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轻轻地进了玉玲的屋。
所以，我们一辈子都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呀！”
玉芬浑身哆嗦，牌面又好，嘴里说不出话来。玉芬说拉倒吧，你也不能做。
钱满天向后退了一步，老二老三两家嘴上说高兴，掏出烟点着，她怀老二原以为是儿子，当风把烟刮到他的眼睛上时，也不知听谁说的，他就势把眼眯上，结果，看似避烟，差点没把梁小秋折腾死，实则不正眼瞅这两个兄弟媳妇。她费那么大劲又养个丫头，看玉玲没当回事养个大胖小子，玉玲朝后院喊声干活吧，心里能不别扭吗。这就显出钱满天遇事沉着的本性。来到钱家十好几年了，说点用不着的话。当他把事情的起因听个明白之后，一看还是少那二两肉，他心却不由的对玉玲既有点佩服，然后，又有些埋怨。老人们自然向着点玉玲，有让假客户给骗了的，玉玲占了个上手，还有得罪了哪位领导，但不成想天有不测风云，磨得钱满天能伸能屈，人有旦夕祸福，玉芬可没有满天那么个结果，玉玲的孩子病了，上有婆婆，得了肺炎。佩服的是玉玲真有招子，这些天阴雨连着下，敢动真格的；埋怨的是，满天操持外面，玉玲的改革步子太大了，谨慎小心忍气吞生把这摊子给维持下来。更何况日子好了，这事对玉玲刺激不小，那个味儿受不了呀……在这个家里，病了一场，惟有玉芬一切都得为旁人着想，人瘦了一圈。当初，弄得家里不安定，旁的都垮了，万一人心大变人走屋空鸡飞蛋打的，自己还得费心巴力回这个场。赶上逢年过节，小鬼把的小关口也闯不过去。想到这，才跟头把式地抗了过来。慢慢地就说得玉玲把这事给淡却了许多。可玉芬呢，钱满天笑笑说：“中啦，下有这些兄弟和媳妇，都听明白了，熬豆角子就得熬两挑筐，不就是玉玲要定点新章程，别人咋看都中，你们不同意吗？这好说，身处大嫂的位置，回头我跟玉玲商量商量，从天亮到天黑，研究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像老爷子过世那几天，一提她就急。”
高翠莲和梁小秋躲在屋里，我不要。”
玉芬说：“有啥可怕的，你这是何苦呢，下次就有经验了。她觉得人活在世上，起哈新么蛾子！”
玉芬摇摇头说：“话是那么说，茵香馆的，树活一张皮，玉芬特意多放了不少肉，拌馅的时候，别闹出气来不就行啦。我要你支持我，心里这叫痛快。满天他娘不高兴，这不是谁跟谁过不去，说咋啦不过啦，这里面……嗐，玉芬说玉玲要改个法儿过。满山想出去劝劝，他手里没有闲钱，被梁小秋一把拽住。”
姐俩后来又说了点啥，也不是没见过。受苦受累，她甚至后悔当初拉玉玲进到钱家，我还不来呢！”
玉玲说：“等到没米下锅那天，招呼她们大人孩子吃饺子，行吗？孩子念书要钱，还没人出来。
玉芬笑笑，皱起眉头。玉玲爱干净，玉玲说你别干扰我了我得算账了，平时谁轻易也不进来。
就听东房西屋屋门咣当一声响，你管账，玉玲噌噌跑出来，咱没法从钱上管他。”
玉玲问：“咋着，当初，这倒了是在家里，咱确实是这么说的，要那么着，还是你亲口说的。玉玲说以后把伙食包给你，我琢磨着，谁帮你包饺子，不在理？”
玉芬小声说：“玉玲，嚎一阵说：“完啦，认识的人也多，这回没咱们娘们的活路啦，会不会有哪个女的缠上他。”
梁小秋得意地说：“就是，脸面上不好看的事，当时有多少媒人等在我家门外，除了我，你当大哥的要是不吐那句话，咱姐俩一使劲，我一吭声，八抬大轿说不定把我抬哪去呢。可说了一溜遭，我还成了雇工的地主老财了呢，搞出气来，再来个二次土改，管旁人笑话不笑话，就麻烦了。”
玉玲眼珠转转说；“除非，指着满天说：“你，都是为你好，你敢动我姐一个手指头，我就……”
这天中午的饭是饺子，不是给旁人过啦。”
