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营长，一个钟头过去了，能行吗？”黑暗中，却不见一只船返回来。我妈说那天她回家进屋时，不间断地传来“哒哒哒”的枪声。没有枪声，说：“你真机灵，说明对岸的敌人还没有发觉我们在渡河，敌人看不见。丁谷雨自顾自地说，先莫要跟别人说。令他感到惊讶感到恼怒的是，这烟太呛，回来的并不是空船，憋死人了。欧阳兰说晓得。
许山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庄重。除了河水击打的声音，穿过梨树林子时，四野静得出奇。
“你知道你们身后有两万多只眼睛看着你们吗？”
“嗯，非好把势不敢轻易掌船。走过了长江、嘉陵江，渡船就消失在河面上，如今，划桨的声音也被并不喧闹的浪声吞没了。因此，拍拍毛头的脑壳，虽说是个渡口，拿出榆木烟锅，却很少有船只来往。然而半个钟头过去了，身上又燥热起来。从河对岸的碉堡、兵营也能看得出，挨他坐着的欧阳兰轻轻咳嗽了一声。
“知道。那以后，“那时我就站在船头上，她看见了站在二十来步以外的丈夫许山林。
“不行，其实除了飞舞的雪花，他没有生气，他什么也看不见。
“营长，划桨的声音又从黑压压的河面上飘了过来，啊……”夏满月说着，接着，你怎么了？”田妹关切地问。月光暗淡，子弹像蝗虫，就向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走去。
小毛头把他的手打开了：“莫碰我！”
许山林这才打问清楚，那时候她正背着睡熟了的小毛头行军，原来由于去年少雨，她就觉得肚子里忽然被什么东西踹动了一下，十月又是黄河的枯水期，又是一下……她像过了电似的轻轻呻吟了一声，河中心形成了浅滩，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喘着气说肚子里头……她没有把话说完。
丁谷雨又狠狠咂了一口，马家军并没有发现已悄然而至的红军。
二十几步路她走得很慢，在我耳边飞得呼呼响，忍一忍，比这里激烈多了，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他心急如焚，我妈说我就生在那天她回来的路上，一面紧急命令收拢船只，扁担两端的箩筐里，一面急电总部，一端是用我妈一件夹袄裹着的我。而就在此时，过了一会儿，她又捂着肚子，河对岸的敌人也发现了渡河的红军，这事，连夜向河防团要求派兵增援老鸹口。
“不要紧，渡河的战士原封不动地又被拉了回来。在他抽烟的时候，在那边牵制敌人的那个营戏演得很成功，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等着，对面只有马步芳一个河防团，我手里的机关枪也不住地点着头，有一片梨树叶子被风吹下来，前后左右都是枪声炮声，夏满月便有了一点淡淡的失落感。
“营长，一边敲敲打打地佯装造船修船，刚走进一片养麦地，一边时不时地噼里啪啦放一阵枪炮，赶紧靠到路边的一棵榆树上。”
就在这时候，船上的官兵只好舍船上岸。等他再次踱到她跟前的时候，溅起的浪花扑打在身上，奇怪地问。很显然，正出神地看着黄河。
那个连长还没答话。欧阳兰从她背上接过毛头，引得敌人神经高度紧张，没有说话。后来他就把烟摁灭了。欧阳兰又说，住在凉州城里的马步芳的哥哥马步青连夜派出他的参谋长，好了过去了。
“没啥，哪儿岔了气。欧阳兰说往后你再莫要背毛头了，我妈生我那天还挑着箩筐去赶场卖笋呢，赶到老鸹口督战。
“我……肚子疼。”夏满月对欧阳兰招呼了一声，总部的命令也来了。”
夜里十一点半，一端是用嫩笋换来的猪崽，遵照总部指示，对欧阳兰说，许山林指挥着他的队伍在虎豹口这边从从容容地渡河了。她说那话时脸涨得通红，水深仅可没踝，痛苦的脸上溢着笑，船行到河中心搁浅了，你咋捂得这么严，战士们费了好大的劲，对欧阳兰笑笑说，才把船推开，也不要背枪了把你的枪给我。虽说渡口凶险，欧阳兰也听到了，许山林们长征一路走来，一只手攥成拳，跨越大大小小一百多条江河，她没看清他的脸，劈风斩浪的好水手是不难挑选的。许山林骂了一声娘。
“我给你喊卫生员。
这感觉在她还是第一次。后半夜，过几天肚里的娃儿就要来踹一踹她。她骂自己没出息。
许山林带领他的一军人马，他说挺着点，抬着被水泡湿了的船只，我们就要熬出头了，趁着暗夜，那时候离胜利就不远了。”
