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轻巧的拔弄着碗里的米粥,头未抬,胃口也不佳,“他的腿还好好的长在他的身上不是吗?”
不知为何,玉佛的话让人听来有些怪怪的,细想之下,也不知是哪儿怪,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出手相救了,欧阳旭的腿也好好的在他的身上,没有因为要求活命而遭遇截肢的危险不是吗?
于是,欧阳顶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在旭儿腿好之前,要麻烦玉佛。”
“麻烦我?”眼儿一抬,看向欧阳顶,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眨得让人有些心慌慌,“为什么要麻烦我,我该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的,你可以找其他大夫照料。”
什么,找其他的大夫?
欧阳顶钢牙一咬,差点碎了一口。
那些没用的蒙古大夫要是有用的话,还需要找她一个小姑娘家上场吗?如果那些人有用,他堂堂欧阳世家的家主需要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吗?
哼——
一个小小的丫头,还趾高气昂至此。
“玉佛,伯父的意思是。”忍,等旭儿腿好了之后,他一定要上长孙家,让她的公公好好了的管教他们这等小辈。
“伯父的意思我们清楚的很。”她显然已经没有吃的胃口,“明儿个咱们就告辞了。”
明天?
“无病,这是。”欧阳顶急急的看向长孙无病。
长孙无病微微一笑,仍是十分有礼,“欧阳伯伯,玉佛说的没错,该做的,玉佛都已经做过,相信接下来只要好好的照顾旭兄弟,过些日子也就没事了。无病还必须赶往独孤家和慕容家,明天也是起程之日。”
再耽搁下去,那两位伯伯怕是会多有意见。
他无法将他们抚得平平稳稳,不过——尽量罢了。
人无完人,仅此而已。
“什么。”欧阳顶更是大惊,马上就要到独孤世家和慕容世家去了,“不多留留,让欧阳伯伯好好谢谢你们。”
“欧阳伯伯已经极为款待了,欧阳伯伯也该开始忙碌,无病一行,也不便再多打扰,等事办完之后,一有时间,无病定然会再度上欧阳家来叨扰,到时,还望欧阳伯伯不要见笑。”
“怎么会,你们多来,我才高兴。”他们可有用的很,随随便便出个手,比起自己,要省下不少的力。
他欧阳顶看人可不会看错,长孙无病如若有心,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更何况,他身上有着寻常人绝计不可能会有的异能,只要长孙无病肯好好的用他身上的异能,这江湖之中,整个天下,还能有谁,高得过他。
不过——
幸好幸好,目前为止,长孙无病还没有任何的野心,否则,欧阳家也不知被排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心中,存有一忧,仍是儿子,“旭儿的腿要是突发变故,到时候玉佛又不在。”其他庸医自然是没那个能耐医治。
“没事,我会留下药方一张,照着药方上抓药服下便可。”
药方之上,也只会是一味药。
“那就好。”欧阳顶放心了,也不再多留人,再留下来,要是让柳玉佛发现他给的紫金海棠其实是假的,到时候,小妮子性子一来,怕不毁了欧阳家,他们一旦走后,所有的问题,欧阳家自然可以撇得一干二净。“既然你们有其他急事,欧阳伯伯也不好强留你们,今日先收拾打点,明日欧阳伯伯亲自送你们上路。”
“那就先谢过欧阳伯伯了。”长孙无我淡淡接口,这一餐饭,他也吃得胃口全无。
再寒喧一顿,他们终于可以离开餐桌,各自回房准备了,没有人想留在欧阳家做客,这主人家的情绪,与利益挂勾得厉害,表面上的亲和,与私底下的虚假,让人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多半时候,长孙无我是个极有自制的人,就算遇到再感兴趣的事,也会极力的掩藏自己的好奇心,让它在自个儿的肚子里泛滥泛滥再泛滥也不加以理会。
这一次不同,他忍不住了。
“大嫂,你真的为欧阳旭治好了的腿。”这腿也太好治了,大嫂的能耐再好,也不可能施施针,一双废腿就变好了。那不是她再施施针,人命在她的手上,也可以死去活来?
