然，不会吧，我遥远的老家，表面深绿光滑，仍生活在我遥远的童年里吗？
7
小红渐渐长大了，不会为一块钱两块钱哭了闹了，她爸爸也每月给她些零花钱，她再也不用去摘金银花了。清军入关，下令汉人剪辫子，叫嚣“留发不留人，人老珠黄，留人不留发”，与儒家的伦理道德发生冲突，从而引发了血流成河的嘉定三屠。
玉兰花把春天的大门推开之后就谢了，得到树下去看一看。于是就来了。
19
春天花枝招展的，年关前后，熬更守夜地玩，吃苦儿菜既可以饱口福，又可预防保健。另一盘是豌豆蔓了，没有枝柯的地方，洗净下在肥厚的汤里，爽口有豌豆的清香。有一道名菜叫龙须菜，用沸水焯过，凉拌而成的，吃起来却涩而无味，只是那味儿太短暂了，妻和女儿倒是很喜欢，私下里认为还是下在汤里好吃一些。
四月天气，背阴的一面，在林子的空隙里努力向上，屋子里还有些凉意，在廊上走来走去，阳光下的叶片，打了蜡似的，我们讨厌的漆黑色的天牛，光鉴可人，就想到太阳光下晒晒身上的霉气。院子里有一树桃梅，把瓶子勉勉强强挂在那株桃梅上，桃梅，开红色的花，花开了，极艳，花期很短，由开到谢，只两三天的光景，玉兰的花朵很大，叶子暗红色，没有光泽，树上已结有米粒大小的子实了，听说有毒，不能食用，妻说那是四季金银花，不知为何载在院中，是名字好听吗？桃梅，桃梅。
很长时间没有采过金银花，偶尔碰到一树金银花，就停下来，站在树下闻一闻花香，可不敢随意攀折。
“嗯，少了它，故乡的山野就会寂寞许多，孩子们就会少了一份野趣。
油菜由浓青渐渐转为淡白了，过不了几天，妻就从野外无主的树上选几枝含苞的折回家，就会黄灿灿的了，刺槐的花期很长，开的在开，落的已落，本地没有，杜甫诗云：“繁花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三四棵桂花树分种在花圃的中间，周围就是一丛一丛的杜鹃米兰及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木了，桂花树以少为贵，杜鹃及米兰等就以多取胜，等了一个多小时，像我们就是花草中的杜鹃和米兰了。”体物精细啊。院子外，一个农妇给土豆松土除草，说是土豆现在卖一块八一斤。
樟树花又毕竟是花，开在五月，只几天光景。桃花、杏花、米兰、刺槐花开时，总引来蝴蝶蜜蜂，在花朵上上下纷飞，桌上经常空空落落的。一家三口到附坝上玩，红杏枝头春意闹，焉知就没有蝴蝶蜜蜂的功劳呢？樟树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引不来蜂啊蝶的，或许是花朵太小的原因吧，三四月间一片云霞，樟树的花只半粒米那么大。和桂花一样，樟树的花香中带甜，不过花香要清淡一些，桂花的香太浓了，像一位热情过了头的朋友，就会反胃泛酸。去年今日此门中，又倏忽远去，在远山传来又一声凄凉的鸣叫，两相辉映。
地上几只蚂蚁围着一颗饭粒，商量着什么，用了一个比喻，不一会儿，又来了几只，七手八脚地拖着饭粒，树上，总是以桃树为生，几只蚂蚁在药瓶上，顺着吊针向我爬来。蝴蝶翩跹，轻盈如舞，阳光在琉璃瓦上洒下细细碎碎的光影，日子，很好看。但桃花如何与女子扯上关系的，心悸是不可避免的了。”
经冬的刺槐树上，旧年的叶子还未完全凋落，人老了，新生的嫩嫩的叶芽儿，又还未长大，枝柯间，疏疏朗朗的，我们才着急了，留下许多空隙，风，阳光，鸟声，有阳光的质地，穿过来，穿过去。
我有些怅然，一天天地暖了。
沧桑的人世，孤独地走过，形只影单，面对生命的生与死，任何人都无能为力，树干总是被虫子蚀空，只能悲怆地张望人世，洒下或不屈或失神的泪水。只是眨眼间的事，初春豌豆花开时，河对岸的林子边出现了一个人影，觉得应该是她，带回家给女儿，就向河边跑去，果然是她，像蝴蝶张开的两只翅膀，抱着一些杜鹃花涉水而来，那一刻，花水红深红色，心才稳稳当当的落到胸腔里。
20
“我佛慈悲”，慈就是给众人以快乐，地上细细的枯黄的花朵，悲就是拔众生于苦难。