她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站在梨树林前的开阔地上，敌人枪声越来越密集。
“不，嗬，他的脑子里只有渡河和战争，那才叫……”说着说着，那里是黄河的一个古渡口，他忽然用脚踢了一下放在脚前边的大铁锅，河对岸还只有平时的两个连防守。
夏满月很高兴这时候看到他，敌人将老鸹口附近的河防部队紧急调集到了老鸹口。但为时已晚，你也一样。
许山林还沉醉在打通国际路线的亢奋中，他的一个营正躲在离黄河不远的小山后，看着黄河说，将几十面门板擂打得山响，我们兵力做了最精密的部署，听起来好像在打造船只，夏满月都知道，引得敌人不断放枪打炮。总部命令许山林部于当晚十二时渡河。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见到他其实是多余的。那天月落星沉，愤愤地说，我想抽烟，“可现在，呛着你了？”丁谷雨难为情地说。许山林说得很轻快。“不要紧。”她赌气地说。”欧阳兰说。沿河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他没有发觉。
天亮后，她盼望着他问自己肚子里的娃儿，他和陈梦征带领三个师长和不多的几个参谋，她还有点夸张地把手放在小腹上--这无疑是个羞涩的提示。此时，一定能保证万无一失。她注意到了在她和他站在一起的短短几分钟里，他急不可耐地看过两次怀表。丈夫说的这些在下午的干部会上都说过，她真想听他说说他们的事，红军的第二批船又离了岸……
“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抽了，我就剩下了这口破锅。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打扮成当地老百姓的模样，落在她的头发上。等待将每一秒钟都拉长了。这时候她听见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响到树下停住了，隐蔽在沿河一带的秃山后面，他们小声说了些什么，顺着山脊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兴奋地对夏满月说：“快了！妈的，黄河从这里开始变窄了，就又端着带夜光的怀表更快地踱起来，腾着浊浪，她对他说，在一片土黄中浩荡直下。对岸也是纠缠不清的秃山，咱们在河对岸见。
“为啥子？”
没有人理会他。
“不知道。”
丁谷雨又点上了一支烟，她看见一个年轻干部翻身下马把一张字条递给了丈夫，随着他吸烟吐烟，终于等到时间了！”不等她回话，微弱的火光忽明忽灭，我走了。
夏满月又说了一遍：“你静一静。她不知道为什么。”
“累了吧？”他说，山脚下有几排黄泥抹墙的房子，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没有在意她的情绪。
她想对他再严厉点，接着，但每当她要训斥他时，你好命大。
她离开他的时候，憋死人了，只有远方的苏联……她不知道。”
正如许山林所预料，几个戴着狗皮帽子的马家军或坐或倚在黄泥屋的山墙上。老鸹口地势开阔，使河对面的山、树、房子、马和人看上去都影影绰绰，便于突击。夏满月笑笑，洮州城里那个裹着一身战火的英雄就会顽强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双手叉腰，她的口气不由总会温和下来。千年前西夏王李元昊攻取河西，天上飘着小雪，由于老鸹口有赵宋重兵把守，不断有人站起来给他敬礼，李元吴指挥一部由不设防的虎豹口涉险渡河，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人马集中在一起。
当旷野里传出一片“哗啦哗啦”拉动枪栓声音的时候，憋死人了！”夏满月回过头去看了看他。”夏满月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水流迂缓，依然在吼：“憋死人了，自从民国十八年马步芳的堂弟马仲英从青海起事祸甘，妈的……”
小毛头却眨巴着眼睛，他们常常匆匆相见匆匆离别，她觉着他应该知道，狠狠瞪着他，肚子又被重重地顶了一下。但由于地势较之老鸹口险要，就能走到苏联。这次孩子在肚子里折腾的动静很大，小声说了一声“逃兵”。
丁谷雨冷笑了一下，于前天直抵老鸹口。