“我说过了,他的腿还好好的在他的身上。”玉佛不耐烦的重复着。
“腿当然是在他的身上,只是。”怪怪的。
长孙无病亦感兴趣,不过,他不会未再经玉佛的允许,便从她身上看不该看的东西,事实上,能不用,他是不会用的。
最好,是忘记自己有此一项异能,好好的当他的平凡人去。
“玉佛,欧阳旭除了没有生命危险之外,他的腿还能像以前一样用吗?”眸光一闪,长孙无病柔声问道。
“……”
娇小的身躯,一直走至最前方,对于长孙无病的凝问,她并没有任何打扰解释的样子。长孙兄弟互视一眼,脸色蓦然一变。
欧阳家可以可以重私重利,他们却不能落井下石,在这种时刻,玩花样。一个男人若是废了一双腿,心里会有多大的打击,可以想像。如若心理承受能力再差一些,或许,这一瘫,便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不仅是腿,更有意志。
“玉佛。”长孙无病伸手拉住玉佛,定定的望着她的小脸,她的眼,“我们说好的。”他轻叹,玉佛的任性,他一直是知道的,原以为,她是妥协了。
玉佛也不避着,直接回视,“我们是说好的,我拿到紫金海棠,也治了他的腿,如果欧阳顶不耍花样,至少,他还可以自己走路,奈何,他有一个行事卑鄙的爹,这原也怪不得他。”
“那就去治好他,好吗。”
“不好。”想都不用想,玉佛拒绝,“世上这样的人越多,只会越来越不好玩,欧阳旭残了腿也是福气,至少,他这辈子可以过得轻松自在,不需要跟他爹一样计较得私,混身江湖,事事都要在意是不是有利可图,人活得那么累,还不如死了算了。”话,是锋利且不留情的。
对于不相干的人,玉佛从来不会软下心肠。
对长孙家的人尚且如是,更别说是陌生如欧阳家。
她说的没错,但是,就算她再没有错,她也不能替欧阳旭决定人生,如若欧阳旭决定与他爹走同样的路,那也是他的命。
自己的命,就该由自己掌握,不该任由他人决定。
否则——
人生又有何意义,更别提乐趣。
“玉佛。”
“你要是有意见,你就去替他看啊,相信以你的能耐,一定可以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她轻挣开他的手,扫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得那么坚决,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悔改的。
她的性情,便是如此不是吗?从来不会犹豫再三,想什么,便是什么,心里有什么,嘴上亦是说什么。
不虚伪,却也稍嫌现实了些,不懂圆滑。看着她娇小背影,长孙无病只有轻叹的份,她说的没有错,他只有再去一趟,看看欧阳旭的未来,如若幸福,便不救吧。
如若,这一次的经历,真的让他站不起来,那么,他只得再好好的劝劝玉佛——
如果能劝得了的话。
人与人之间,从出生的那一刻,便不同。不同的人不同的命,有人安知天命,有人则并非如是。走不一样的路,便是选择不一样的人生。有人幸运的可以自己选择,而有些人,则必须随着别人的选择而走完自己的人生。
当日下午,欧阳旭便已清醒,脸色虽仍旧苍白,至少,他已经醒过来,且神智清楚。长孙无病抽空来看看他,这一次,怕是此行的最后一次。
“长孙兄。”
“欧阳兄好好躺着,千万别起来。”长孙无病大步跨前,将欧阳旭按床上,手,在欧阳旭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片刻,已足够他了解欧阳旭此后的生平。
松开手,他床沿前的坐椅上坐下,屋内没有别人,只与他与床上的欧阳旭,玉佛的行为,对与错他并不便评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和行事准则。自然,有人会犯错,只要是人该都会犯些大错小错。
走到今日,他知何是福,更希望能珍惜现下所拥有的,而,只有问心无愧,才更有资格要求更多。否则,幸福的降临,哪怕是接收,也伴随着心虚吧。
“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告辞离开,现在,是特地来向欧阳兄辞行的。”
“明天就走?”欧阳旭大感意外,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贵客离开,“无病兄不多留些日子吗。”
“不了,还有独孤、慕容两家的事要处理,再耽搁下去,恐怕时间上会赶不急。”
是吗?
尽然如此,欧阳家也的确不好强留他们了。
“那就请一路顺风,我这个样子。”眼一低,看向被子覆住的下半身,“也不好起身相送,还请见谅。”
“别太客气,好好修养才是,相信于过不久,就会没事的。”话,略微一顿,长孙无病委婉的转移话题,“如若欧阳伯伯得武林盟主大位,旭兄弟是否有心承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