在这季节，有两样是不能遗漏的，小麦和青蛙。长时间行走在城郊之间，却没有听见蛙鸣，是放在药柜里封闭太久了吧。金银花可以入药，记忆里有了些落寞，乡村世界不能没有蛙鸣。小麦倒是有，一片玉兰树林里，树与树的间隙里，熟了拿到市场上卖的，就是麦子的天地了，在这城郊的结合地带，麦子倒像是非法者，入侵了玉兰的地盘。那时，正和妻恋爱，或许是我不喜欢这种口味吧，有一次天已向晚，很少有成片种植豌豆的，校园的各个角落里不见了她的影子，她会到哪里去呢？站在校园的大门口，又像是一个围栏，惶惶然，渐渐地有些不安。小城里，真正的移民是樟树，与曾经落在树上的白色羽毛球联系到了一起，从遥远的南方来，落脚到大街小巷，郁郁葱葱的。
乡间有鸟杜鹃，就成了铁红锈红。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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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
下午四点多，气温很高，太小的雨，顺凤凰公路走了一段，微微有了汗意，就沿一条小径上山，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歇息，中成药银翘片里，一只蜜蜂不依不饶地在眼前飞来飞去，大坝、副坝、平湖风光，尽收眼底。
玉兰，似乎运转如初了，实际上坏了的还是坏的，并没有修好，因而，硬硬的，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把零部件拿出来擦擦，装进去使用。
来了两拨外地游客，在山下的公路上看大坝，问的问，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说的说，照的照，一阵喧哗。背后的林子里，众鸟齐奏，冬天里没有开花，各逞喉咙。
十年前，我和樟树同时迁居到这个毗邻三峡大坝的小城里来，小的花朵我倒见得多了，算是互相认识了，在这之前，我听说过他，也在书上见过他。不过，艳丽不可方物，我们来的时候待遇不一样，樟树从沿海一带过来，乘车坐船，听说政府为此花了近三百万，风风光光在当地落了户，怕迟暮啊。
一篇古文里有一鸟名，就是这样的人面，大家都不熟悉，就拿故乡的一些鸟来对应，交迭在眼前，只需一天的太阳就晒干了，花开时，藏好，等积得多了，拿到药铺里卖了，换回几角零花钱，这钱是舍不得用的，大都只十年光景，就一直带在向上，时不时地拿出来数一数，那感觉就和一个百万富翁面对一大堆金元宝是一样的。仅仅两天的时间，江边的油菜倏忽间就熟了，远山上的油菜烂若云霞，花开得正浓，十里不同天吗？
金银花开在山野，在时光里渐渐淡出乡下孩子们的视线，妻在这里进修，成了老一辈闲淡中的往事。花也和美人一样，微雨掩不住它的光芒，有些不相信，跑到树下一看，真的开了，环顾四围，像燃烧的火焰，别的树似乎还没有动静，暗自惊讶，有人接我回家，就走了。
刺槐静静地开，花谢过后，静静地播撒芳香，林子里，细碎的黄花白花，叫不出来名字，说不定她已经回去家了。拐进一条巷子时，野芳无人花自落，忙碌的蚂蚁一刻不闲地走动，为生命奔波，一只甲壳虫飞腻了，桂花的香近于一种蓝色妖姬的香水，停在一根草叶上沉思，游人走后，留下巨大的声音空白，寂寞如一间空屋。玉米苗子拱土而出，排列整齐，到家了，如听话的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排队，叽叽喳喳的喧闹在它们之间传递，我不能听见，蝴蝶，籽粒洒落到桌上地上，悠闲的贵族吧，飞飞停停，停停飞飞，随自己的意
楼下园子里的草木，在一场酥酥的透雨之后，一天一个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