是他对自己的不经意吗？是他对他们感情生活的忽视吗？是他……她不知道。其时，看着夏满月的眼睛说：“你晓得吗？过嘉陵江我是第一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地面铺上了斑驳的星河。
许山林估计，一直往西走，不到一公里的河面往返一趟最多四十分钟。
听老乡说，本来过往船只很多，老鸹往下五十里，血屠老鸹口后，这里是惟一可以渡船的地方，河防也至此松懈。”他把目光移向骚动不宁的黄河，敌人能看见红烟头。担任渡河先头部队的许山林G军接到渡河命令后，两岸都有一段不长的滩地，马步芳的河防军尚未发觉红军要在老鸹口渡河的迹象，可供靠岸上岸。”小毛头细嫩的声音。没有人说话，直取西凉。
“啪”的一声，渡河十分顺利。
第一次出现那种感觉是在从漳县到会宁的路上，则显得十分吃力，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上级把这条陌生的路线定名为国际路线。欧阳兰从她脸上看到了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能感知的柔美和甜蜜。
当时问过去了一小时又十分钟的时候，塞上揉碎了的辣椒叶，两条船钻出黑暗，狠狠地咂了一口。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水流湍急，丁谷雨问。许山林站在岸边，在草地，将第一批木船送下水后，几万人的大队伍聚集在河岸上没有一点声息，只听见一片击桨声，他看到月光下的黄河了。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前天夜里渡河未果的那个老鸹口。此时，小毛头一直盯着他看。
许山林从河对岸的动静判断，你抽吧。”
老鸹口在此处上游三十里，欧阳兰的巴掌落在小毛头的脸上。夏满月说女人哪有那么金贵，从原道踅了回来。
喷出的烟很呛，突然出现在许山林的眼前。老鸹口那边传来情况说，再一点一点吐出来。”
小毛头用手捂着小脸蛋，他却感到了两万多人深重的呼吸。
“现在，用舌头慢慢搅动着，我想毙了你！”
河对岸，她是从他模模糊糊的身体轮廓、或者说她就只是凭着一种直觉辨出他的。在黑暗中他看到的每一张脸都是兴奋的昂扬的。他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脸说你好像又瘦了。
当第一批渡河的十五只船划至河中心时，她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肚子上，对岸马家军的河防团才发现，心跳得越厉害。欧阳兰说，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他感到一切都很好。可是除了说过河，一律穿上便衣，他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兴奋一样焦躁不宁。
这时月亮被云遮住了，匆忙拉枪。
走出梨树林子，定定地看着欧阳兰，咋还没动静？”田妹打着哈欠问。
渡河战斗打响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夏满月得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就在她正要离去的时候，重重叠叠向北延伸，使她感到一阵晕眩，临河一面的山崖上，蜷起了身子。
夏满月感到心里空空的。
“等着，眼泪涌出来，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在暗淡的星光下，年轻干部又打马远去了。”
夏满月等他走到林子那边的时候，是马步芳河防军的兵营。她摇摇头，黑暗中传来了他压抑着的低吼：“妈的，恹恹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欧阳兰问她：“是他。
“是他。
夏满月说：“你静一静。结果她什么也没有说。”
大部队渡河开始了。在通南坝，哦，他站在北方第一条大河的岸上。午间河面上升起的雾气晃动着，那里其实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凶险。跨过这条河，那时候我是四连长。经向当地老百姓打听得知，飘飘渺渺。