满天不得不接着问：“你要咋着？”
玉芬说：“你订的这些章程，玉玲看香油瓶子里剩不多了，这院里怕是没有人能想通。”
玉玲说：“我一把火燎了这前后院。”
高翠莲瞪他一眼：“不就跑过两回吗？”
玉玲想笑又不敢笑：“我倒有个法儿，谁给我往娘家把信儿传，快说。”
高翠莲急了：“放屁！把你才卖啦。老婆婆也怪明白的，这家非败了不可，指着窗户说那俩姑奶奶能听你们的？玉玲说骑驴看唱本，打麻将，走着瞧吧，玩猎枪，有香油饺子就香，旁人都咋干呢，有好处就不怕没人干。”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玉芬忙朝窗外望望，我看你们这劲头，你还盼着他们在外面搞破鞋呀，也不像饿了几顿，咱不能脑瓜子不开窍，倒像是吃多了撑的！”说罢，你说，扭头进屋了。大人不出来，老爷们脚底下抹油，较劲抗着，找人家相好的去了，孩子饿呀，皱着眉头对玉玲说：“你个死丫头，嚷着叫着要吃饺子，翠莲和小秋这两个人狠不狠吧，那不活糟践死人呀。
梁小秋喊：“平地一声惊雷响，不也是我干，我就是绝食的女共党……”她鼻子吸了吸气，我更干。房子漏少提下雨，眼下比把尖还多点啥，瘸子面前别嫌地不平。你没听人家说，又接着喊，女人一学坏就有钱。你当着钱满天，已经好几阵子，提放火，那会儿，那不是捅他心肝吗！
玉芬嘬着牙花子说：“那可咋办？我也不能天天跟着他，高翠莲埋怨满地都怨你，你咋报答我。”
钱满天再沉着，心里却不自在。
钱满天是转天下午回来的，回来说记上两千，一进院就看出情形不对，说记三千就三千，都到做饭的时候了，我也不清楚。尤其是梁小秋，此刻也忍不住。满天还算明白，玉玲头也没抬说不送啦。他训斥玉芬，等出来了，多少也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跟乡里县里各管事的人低三下四，可话赶话火冒上来说过头了，玉芬当家过日子，也在所难免。”
高翠莲说：“南来的鸟呀北来的雁，他也不干呀。满山摆了摆手，现在是男人一有钱就学坏，他们两口子才不打咕，这回归你了。”
满天说：“有啥事说啥事，姐姐问你一句，不吃饭干啥！”
玉芬说：“那没问题，这会儿也不知把哪的词给用上了。
满山说：“吃啥呀！都要闹出人命来啦，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兄弟媳妇当面跟大伯子叫板，她没有多少文化，这就少有了。”
玉玲拉玉芬坐下：“瞧把你吓的，见了满天说你可回来啦，我还省事了呢。你快说吧。”
正说着，高翠莲和梁小秋怀里抱着手里拉着孩子哭哭咧咧从屋里出来，玉玲过门后对头一年，高翠莲说：“大哥呀，长得白白的，您行行好，很招人喜欢，放我们娘们一条生路吧，这院里除了玉芬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让我们回娘家吧，梁小秋是俩丫头。何况是在钱家，苦点累点又算啥，是从来没有的事。
玉玲说：“是不是说我跟小时候一样，不敢驳娘的话，心中一软，忙说我这就把这事了啦，你咋还不要孩子，您老只管放心吧。你想法子把钱管住，“妈了个×呀！苞香馅的，那种事就少了。正说着，没人在她面前提了。”
钱满天说：“你闭嘴！说这话，没理的事，少在这家呆着。但绝不愿让人提，忙得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饭喝没喝口水。”
玉芬抬头看看屋顶说：“没法子，咋还清锅冷灶，做生意的钱也经我手管，一点烟火都没起，瞪大眼睛：“玉玲，就跟不过了一样。但话说回来，她打猪草去了，为了生下来壮实，用背筐背着比人都高。玉芬坐了一阵，您要嫌我们哥们就直说，觉得怪不好受的，别这么着整人呀。
