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你这位姨太太转正了?失敬失敬!本宫改日向尊贵的方夫人致歉!”丑后浅浅一笑,环顾众人:“本宫的耐心不好,脾气也不太好,一般说话做事不喜欢重复!”
朱公公挥了挥永不离身的拂尘,站在阳光下,尖声喊道:“各位,快站好。”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众人再也不敢执拗了,虽有些委屈,却默默地一个个地排好站好。
带着暖意的阳光射在她们的身上,带起了一片炫色,也将她们的身影组成了一片阴森的荫地。
“回王后主子,大伙儿都排好了。”朱公公报告完毕,终于憋不住笑,转身躲到假山后边去笑个畅快了。
丑后一手扶着秀仪的肩头,一手搭在小脂浓的手臂上,慢吞吞地走到队伍前。
“嗯,虽说排得一点儿也不整齐,东倒西歪的好像为了赶赴宫宴而预先饿了三天的样子。但今天是第一次,本宫就姑且将就一下吧。”
我的妈呀,还第一次!丑后还想举行第二次第三次啊?
“现在,听本宫的口令。”丑后突然收起笑容,厉声道。
大伙都不知丑后究竟要做什么游戏,听到口令,全狐疑地抬起了头。
“好,很好!在本宫没让你们抬头之前,你们不准抬头。假如违规的话,本宫可不喜欢听任何的解释,也别怪本宫没有人情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初来乍到,你们还不了解本宫的个性与脾气,正因为这样,本宫才想出这么个君臣同乐的游戏来,增加彼此间的感情。”说完,丑后几个箭步便迈到了队伍的前前头。
“对了,游戏规则还没说明呢。是这样的,这个游戏呢并不复杂,就是你们每一个人,当本宫站在你们的面前时,你们必须将自已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本宫的脸上,而本宫也不会去看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蚂蚁,一样的盯着你们。至于互相观看的时间,这个嘛,就让小脂浓在旁边数十下,以十下为时间单位。十下之后,你们可以不再看本宫,但要说出本宫脸上最具特色是什么。对于这个别具一格的观后感,你们每个人只能跟本宫的四个小宫女轻声地说,不许大声喧哗,以免众口一词。本宫说完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回答的声音,有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如沿街倒地的饿殍发出。
“本宫知道你们家中可能是缺粮了,所以也不忍心多追究……好吧,现在开始!”
众人是又好笑又好气,好像是一只只装神弄鬼的猴子,由着丑后耍着玩,但没人敢反抗。
第一个人是最倒霉,最没有经验的,她好不容易将视线定在丑后这张恐怖的脸上,好不容易挨到小宫女口中的数字落下,她的眼里已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后面的人便慢慢地有了主意了。她们将眼白往上翻,拼命地往上翻,将眼眶睁得大大的。这样,就可以减少对丑脸的注视,就比较容易坚持到最后!
当太阳光渐渐地侵袭到殿外走廊的时候,一群太监走了出来,一个个朝远处的地方拍起了巴掌。
要说最开心的,得属丑后的四个小宫女。她们好像看戏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且兴致勃勃地参与戏文的发展。这会儿四个中最腼腆最文弱的流云,也就是管梳头的这位。她笑着轻轻地提醒丑后:“王后主子,大殿内准备传膳了。”
传膳还要拍巴掌?乐什么啊?三百天没吃饭啊?
最有心机且最会看人脸色的秀仪忙着解释:“王后主子可能不知情,这香满楼里的御膳房只备冷热菜肴,但不备果品与点心。这些干果及点心之类的,要让隔壁的璠桃宫供送。所以这边的公公们一拍手,那边听见了就可以送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古人真是命苦啊,有个电话不就啥都有了?
丑后也在这个时候很体谅地结束了游戏,慷慨地做最后的陈述:“知道本宫为什么要领着你们玩这个游戏吗?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对本宫的这张脸很好奇,太好奇!既然这样,本宫就让你们看个够,见怪不怪,下次你们想必不会害怕,也没兴趣私下议论了吧?你们还有话说吗?”
众人哪还有什么话说?不过,心里倒是挺佩服这个丑后的,有主意,有魄力,整人还不带痕迹的。
丑后一挥手:“好了,解散,开饭!”
