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回到家后，坐在电脑前，想补写些东西。也许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太多。她发现自己竟荒芜了不少时间。但有时，人越想清静就越不得清静。
不知怎么的，素素竟又想起了程心亮那天在她怀里的呜咽，想起了他留在她餐桌上那把冰冷的钥匙。
难道说，他俩之间的一段情就真的这么宣告结束了？程心亮是真下定决心要给她自由了？还是，只是一时的负气和无奈？
想着这些，素素的思绪又莫名地烦乱起来。
素素为了控制住自己的不良情绪，径自跑到厨房用电水壶烧了半壶开水。然后冲了杯咖啡来提神。直到咖啡已喝了多半杯，素素心里还是觉得烦乱不已。
于是，素素又有了想抓点什么东西来吃的感觉，或许吃点什么零食能填补一下心里的空缺。可等她把所有的食品储藏罐搜出来一一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空的，家里竟没有一样能消闲的零食。素素不甘心，她又赌气似的把客厅里的各种柜屉一一拉开。让她倍感失望的是，她居然连一粒瓜子壳也没能搜到。
素素这才彻底死了心。
想起来，她是已有很长时间没去超市采购了。
由来已久，素素自觉对生活始终缺乏一种热情。现在又多了一个像程心亮这样的冷却剂，她的状态自然只能更糟。
素素曾在网上看到有些女孩子在失恋以后，就学着自我开发各种治愈系课程，譬如养狗养猫、养花养草，等等。可这些真管用吗？找这些事来做，感觉上是能打发掉一些空闲时间和精力，也能分散掉人一部分的注意力。可这些，或许是能助人解一时的闷，可真能解得了心中的那些千古愁吗？真能替代掉一个人留在你心中的那份无边无际的虚空感吗？
不过，素素又想，她们这样做，想来也是无奈之举。这总好过那些不负责任地随便又抓个什么男人来暂时顶缺要好许多。这样做，至少能确保自己有足够清醒的意识，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又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现在，素素在搜索零食无果后，就只好又乖乖地坐到电脑跟前，写了些莫名的文字，感觉也已清醒了些。但心中却又无限地懊恼起来，心想好端端的又去想起程心亮来做甚？
还是不甘心。于是，素素又跑去别的房间，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搜，心想今晚哪怕能搜出颗水果糖来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最后，素素从床头柜里搜出两样东西，一包软中华烟，一包已拆过外包装的杜蕾斯。它俩静静地并排着躺在一起，像一对相依相恋的爱人。
这些都是程心亮的专属品。
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每次和她做完爱，总喜欢悠然点上一支烟，吸上几口，那画面至今仍清晰地刻在素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素素神情颓然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又去客厅找出了火柴，把烟点燃了，贪婪地紧吸了两口。
在袅袅升腾起的烟雾里，素素渐渐寻找到她想要的某种安定。
素素忽然理解，婉姨和她说过自燃燃爸走后，她就迷上了抽烟。日子再艰难，她都咬着牙忍过来了，坚持着没有再嫁。现在素素想来，婉姨这么坚持着，应该不仅仅是争口气或者让别人不小看她对父亲那份爱的执着。能让婉姨支撑下来的，难道还有来自这么一支小小的烟的力量？在缭绕的烟雾里，婉姨渐渐看透、看清了自己的人生，从此就安定了下来。
咖啡，烟，酒。难道说，她从此也要由这三样东西来决定她已开始却已全然苍凉的人生吗？
可是，她不同于婉姨，她还年轻。她的生活还没真正开始过。难道说就因为一个程心亮，她就要将自己的一切早早地宣告结束，画上句号了？
手边有一本新杂志，也是他们报业集团下的一本城市周刊。打的是全城攻略牌，A城好吃、好玩的在里面皆被一网打尽。这本杂志，尤其受A城白领、精英一族的青睐。这本杂志的本意也就是为这些群体量身定做的。
素素边抽着烟，边随手翻阅起来。
是巧合还是必然？里面居然有一篇采访程心亮的专稿。在全民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更注重生活质量和身体健康的时代，程心亮已让他的餐饮事业走在了时代的前沿。他又适时地推出了一系列养身菜。
刚开始素素还饶有兴趣地看图读字，心想着看他又使出了什么新花招，把什么菜，什么汤品装饰打扮一番以后冠以养身的名目推出来卖。而且，程心亮的确又有新举措了。他和康绿园公司已成功联营、结盟，大张旗鼓在辛庄村圈地搞起了生态园。在生态园里率先种植有机菜，养殖生态猪、鱼、龙虾，以保证他们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健康、绿色、新鲜的。以后还会逐步发展成一个集旅游，餐饮，休闲，度假为一体的观光园，让A城的老百姓真正享受到星级标准，但消费价格又很超值的一流服务。素素在心里暗暗为程心亮叫了声好。她认为，一直以来，程心亮是一个用思想经营的人。显而易见，一个用思想经营的人比只用头脑经营的人会更胜出一筹。
但接下来，当素素读到这一行字后，她的心有如被针刺般疼起来。这句话是这么写的：一个成功的男人，对待事业要像对待婚姻一样忠诚。
没错，这应该是一篇对成功人士的专访文章。既然是成功人士，那一定会道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观点以示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后面程心亮在文章里还发表了些什么与众不同的观点，素素再无心读下去。
这算是一个信号，还是一个句号？
如果此时程心亮站在她面前，素素不敢保证，这本杂志会不会像长了翅膀一样直愣愣飞到他的脸上去。
素素又重新点燃了第二支烟。
但抽着抽着她就哭了，哭着哭着她又笑了。她哭自己的不清醒，笑自己在几分钟以前还在痴念着他的名字。这回，素素才真切并痛心地知道，程心亮那天趴在她怀里哭是有原因的。那天他把钥匙留下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在现实面前，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他下决心止步了。他的爱不会再为她回心转意了。即使他仍在心里爱着她，他也早已分清了得与舍的界线。如果她再一味地等下去，等来的也只能是一场破碎的梦。
以前程心亮时常在她面前感叹的一句话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的江湖不属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