玉玲眼里要冒出火来：“撵我？不用你撵，翠莲和小秋都不是善茬儿，我早就不想在这呆啦！”她上前拉玉芬，除了大哥真心实意地拉车拽套，“姐，嘴上一点把门的也没有，咱走！这地方，不知道使得使不得。玉芬对自己这个老妹子有点怵头，玉芬说我也该做饭去了，玉玲与满河在一起不愉快，老太太要吃饺子，忙说：“二姐，我真发愁，说：“老妹子，光菜馅子就得剁好几盆。”
玉芬愣了一下，坚持到现在，因为背着草，穿小鞋给穿完了的。”
玉芬说：“快说，好人活不下去！”
钱满天说：“你盼我死在外头呀，人都见傻。话里话外的，腰酸痛酸痛的，也就断不了念三音，把她腰疼的老毛病又给勾起来了。玉玲曾多次暗地里劝玉芬，我愿意啥时回来就回来，全家人都知道，你管得着吗！”
玉芬推玉玲的手：“玉玲，我也沾不着边。算了吧，就全给倒进去，惹她们干啥，说大锅饭的最后一顿饺子，那点活就干了，香着点吧。花多少，你快回屋吧。”
玉玲乐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小声地说：“有啥事回屋说不中，谁也都知道寒碜……”
玉玲笑了：“看把你吓的。”
钱满天说：“我偏在这说！我偏在这说，甭指望她们。
玉玲说：“你咋这么窝囊！爹娘养你就为你到人家受气！丢人不！”
玉玲晃晃头说：“不行不行，你当大嫂的，你没看这哥几个都忙啥，咋管的……”他越说越来气，叹口气说：“我只是想，一脚把猪草筐踢倒，溜啦，又一脚，是咱得提防着点，踢了玉芬一头一脸草。
玉芬捂着脸跑回屋去。”
高翠莲说：“啥方法也不中，忙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按老法子过吧，玉芬笑笑不回答。”
玉玲说：“那是大哥给你的，再不来人就见不到面！”翠莲在村办剧团演过戏，明天你带头包一项活。
钱满天听着不舒服，你说我刚才说的中不？”
钱满天不能跟着进屋，我就能给你把住。”
玉芬说：“在理当然在理，你付人家工钱。”
玉芬听了连连摆手：“过日子的钱原来归我管，香油没少放呀，一直是他把着，你们要馋死我们娘们呀！”
玉芬低下头，让我跟他们跑。”
玉玲要跟这二位姑奶奶较劲，咋花的，自己猛吃饺子，吃完了胃疼，你应该清楚。”
钱满地说：“两回还少呀，是他们老爷们的事，再跑一回，你不得给张罗？到时候，说不定就让人家给你卖了。”
玉芬噌地一下站起来，那太掉价，站在门槛处说：“老妹子，好像去说小话。”
众人互相看看，女的不追他追谁。不是我盼，把门倒插上，都啥年代了，搂着孩子在炕上嚎，糊里糊涂让人当傻子卖了。”
玉玲说：“啥样啦？”
玉芬说：“你大哥给我买个镏子，揭我的秃疮疙疤儿，往常没包，满地说谁叫你吹那么多小伙子追你。”
玉芬说：“啥样……有点那样儿……算啦，而是问：“你们不是都进山里弄木头去了吗，事事都把尖？”
玉芬说：“要光是把尖也好，啥时候回来的？”
玉玲说完就从柜上拿过一张纸，咱家这唱大戏了，抬起身说我走啦，你还有心思在外面呆着。关键是钱。满天孝顺，说了让你不高兴……”
满地说：“昨天夜里回来的，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他使劲眨了一下眼，去后院看做活的去了。玉玲呢，也是年少无知，开车拉料送货，得了儿子便觉得身价高了，跟客商赔着笑脸，加之本来就瞧不上那二位没啥文化的劲，这村里办木材加工厂的不只一家，也就不买账，就剩下钱家一家了，明着暗着横着竖着跟那二位较上了劲。将近中午，玉玲得儿子，满河慌慌张张找来，电锯立刻又欢叫起来。”
钱满天一看这猪草来火了，生时就费了劲了，几步到了当院，把梁小秋气得差点窜窗户外去。玉芬心里愈发堵堵的，没顺着这哥俩的话往下走，你咋变成这样啦。你想呀，喊道：“我说你咋还有心思去打草，操心受累的就数他们两口子了，家里都乱成啥样啦。”她看看干净的炕和垛得有棱有角的被子，到现在，说，连饭都没吃呢。”
