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世?”
“对,师傅临终前……跟我说的,他的本意是不想让你知晓,或许他觉得这样对你会好些,只是……师兄觉得,如此对你不公平,有些事只有你自己才有权决定,别人左右不了你。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秦封想起师傅临终最后一刻支开了柳钰和他说的那一番话。
师傅说,柳钰从出身开始就注定了这一身与别人不同,虽然聪颖过人,却是天生带疾,一头白发异于常人,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出生就被人送至人烟稀少的仙人山。
“师傅他……最后说了什么……”柳钰问道,他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师傅在最后一刻只留师兄在房内,而让自己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师傅从小对自己的宠爱就胜过师兄,没道理在他最后一刻却不要他在身边。
“师傅告诉我……”秦封沉锐的眸中闪过一丝似同情又似怜悯复杂神色,黑眸一转,又恢复如常,道:“他告诉我,你的身份是牧野皇族,你的娘亲是当今牧野国主二十年前最爱的宠妃——玉妃。你的父亲是……牧野当朝国主——蓝谦。”
柳钰脚下一个踉跄,脑中闪过的最一个念头就是,师兄在和他开玩笑。这怎么可能……“不,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师傅亲口告诉我的,你是牧野的七皇子,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秦封倒显得很平静,柳钰现在表情就如他当初听到师傅说时的反映如出一辙,他能理解他一时的不能接受。
“我怎么可能是……我只是师傅从小拾回的一个弃婴而已……”柳钰已是跌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他现在全身力气被抽空,双腿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支撑身体的重量。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弃吗?这还要从二十多年前牧野王朝的一代宠妃玉无瑕说起。”
“玉无瑕……”
秦封点点头,挑了一张离柳钰相近的太师椅坐下,一切的一切就从这里开始说吧。
“玉无瑕是当时名满牧野,甚至是整璇大陆都知道的奇女子,出身无人知晓,却有着满腹的惊才和倾国的容貌,见过他的男子无一不被倾倒,自然,当时已到中年的蓝谦也不另外,在一次巧合下,他们相遇了,更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相爱了,一代奇女子爱上了一代君王。为了蓝谦,玉无瑕结束闲致的隐居生活,投身了女人梦寐已求的宫廷生活,成了女人人人妒忌又羡慕的宠妃。”
“蓝谦很爱她,为了她,也渐渐冷落了宫中的其它女子,那时候的他们是幸福的。只是,在后宫,从来都没有专宠的道理,即使一国之君想这么做,但某些人却不会让他这么做,尤其是背后拥有着背景的妃后们,一个个暗中已是阴谋连连。”
“玉无瑕虽有绝世惊才,可惜,终究还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中了天下至毒,幸得她自身医术了得,用药物控制了毒性,正待自行解毒之际却发现了身怀有孕,解毒的药是不能服了,因为服此毒解药,腹中胎儿定是保不定,而且以后也将再不可能生育,玉无瑕万分舍不得,她下决心要生下孩子,为蓝谦留下他和她的血脉,于是,她只用药物控制毒性,瞒着蓝谦自己身中奇毒,宫中害他之人自然也不敢说。于是就这撑到了孩子临盆这一日,她担心毒性会对胎儿有所影响,所以临盆之际,她抓着喜悦又焦急的蓝谦说道:‘若是我生下的孩子有些……不足,你一定不要嫌弃,因为这是我能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也是我与你相爱一场的见证……’”
“蓝谦并没有听说玉无瑕实则在向他道别,对于她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也不例外。自知孩子出世也是她离世之日,因为那毒见血便是夺命之时,玉无瑕含泪的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了孩子,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便带着遗憾离开了……”
“玉无瑕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出生的婴儿胎发竟是雪白一片……接生之人大叫‘妖孽’,蓝谦却在失去心爱女人和‘妖孽’儿子的双重打击之下选择逃避,终日闭门不出,没再看孩子一眼……”
“等他想起答应玉无瑕临终前的话时走出未踏出一个月的房门去看自己的儿子时,却被告之婴儿先天带疾,已夭折。蓝谦大悲之后依旧回到了他做皇帝该走的正轨上。”
