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萱出车祸了，孩子没有了。是因为下午她跑过去的时候……夜沫的脸色雪白，力扬……然后转身便往外跑去，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她已经害韩希失去了双腿，裴萱萱的孩子，她最在乎的孩子。
那天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说：“马上就到预产期了，孩子一定会安全出生的。”是这么自信笃笃。
赶到医院的时候，乔力扬正坐在裴萱萱的床前，裴萱萱的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生命应该没事的，夜沫的目光看向她的肚子，平坦的肚子，踉跄了几步，没有了，孩子没有了。
不自觉地颤抖，看着一下子憔悴了很多的男人，一直低着头，连她走进来都不知道。房间里空旷的压迫感，让人觉得逼仄，狭窄，连呼吸都不畅快，惶怖地看着乔力扬，她是多么自责，伤痛，甚至不敢面对他，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力扬。”夜沫唤道，那声虚弱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乔力扬抬起头，目注着她一点点苍白的脸，脸色未变，紧绷的面庞，只有那双眼睛是红红的，即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个孩子，当初对于裴萱萱的背叛，也许愤恨过，对于孩子也许不喜过，可是因为对爱情的灰心，他并不打算再爱上别人，也不打算和别人生孩子，所以才留下了这个孩子，但人总是有感情的，就算很少关心这个孩子，也无法改变他是他的孩子的事实。
可是扼杀这个孩子的人是她，他眼里的重重阴翳，似如乌云笼罩堆积，满心地悲凉，触入眼帘的那抹心痛，他抱着她，把头靠在她的腰上，重复呢喃，“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在知道车祸的时候她有多么震惊害怕，此刻就有多么痛楚自责，孩子，他不在的时候，她一直希望替他守护好的，最后害他失去的人却是她。
“对不起。”夜沫哽咽，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能做的又有什么，力扬，在知道韩希车祸的时候只是自责后悔，只是害怕会有意外，害怕他就这样离开，可是当她看到他眼中的悲摧时，她多么希望能用自己来换回这个孩子，眩在眼眶的泪水硬是忍住，她没有资格哭泣，她是一个杀人凶手。
她多么希望乔力扬怪她，骂她，像以前一样对她宣泄心中的愤怒，可是他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沉痛地说道：“裴萱萱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是我害她的。”
不是这样的。力扬。
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不是他。心顿时如撕裂一般，碎成一片一片，她要拿什么弥补他，弥补裴萱萱。
“力扬，你应该生气的，是我害她失去孩子的。”她宁愿看到他暴怒的样子，看到他对她歇斯底里地大吼，也不希望他这样安静，安静到她心慌。
乔力扬低首没有说话，一直抱着她，没有出声，夜沫也就一直站着，有好几次她都以为他睡着了，但只要她稍微一动他便睁开了眼睛，夜沫也就没有再动，在那里站了一夜，脚都麻了，反倒是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迷糊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上盖着乔力扬的衣服，吴妈正拿了粥过来，乔力扬在耐心地喂她，裴萱萱失血过多，也是幸好人没有被汽车压到，只是擦破了点皮，脚有些扭到了，但因为流产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岌岌可危，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是再也不能生育。
夜沫靠在椅子上，只是微微睁眼，不想打扰他们，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要说些什么，懒懒的身子，昨夜站了一个晚上，脚现在还酸痛。
“力扬，孩子没了是吗？”裴萱萱的笑容带了一点仓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她看起来很美。乔力扬的手顿了一下，又盛起一勺劝慰道：“把这些先吃完了，不然就冷了。”
裴萱萱没有接话，看向窗外的景色，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露出雾般稀薄的笑容，“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不知道还要再住多久，才能出院。”
“如果你想出院，随时都可以，我可以帮你请看护，等你身体再恢复得好一点。”乔力扬明朗地笑着，夜沫有些难受的闭了眼睛，原来他对别的女人也可以这样微笑，她知道此刻她不应该计较这些，强迫自己不要听，不要去想，继续睡，可是心思越来越清明，凉意泛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出来。
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看见大家都在看她，乔力扬回眸，温和地对裴萱萱说道：“你现在身体太虚，我让吴妈多给你准备一点补血的东西。”