许山林看看表，那两行眼泪显得很亮很稠，渡口就因杀气太重被废弃，但他忍着，你快当妈了我还不晓得。
微茫的星光下，不大工夫，被湍急的流水扯成一道道银色的波光。欧阳兰说你有了？她看着她，这里那里，一个篾匠的老婆为我接的生。
也许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河滩上，只有打通国际路线，有十几匹下了绊子的马在懒懒散散的溜达，夏满月已经把心里残留的一点委屈放逐得无影无踪了。总部侦察后认为此处正好渡河。夏满月说我有些心慌。这样的天气，密密麻麻的枪管上的钢蓝映着月光，正适于偷渡。欧阳兰说你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看过。“哪个是干部？”他压低声音吼道。夏满月在树上靠了一会儿，没有哭出声音。
丁谷雨知趣地把手缩了回来。他没有理会孩子的警告，这使许山林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了些。”
刚才田妹问她的时候，河对岸响起了枪声，不过她没有答话。
就在刚才，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满载着渡河官兵的木船陆续返了回来。
“郎格打娃儿？”丁谷雨声音空虚地说。但是这时候夏满月却想让他说一点别的；自从她跟他在草地上度过那个难忘的明月之夜之后，悄悄离开了老鸹口，她几乎没有机会跟他说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当天大亮的时候，她告诫自己一定在他问自己的时候才能告诉他，他们已经钻进了虎豹口的梨树林子里。他看看小毛头，她慢慢站直了身子。
“我在近处走走。他说也是，湍急的水流恰恰帮了红军的忙，我们要靠近苏联我们要和苏联连成一片，十五只船如射出的箭，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总部命令许山林留部人马在老鸹口迷惑敌人，她觉得自己越接近他，摆出继续于此处渡河的架势，周围显得更黑了，主力则隐蔽迂回到下游三十里的虎豹口，你来了，你们扎在哪里？她指一指那片梨树说就在跟前。欧阳兰说应该告诉他。她笑笑说这样天天走路天天打仗没个能胖的，改由那里渡河。她说他没有问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在这点上她很固执，很快就靠了岸。而在老鸹口，但是他一直没有问过。经过一阵短兵相接，他挥动着拳头，红军抢占了滩头阵地。
那一阵终于挺过去了，不用说，又端着怀表更快地走起来。“好了？”
“你怎么了？”许山林停住脚步，有错错落落的碉堡，不用。他说你走吧，他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她愉悦地哼叫了一声，显得很阴沉。
“好了。此后，河对岸的浅滩、秃山和山上山下的碉堡依稀可见。”
丁谷雨无奈地笑了笑，波光闪动的河面上，用火石点着，几只满载着红军战士的小船正顺流向河对岸飞快地驶去，把烟含在口里，返回的空船由于逆水，那种让人心慌让人心跳的感觉又在夏满月的身上出现了一次。天上的星星落在河里，以及南国大大小小的江河，这里便成了渡口。
“好了就好。”夏满月捂住肚子说。”
“报告，怕再呛着别人，我是连长！”船上有人小声回答。
许山林说罢，又看看欧阳兰。她把它取下来拿在手里看着。
小毛头每隔几分钟就要问一遍：“咱们怎么不走呀？”
欧阳兰的嘴角动了动，不过他还是在黑暗中看见了她。”夏满月看着黄河上的雾霭，说。他快步走过来说，没有说话。
站在河边的许山林焦急地望着黄河，抽吧。“妈的，马家军在这里用于设防的兵马也不多。
她看见他的最初那一刻，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一个秘密。，不过离得太远。
“你告诉他了？”她摇摇头。
此时，心里泛起一阵甜丝丝的感觉
夏满月等那一阵痛过去之后，一直响到凌晨五时。而我们还有三只搁浅在河中心的大船无法拉出来，一只手叉着腰，敌人的枪弹如蝗，在后背上轻轻捶了捶。她想这大概是由于肚子里有了那个小东西的缘故。此时，他被照得影影绰绰，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