说到此,秦封停下看着一脸苍白的柳钰,他已将师傅向他讲述的事情十有七八,他从小对这位小于自己的师弟就有些看不顺眼,凭什么师傅对他比对自己好?可是,自从师傅最后说了这些话,让他了解了柳钰的身世后,他才感叹自己一直的无知,心中才开始怜惜这位自己一直并没有直正承认的师弟。只是当他想要改变他们的关系时,家族却召他回北庭继承了秦家该要担起的责任。
他自觉比这位师弟幸福多了,没有皇族正统的身份,却拥有着比一国之君还多的东西,比如说……权力、威信、民心。而柳钰有着正统的皇室血脉,却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却,一出生就变成了孤儿。
柳钰听完秦封说的话,怔怔地坐着,并不说一句话,只是白得几近透明的如玉出尘的面上有着浓浓的无助之情,他想过一千次,一万次自己的身世,想过自己的父母,但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他那样烈情的母情……和那样不懂珍惜的父亲……
“你知道为什么被称为夭折的婴儿却又没有死,他不仅没有死,而且还被人送到了仙人山?”秦封看着沉默不语的柳钰,继续道:“说来也巧,玉无瑕进宫不久,因一次碰巧的路过,见皇后正在御花园打骂一新进宫的宫婢,善良如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便上前相劝,没想到,皇后很卖她面子,后来,这名宫婢就跟了玉无瑕,玉无瑕与她竟甚是投缘,不仅教他一些简单的医理,还经常与她谈心,完全不像主仆,倒是像姐妹,有一次谈及医术,玉无瑕告诉她,自己住在仙人山的师兄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宫婢从此记在心上了。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在主子去世之后,才知道这事情玉无瑕一直都瞒着她,于是,她夜夜守着被大家弃之不顾的小皇子。本想等皇上悲伤心情好些,再将小皇子抱给他,没想到,皇后却动了杀机,幸得宫婢拼死保护。”
“她自知宫中并非小皇子的久留之地,于是,冒着生命危险用自己全部的积蓄买通了城门护军,谎称出宫办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皇子带去了仙人山,交托给了师傅……”
于是,后来便有了医满天下的‘医怪’——柳钰。
柳钰静静地听着,到最后却不像之前的无助和苦闷,嘴角竟轻扯一抹弧度,对秦封说道:“没想到我的命还是这般的硬。
只是秦封怎么看,那抹笑都是讥诮自嘲的味道,不由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手轻拥着他的肩,似哥哥般地安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有了,出生由不了我们,但是自己的路却是自已做主,如今你的生活却是多少人羡慕的,钰,师兄今天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全部而已,不希望这些事情会夺了你所拥有的快乐。”
“谢谢师兄。”柳钰对他报以一笑,那笑纯净如往昔,“出生怎么样又如何?我更在乎现在所拥有的。”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与师傅同属一师,现在可以想通师傅从小对自己的特别了。
秦封收回自己的拥着柳钰肩膀的手,起初复杂的神色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犹豫半晌,道:“还有一件事情,师兄想问问钰。”
“可事?师兄请问。”柳钰脸急已差不多恢得,只是依旧带着点退不去的白。
“前几日,牧野三皇了到相府,他提出北庭若助他得到皇位,定将北庭推上强国之首。我没想正面答应,只是考虑。”秦封看着他,淡淡地道。
柳钰却是看着他,有些明白他讲这些是为何意,“师兄你是想……”
“钰,你现在知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登上牧野的龙椅上?”秦封问道。
柳钰想也没想摇摇头,“我不会去想。”那里,不属于他……
“如果可以,我会帮你的,我想君奕也会帮你的。”若是天璇大陆版图最终会由北庭、西临、牧野三国执掌,那他倒希望牧野的执掌是柳钰。
柳钰摇摇头,“不必了。”
“听说,牧野皇帝已病得下不了床,细作传来消息,太医下断,他过不了这个冬天,你难道就不想去看一看他吗?他可是你的……父亲。”秦封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在牧野也是有间碟的。他心中有个小小的期盼,或许他见到蓝谦,一切事情就可能会不一样了。
“他……身边那么太医,应该不会有事情。”柳钰明显在逃避这个问题。
秦钰也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故意忽略了他刚刚告诉他这个结论就是牧野的太医说的。不过,他又从柳钰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情绪,那种血亲天性使然的担忧。
他知道,柳钰一定会去看蓝谦的,用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