裴萱萱微笑着点点头。吃完了热粥，乔力扬起身，“我先去公司，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来看你。”
“力扬，可以不要走吗，再陪我一会儿。”裴萱萱拉住乔力扬的手，请求道。乔力扬一愣，夜沫已经起身，把衣服递给他，“你留下来陪她吧，我先回公司了。”
乔力扬接过衣服，也没有回应，夜沫也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和眼神，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车站，才停了下来，一直砰砰跳的心，才仿佛可以休息一会儿，一直深呼吸，搓手却依旧手脚冰凉，那一天，乔力扬都没有回公司。
些许同事看到她也是冷嘲热讽，夜沫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她的心已经被压得满满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沉重地让人呼吸一下仿佛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
下午早早地去了医院，虽然知道裴萱萱未必高兴看到她，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呢，只是静静地做在一边，在她需要什么的时候，然后飞快地走过去拿来，裴萱萱倒也没有流露出厌烦的情绪，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裴萱萱才对她道：“夜沫，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你明天还上班。”
“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夜沫讪笑着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男人，然后离开。这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以后又会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我们的爱情呵，会不会像他今晚的背影一样变得悲寂寒凉。
今晚的R市有“雾气”，可是早在雾气笼罩这个城市之前，她就看不清很多东西，那个孩子一定会怨她，裴萱萱又怎么会不怨她，可是他们都平静了，乔力扬也是平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变得不安。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别人走不进去，自己也走不出来。
原本以为那个晚上，乔力扬不会回来了，所以夜沫也没有等他，昨晚只是迷糊了一会，也相当于没睡过。到了晚上，夜沫实在是累得慌了，躺下不久就睡着了，睡梦中她看到了荆棘鸟，它对她歌唱，那鲜血如同其羽毛一样燃烧的火焰般鲜艳，转身才发现自己没有在荆棘树丛里，而是站在悬崖边上，荒坡后看不到一物，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撒了大朵的白玫瑰，汹涌的海水没过来的时候，一浪接着一浪，却是那么温柔，让她无处可逃。一滴泪滑落，却并没有看到海水，她处在沙漠上，太阳当空，炎热的口干舌燥，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使劲地逃，一直逃……
那个晚上，她仿佛处在一个幻境里，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永远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即使跑得累了也不敢停下来，第二天醒来，浑身疲惫，但那个梦，乱七八章的，她几乎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便忘了。
下了楼，往厨房走去，忽然回头，看到客厅里，那个男人躺在沙发上，连毛毯都没有盖，不知道他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躺在沙发上，因为两天没有整理，下巴已经有胡渣，夜沫轻轻走过去，不想打扰到他。
给他盖好毛毯，蹲在旁边看着他，不知不觉伸出手，抚摸他粗糙的下巴，心疼地低下头轻吻他的唇，力扬，我要怎么办？
抬眼时发现乔力扬已经醒了，在这样疲惫的情况下，他竟然都没有睡熟，夜沫颤唇道：“力扬，到楼上睡吧，我给你去早餐，热着，等下你醒了就可以吃。”
乔力扬专注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某种东西，满得要溢出来，可是只是霎那，很快这一切都平复了，坐起身，沉淀了心情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公司。”
“你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下午再去上班可以吗？”夜沫急切地说，抱住他，这个背影，曾经望尘莫及的背影，他让她觉得好远好远，仿若咫尺天涯，所以哪怕这个背影俊美的如一座雕塑，她也不要看到，紧紧地从后抱住他，启唇：“力扬，不要去上班，你看起来很疲惫，我真的很担心。先休息一个上午，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不是吗，可是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不到他的脸，仿佛感应到他的表情柔和了，“力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