朱公公从假山那头跑了出来,畅笑过后的脸皮依旧松驰着,他将手往丑后的面前一伸,笑道:“王后主子,请随奴才来。”
上辈子在电影电视里早就见识过了。当神灵活现的太后及皇后出场时,差不多的都是一个太监诌媚地弓身在前面引导,女主子优雅慵懒地伸出玉臂,搭在太监的手腕上缓缓而行……哼,这个偶也会!丑后不屑一摆头,装模作样,那动作,那神情,比王后更像王后!
上了台阶,进了大殿。
丑后放眼望去,只见正殿的正中有个半圆形的台,高出地面好几公分。台上铺着红色毛毡,摆放着两把高头大椅,金玉雕饰,华美奢华。两边扶手处,各雕着威严的龙头与矜持的凤头。龙凤的嘴里各含着一颗闪着幽寒的蓝色珍珠。鲜红的椅面,用金丝绣着海龙与云凤,龙腾凤翔,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宫女小脂浓往台上看了一眼,便不悦地说:“王后主子,那位方家小姐怎么能坐在你的凤椅上?”
丑后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给坐在左边的太后有模有样地施了个礼,然后娴静恬淡地站在方玮仪的旁边,笑着不说话。
这右边的椅子按理是该丑后坐的。可方玮仪急匆匆冲进来告状的时候也没注意,一屁股就坐在了王太后的身边。当将肚里的委屈及怨言通通倒出来了以后,方玮仪这才发现自已逾越了。可因为心里头有气,更因为有王太后撑着,她偏要稳坐在这椅上看丑后来了是如何的反应!
丑后走进殿来的时候,方玮仪突然花眉柳笑的,与王太后说个不住,宛如来了一巢叽喳不停地喜鹊。
丑后好像没什么感觉,站在方家小姐的身后,貌似她的丫头!
可王太后有些不安了,当着众人,怎么也得顾着表面那一套吧?。
王太后沉下脸来,“小仪,真是没规矩,这椅上岂是你坐的?还不起来?”
方玮仪纳罕了,坐了这么久王太后也没说话呀,怎么转眼就变脸了?“我……这个……不,我不起来,这椅子好坐。”
“真是越大越不懂事!这是王后的宝座,快起来!”王太后略略提高声音道。心里也陡然升起不满,对方玮仪!平日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更有一个特殊的原因,疼她爱她百段迁就她。私下可以放肆些,可当着外人的面那就要给足自已的面子啊。有谁,敢对王太后说个不字的?
丑后很及时地劝解道:“没关系的,方小姐尽管坐着就是。本宫对这些虚礼并不放在心上,就是担心别人看见会说三道四,会说方小姐有人生没人教。更胆大的,会说方小姐恃宠而骄而忘了自已身份!对了,”说到这,丑后转过头问:“秀仪,方才那个妇人就是这位方小姐的亲娘吧?本宫怎么看去也不是个小妾啊?一开始本宫还真以为是哪位权臣的诰命夫人呢。”
秀仪她们四个忙答应:“是。”
丑后这几句听似很有道理的话,方玮仪却闹了个大脸红!她平生最厌恶别人提起自已的出身,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老婆生的,这不明摆着揭自已的短吗?
方玮仪的小脸胀得通红,咬着牙,眼里全是乱迸的火星,一言不发站起来便冲了出去。
太后饶有意趣地在打量身边的这位丑后。
尽管是昨天才进宫,可关于她的传言却差点将自已的脑袋挤暴!一会儿说打了两个红透后宫的女人,一会儿又说与王上掐上了。今儿一大早玮仪跑来,说了一大通丑后的坏话,可仔细分辩丑后的言行,却一点刺也挑不出来。方才又听宫监笑报,说丑后在院子里修理那帮贵妇千金,宫监笑的喘不过气来,王太后也差点笑出声:这丑后,还真有趣呢,是个丑活宝!
王太后进一步想到:这丑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比前面那三个空心枕头难掌握多了,自已得先用话将她压住,免得丑后日后站在自已的对立面!
想到这,王太后阴恻恻地说:“王后,哀家有话要跟你说。”
丑后已然猜到王太后要说什么了,她故作一付很谨慎很懊恼的样子,微垂着头,将手中的粉色丝帕拧成了麻花,声音经过暴牙的过滤,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母后请原谅,是臣媳不了解情况而误会了方小姐。早知道她是母后最为疼爱的心肝宝贝,臣媳不论她如何不守理也得顾着母后的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