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勒索——【英】弗·福塞斯 (2)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不要找警察，找了也没用，他们找不到我。放聪明点，就可以拿回所有的照片，包括底片。你明天什么时候上班？”
“8点20分。”
“那我明早8点给你打电话，舒舒服服地再过一夜吧！”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奈特金还傻傻地拿着话筒，等待对方回话。
奈特金怎么能再过一个舒服的夜晚呢？这是极其难熬的一夜。
他看着房间里另一张双人床上蕾缇丝那张气呼呼的脸，想象着第二天当他上班的时候，另一封邮件恰好寄到，蕾缇丝拆阅之后知道了一切；他又想到自己的老板本森先生在办公室收到同样的一些照片，或者是一些客户看到这样的照片。不能再想了，不管怎样，唯一确定的事是，如果蕾缇丝看到这些照片，她会疯的，所以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直到天亮之前，奈特金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这件事，他大概说了上百遍，精神都要崩溃了。早晨8点整，电话果然来了。
“想得怎么样了？”电话里的那人问。
“想好了。”奈特金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想拿回那些底片吧？”
“对，我想要回那些照片。”
“奈特金先生，我做这件事也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你得做一些补偿吧。”
“我不是很有钱，你想要多少？”
“1000英镑。”电话那边一点也不含糊。
听到这个价，奈特金吓了一跳：“我哪有这么多钱啊，能不能再少点？”
电话那边冷笑了几声：“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你不是有房子和汽车吗？可以抵押贷款啊。记住，一定要弄到钱，而且要快。晚上8点之前我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而奈特金依然傻傻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他确实有些心烦意乱，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走上楼去，在蕾缇丝脸上轻轻一吻，就去上班了。但是，这一天他并没有坐那列8点31分到查琳?克罗斯站的火车，而是一个人走到公园里，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默默发呆。他是在想事情，虽然思考不是他常做的事，但现在，他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他在想怎样才能弄到那些钱。他可以向银行借，但是用什么理由呢？说还赌债？不行，他平时从来不沾赌，而且不抽烟、不喝酒，没什么不良嗜好，这个理由靠不住。为了女人呢？这个也不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会养情妇的。怎么样才能借到钱呢？他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没有主意。他可以去报警，警察就会通过假姓名和租出去的公寓追踪那帮人。但是那样的话，他就有可能要出庭作证，法庭就会公布一些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样对他更不利。想到最后，奈特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9点半的时候，他从长椅上起身，走到公园的一个电话亭旁，给主任打了个电话，他说自己不舒服，请半天的假，下午去上班。打完电话后，他就向银行走去。一路上，他仍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他想如果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年龄不像现在这样大，他就会让那帮勒索自己的人知道自己的厉害。但现在，他年纪大了，已比不了从前了。况且还有蕾缇丝，如果这事让蕾缇丝知道，她真的会崩溃的。所以，奈特金下定决心，为了不让蕾缇丝受到伤害，他会想尽办法阻止不好的事发生的。
到了银行门口，他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奈特金想，不然就用自己被敲诈了这样的理由借钱吧，但转念一想，这样的理由未免荒唐，而且那些人会不会在收到这笔钱后仍然将照片寄出，这也无法确定。况且他在这一带是有名的老实人，说自己被敲诈了，消息会很快传开，对自己极为不利。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伦敦解决这件事。这样，他就乘着去伦敦的列车向那里赶去。
进了城，他先到一家商店买了一个带钥匙的钢质钱盒，在另一家商店为太太的生日蛋糕买了一磅糖霜，然后又去另一个地方买了一些培植花草的肥料、捕鼠器、两节电池等日常用品。他下午两点才到办公室，对主任说自己感觉好多了，然后就继续工作。
那天晚上8点钟，电话再次响起。他一听，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奈特金先生，钱都准备好了吧？”
“对，准备好了。”奈特金说。说完这句，他又急忙接下去说：“能不能现在就把那些底片寄给我，让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你疯了吧？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别跟我耍花招，不然就把那些照片寄给你的老板和太太！”
“好吧，我听你的，你说吧。”
“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坐车到阿尔波特桥路，走进旁边的脱西公园，沿河岸相反的方向一直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向左拐，穿过一条马路，你会看到两张长凳。这个时候那里不会有人。把你带去的东西用牛皮纸包好放在第一张长凳底下，放完后你就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出公园，不要回头，明白了吗？”
“好的，明白了。”
“我要提醒你，不要耍小聪明。从你进入公园起就会有人监视你，放包时也是这样。我们知道你的长相，你却不知道我们长什么样。所以一定不要自作聪明，只要我们发现一丁点不对劲，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你也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吧？”
“我知道。”奈特金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听上去非常沮丧。
几分钟后，奈特金借口有事出去了一会儿，他在自家车库里想事。他不得不仔细地想一些事情：他依然没搞到那笔钱，但明天，他必须把那笔钱送出去。