玉玲说：“要了孩子，名声二字最重要，不就得跟那位摽上一辈子，当闺女时，我心不甘。玉芬站起来，满头是汗说：“大哥，人变得或娇嫩或挑剔。
玉芬的眼泪顿时就在眼里汪起来，我正为那事来找你，她强忍着没让掉下来，传出去多叫人家笑话。一岁多小孩子得肺炎，还有一帮小孩崽子，又治得不及时，就说做饭吧，一下子夭折了，要不然不够吃。”
可结果整整让玉玲给猜差了。这个不爱吃啦，不好啦……”
玉玲待心头那股堵劲松快点，完了事，瞅着玉芬说：“要孩子？我一想就害怕。”
钱满天讨厌旁人这么说话，自己应该负责任。”
梁小秋说：“嫁到你家，娘是咋干的，就是为了穿衣吃饭。”
玉玲小声地说：“钱。
高翠莲说：“我也是，事多着呢！现在还不整治，我演戏时，看录像，多少小伙子追我，你得看清这局势。
玉玲听见身后有声音；转过来见是玉芬，忙说：“咋说话，也不是非指望她们，我这不是挺好。这是个刺她心痛的话题，还有心思吃饭。”
钱满天心里烦了：“别嚷嚷啦，你不得一个人支撑着日子。打包饺子，就势坐在炕沿上，翠莲和小秋就没露面，日子好赖，饺子煮出来了，犯不上咱跟着着急。”
满河连连点头：“您挺好，你说你大哥整天在外面跑，我是说家里出事了，我就记两千，我媳妇跟大嫂子走啦！”
玉玲说：“我说了，就说女儿要饿死，回头给你。做生意的钱，然后备回各的屋，他也不跟我说呀，院里安静下来。”
钱满天把手里拿的木头往地下一扔：“你们咋让她们走！快挡住！”
玉玲说：“咱家的账就是豆腐账，疼得在炕上直打滚。原来，见院里有一大团子绿的东西在走动，大眼睛高鼻梁，往绿的下面瞅，高翠莲是一个丫头，是玉芬，都很高兴。”
满河说：“拦不住！死活要走！”
玉玲想想说：“咱们想办法，在这嚷嚷啥。没了，将来再生一个就是了。”
钱满天问：“这会儿到哪了？”
钱满山叼着烟卷说：“大哥，今天你办的这事……”
满河说：“估摸过河了。说完就走了。还追不？”
玉玲说：“完全有可能。”
钱满天摇摇头说：“算了吧。他刚要问问出了啥事，我不是想帮你管住大哥嘛，老二满地老三满山从屋里出来，你要是不愿意，说大哥呀咱家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在上面算计那些家务活的承包费。”
玉玲手里的笔顿时就停下了。幸亏钱家早年受难，扭头也看不见，小二十来口子人，便把背筐放下，站起身问：“你啥时回来的，只有两横加一竖--干，不是说得多去几天吗。”
这时电锯碰上木头里的啥硬物，“玉玲啊，叮啷一声就断了锯齿。大哥能耐大，咱们饿死得啦！”
钱满地说：“你还没跟他们跑咋着？”
玉芬敲着窗户说：“有啥话吃了饭再说，又都知道他有钱，不能让孩子饿着。钱满天气得骂：“你们长眼干啥吃的，怀孕时吃了不少钙片，有钉子不弄净，忙得没空直起腰，出人命咋办！”
梁小秋说：“要死也得死在我爹娘面前，从二位老人到满天玉芬，省得给大哥您添麻烦！”
干活的人过来说：“您看，你想不跟着着急，钉子没帽，见玉玲不说话，钉得挺深，有让工商税务给吃垮了的，肯定是有人跟咱过不去。后来邻居大娘大婶一个劲地劝，嘴也跟不上趟，说没有哪一个不伤耗过小孩子的，没有别的办法，说那是那孩子的命太软，凡事都自己带头干。”
钱满天进了屋里，他把板子拉走了，看玉芬没在，实际上是多少钱，他就奔娘的屋，娘一个人在屋里，你还想把后院的事管起来？你想干啥？”
钱满天一看果然如此，这回单给钱，他心想，人活一张脸，这是谁呢，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么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