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硕亲王府，慕雪带着一脸落寞下软轿，行至花园，借着月光，远远就看到元旭在自己房前徘徊，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开始雀跃起来，一扫阴霾，露出开心的笑容，小跑过去，柔声道：“王爷，您在等臣妾吗？”

元旭看着她缓缓地点点头，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他在等她？慕雪在这一瞬间有被幸福冲晕的感觉，然而下一秒就从云端跌到了泥里。

因为他说：“珊瑚手钏，她带上了吗？”

慕雪闻言僵住了笑脸，脸色也变得苍白，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他等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消息！

“怎么了？”元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也激动起来，焦急的问：“你脸色这么差，难道她出事了？”

慕雪苦笑摇头，扶住栏杆艰涩的说：“没有，她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会有事呢？”

“那手钏，她喜欢吗？”元旭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又隐藏着痛苦和期盼。

“她收起来了，但没有戴上！”慕雪轻声说着，像以往一样很快平复了心情。

“为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是本王送的吗？”元旭的眼中炙烈的光芒黯淡了下去，转过身，仰起头看着天上寂寞的星子，点点星光如钻点缀墨色的天幕。

“她怎么会不知道，每次经我手送去的东西不都是你的吗？”慕雪突然起生气来，但一看到元旭受伤的表情，又于心不忍，放缓语气：“这么好的东西怕是收藏起来了吧！”

这样解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姐姐，只要有姐姐在一天，他的心里就永远不可能有自己——即使姐姐早已成为他的嫂嫂！她知道他们苦，可又有谁知道她的苦？夹在自己的姐姐和丈夫之间，为他们传送物什，甚至还要编谎安慰他，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痛苦的爱着自己的姐姐亦是她心甘情愿的飞蛾扑火。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能多看她两眼，谁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元旭不语，注视着脸色苍白的慕雪，久久淡漠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怜惜，轻声道：“雪儿，你生病了么？”

“没有！”慕雪勉强笑道，他总算想到关心她了。

“没有就好，早点儿休息！”元旭叹息一声，眼神复杂的摸摸她的黑发，转身离开，没入夜色中。独留慕雪一人在星光下站立成一道凄凉的风景。

今夜他又不在府中留宿了。去的应该是姐姐最喜欢的相思楼，他说过：“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彻。日日长相思，相思肠断绝。肠断绝，泪还续，闲人莫作相思曲。”这就是他对姐姐的感情！

什么都是为了姐姐！她早该知道，他每次对自己好，都是在关心过她之后，心怀愧疚才浮衍她的。他永远不会像爱姐姐一样爱她！他娶她只是因为她与姐姐相似的面容，她甚至连姐姐的替身也做不成。

夜风吹起，脸上凉凉一片，慕雪才惊觉自己又在为他流泪了。自袖里取出绢帕，轻轻拭去泪痕，吸吸鼻子，坦然的迈开脚步推开房门，入目依旧是华丽的属于王妃的寝室——她还是硕亲王元旭明媒正娶的王妃！

姐姐醒了也好，至少他会觉得生活还有光明和希望。她不敢想像，如果这一次姐姐活不过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也像先帝那样为舒贵妃殉情？如果他死了，那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这样继续下去吧，至少三个人都觉得还有希望。

当夜，相思楼，元旭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名为相思，实际上却是一家清清白白的正经酒楼，只是因为名字的关系，生意有些清淡。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清静之所。

心腹刘云突然闯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名，元旭脸色大变，马上放下酒坛随刘云而去。

清河王府里，已经有许多将军、文臣在等他，看到他来都恭敬的起身行礼：“王爷！”

元旭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坐下，自己阔步向前坐到铺着虎皮的主位上，沉声道：“这么晚大家还请本王来，是为何事？”

清河王和文昌王都是元旭的同母双胞兄弟，比元旭小了四岁。两人对视一眼，清河王站起来说：“哥，我们想好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怎么担当得起一国重任，不如……”

清河王说着比了一个杀的动作，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太皇太后本无子，如果不是贤妃突然病逝，把先帝元霖过继给了太皇太后当儿子，又怎么会有玄庆王？出身高贵的贵妃长子，他们的大哥元旭才应该是天子之身。

元旭横了清河王一眼，目光冷漠无情，清河王元清马上低下了头，文昌王元灿气急败坏的瞪了元清一眼，大声叫道：“哥，你不要再犹豫了，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在坐的朝廷重臣马上附和道：“我等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力……”

忠心的誓言回荡在耳边，这种皇帝级的待遇让人有种眩晕的感觉，元旭手握月光杯，慢慢的饮着琥珀色的美酒，久久不语，沉思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元清和元灿面露喜欢色，哥有犹豫就说明他也心动了。

从玄庆上台，他们兄弟就没心服过，只是碍于哥哥一直甘心做个亲王，而迟迟没有动手，好不容易玄庆死了，哥哥不知道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居然听从太皇太后那个女人的话扶植元烨当上了小皇帝。

幸好元烨现在才五岁，不成气侯，机会有的是！

元旭的眼中闪起一线狠厉的光芒，指点江山，挥喝群雄的虚荣感差点儿就吞噬了他的理智，幸好他想到了深宫之中孤苦的沐晴和元烨，眼前闪过沐晴绝望的目光，元烨的哭泣，心脏破碎成片的声音……元旭犹豫了半晌，最后沉声道：“各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现在本王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主持朝政，安抚百姓。”

“王爷！”

众人大惊，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毕竟是朝中重臣，有多年为官经验，很快平静下来，神色安详的坐着不语。

元灿气急败坏的吼道：“哥！”

“不要再说了！”元旭抬起手来示意他噤声，脸色阴沉得如同大雨时的天空，“如果没事，本王先走一步。”

“哥！”元清对着元旭的背影吼道。心里懊恼无比，怎么哥就那么固执呢？甘心守着一个五岁小儿也不愿要这大好的江山。

元旭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了顿，回过头来，平静的说：“以后元乾国还需要各位的襄助，希望你们不会让本王失望！”

“王爷放心，只要是王爷的咐咐，下官们定当全力以赴！”众将齐声道。谁能保证硕亲王此番拒绝不是在试探他们的忠心呢？

元旭满意地点点头，毫不留恋的离开，消失在夜色中。直接无视两位兄弟的懊丧。

晴儿，我为你再一次放弃坐拥江山的机会，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感动？

晴儿，在这寂聊的夜晚，就让我再放纵一次，见你一面吧！

借着暗夜的掩护飞上椒房宫的屋顶，轻轻掀开一片琉璃瓦，刚好听到沐晴交待冬云：“这个手钏很漂亮，你收起来吧，将来需要送礼时可能用得到！这种东西那些达官贵人的命妇最喜欢了……”

房顶上，元旭的身影晃了晃，差点儿掉下来。眼角酸涩，轻轻掩上瓦片，元旭悄悄离开。

相见争如不见，为什么你要把我千辛万苦觅得的宝物送人？晴儿，你真的不在在乎我们的感情了吗？

如果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的，如果你已经不在在意这段情，那我还要不要再为你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