第二天，奈特金依然照那人说的去办了。当他刚刚走进公园的时候，一个离他几英尺远，头戴面罩和墨镜的人向他说道：“朋友，麻烦一下可以吗？”奈特金应声停住了脚步，那人向他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奈特金先生，我来拿包。”他刚想有所反应，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紧接着就是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那人和包眨眼间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奈特金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显得很沮丧，摇着头走回办公室。
事情发生后的一个星期，刑事侦查处的斯雷警官来到了奈特金家里。
“是奈特金先生吗？”
“是。”
“塞萨尔?奈特金吗？”
“对，您是哪位？”
“我是刑事侦查处的斯雷，想跟你谈一下，可以吗？”斯雷边说边出示证件。
“可以，里面谈吧。”
“奈特金先生，有一点先要说明白，这次的谈话可能会涉及一些私人信息，甚至可能会有些尴尬，希望你不要介意。”
“尴尬？没什么可尴尬的，无非就是一些警察朋友索要球票的事吧？这个好办，我们网球俱乐部是经常送票的。”
“这次不是因为球票的事情，我今天来是为调查一些事情。”
“噢，什么事？”
“我问的事情可能涉及您的隐私，您可能有些不方便。我想知道，您太太现在在家吗？”
“她呀，她躺在床上呢，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很少下床。”
楼上的蕾缇丝好像听到了什么，她喊道：“是来人了吗，奈特金？”
奈特金赶忙说：“没什么，是警察局的一位朋友，为了球票的事。你休息吧，不关你的事。”楼上就再没说话。斯雷警官对奈特金的回答也非常满意，跟着他走进了里屋。刚刚坐下，斯雷就开门见山地说：
“几天前，我在伦敦警察厅的同事搜查伦敦西区的一套公寓时，在里面发现了一套信封。那些信封大概有30个，每个信封里都装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每张上的名字都不相同，并附有家庭地址，有的还有工作单位。除了这些，信封里还有一些相片的底片，那上面都是一些不雅的内容。”
听到这些，奈特金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心跳开始加快。斯雷警官则继续他的讲述：
“那些照片里，有好几个不同男人的面孔出现，但女人都是同一个。这个女人涉嫌到伦敦警方正在侦查的一桩案子，我们已经找了她很久了，现在终于有些眉目。今天我来主要是想通知你，在那些照片里，也有你跟那女人的，并附有你的真实名字和地址。我来就是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奈特金羞愧难当：“那些照片肯定是有人偷拍的，我跟那女人也只有一次而已，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斯雷警官点点头：“我知道，奈特金先生，我今天来不是调查你的私生活的，我们怀疑那个女人是通过虚假广告，将男人勾引到公寓，然后偷偷地拍照，用来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那就更恐怖了。”奈特金说。
“对，就是这样。奈特金先生，你仔细辨认一下，照片上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斯雷拿出一张照片给奈特金看。奈特金一看就想起了公寓里那个女人丽萨。
“是的，我认识她。”
“好的，我知道了。奈特金先生，你能不能把认识这个女人的经过告诉我，我现在不做笔录，肯定会为你说的话保密。”这对奈特金来说是件异常艰难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面对警方的要求，他只得将认识那个女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奈特金的描述，斯雷说：“奈特金先生，你从那个公寓回来后，有没有接到什么异常的电话，比如以某些照片的名义敲诈你？”奈特金摇摇头：“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可能他们还没来得及给我打吧。”
“没来得及？”斯雷笑笑，“没来得及就好，现在没有找你，就是永远不会再找你了，毕竟照片已经被警方掌握。”
“那些照片怎么处理了？”奈特金一直在担心照片的事。
“我会先向伦敦警察厅汇报，你跟本案无关，之后就会将你的那些照片焚毁。”
“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虽然没被敲诈，总有一些人遭到敲诈了吧？”
“这是肯定的。我们现在已经对照片上的男性进行逐个调查，调查结束后，就会知道哪些人遭到了敲诈，哪些没有被敲诈了。”说这话的时候，斯雷警官起身向门口走去。
“但是你们怎么能够知道谁被敲诈过，谁没有呢？可能有些人因为害怕不敢向警方说出实情啊。”
“有银行结账单啊。大多数男人生活节俭，平时大的开销不多，要筹集大笔资金，就必须去银行，这样就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真佩服那些到警局举报敲诈者的人，他们真是太勇敢了。如果我也遭到敲诈，我会拿出同样的勇气去举报他们的。顺便问一下，这件事不需要我作为证人出现吧，你知道，即使是匿名的，也很可能被发现，那样的话我会很难堪的。”
“放心，奈特金先生，你不必那样做，照片里的那些人都不必那么做。”
“为什么？这让我有些不明白。”奈特金说。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也不是在调查什么勒索事件，而是在调查一起谋杀案。”
“什么？你是说谋杀？”奈特金很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敲诈的人被杀了，我们现在就是在找那个杀他们的人。按道理讲，这是他们自食其果，罪有应得。他们应该敲诈过很多人，这些被敲诈者中的某一个就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但这个案子不好破，我是说杀手不好找，除了一些照片，他没留下任何线索。”
“那敲诈者是怎么死的？”
“被一个包裹炸死的。杀人者在他们住的地方放了一个包裹，那包裹里有一只钱盒子，盒盖上是一把钥匙，只要钥匙一动，装在盒子里的捕鼠器就会猛然震动，引爆炸药，周围的人就会被瞬间炸成碎片。”
奈特金听着警官的讲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真是难以想象。”斯雷笑笑说：“好了，奈特金先生，谢谢你今天的配合，你的那些照片我们会尽快处理，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说完他就走了。
第二天，奈特金到一家相框店里拿他两星期前送过去的照片。他让店员给自己的这张照片换一个新的相框。拿到手后，奈特金相当满意，当天晚上就把它挂在了家里。
这张照片是很久之前拍的，照片上有两个穿着皇家陆军工程兵爆破清除队军装的男青年，他们坐在一枚大型德国炸弹壳上，面前放着的是制作炸弹必不可少的零件。两个男青年中，一个胖胖的，肩上佩戴少校肩章；一个瘦瘦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照片底下还有一行字：“对爆破专家迈克?赫洛伦少校和塞萨尔?奈特金下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斯迪?诺顿村全体村民。1943年6月。”
奈特金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什么话也没说。他好像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又微笑起来。自他退伍后，就再也没有人想起过，他曾经是一名赫赫有名的爆破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