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红衣女子站在窗前，眼前的景象由清晰变模糊。
是什么挡住了她的眼睛。
不，不要。
她不要她的眼睛看不见，她想看见她的雁南哥哥。
她拿起手中早已湿湿的手帕去拭泪，那泪却是越拭越多。
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失声痛苦。
雁南哥哥，我到底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明珠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啊？
“你给我站起来，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一个怒气中却又夹带着心疼的声音响起。
“爹，娘，为什么雁南哥哥不喜欢我？”沿明珠看见沿尚秋，眼中的泪涌得更凶。
沿夫人上前，紧紧地拥住她，眼中的泪也是隐忍不住。
沿明珠哭倒在她娘的怀中，突然推开她娘，站了起来。
“我要去问见雪姐姐，我要去问问她，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够了”沿尚秋长喝一声“你这样，把我沿府的脸面全都丢尽了，人家不喜欢你，难不成你还追着跑吗？”
在看见沿明珠泪流满面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时，长叹一声“明珠，放手吧，人家不喜欢你，何苦如此？改日爹帮你找个，我就不相信我女儿不能找个比他萧雁南更好的人。”
“爹，我不要，我只喜欢雁南哥哥。别人我谁都不嫁。”沿明珠慌乱起来“对了，我去和雪姐姐说，雪姐姐小时候那么疼我，一定会把雁南哥哥让给我的。一定会的……”
话音刚落，沿明珠已经冲出门去。
“老爷”沿夫人看向沿尚秋开口。
“我进宫一趟。”沿尚秋长叹一口气，挺直身子，迈着略微不稳的步子向门口走去。
秋风阵阵，秋雨绵绵，带来一阵阵凉意。
柳雪溶倚着窗子看那落细雨和随风而落的枯叶。
秋天来了，而且比她想像中的要早。
小月进门，看见她眼中的泪花又涌了出来。
最近，她家小姐很喜欢倚着这窗子看风景，却是萧瑟的风景。
与她家小姐一直以来的情形很不相符合。
拿了件衣服披在柳雪溶身上，触到她冰冷的手时，一阵颤抖。
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小姐，沿府的沿明珠想见你，正在门口等着。”
知道总会来的。
皇上宴会上的事闹得这么大，她爹又在场，怎样也会传到她耳朵里的。
伸手将那窗子关了：“去叫她进来吧，”
在看见沿明珠时，柳雪溶也愣住了。
一身湿透的衣服，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一脸的悲哀，紧紧地咬着惨白的唇，或许是因为在雨中站了太久的关系，整个身子在颤抖着。
明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只是，这种感觉她也曾经有过，为情所困，万般不由人。
柳雪溶转过脸去，轻轻地开口：“小月，先带她去换身衣服。”
“雪姐姐，我不去，我只想问你……”沿明珠挣扎着。
“明珠，你还当我是你雪姐姐的话，就先去换衣服，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但你这样，是想叫我内疚吗？”
小月拉了拉她：“沿小姐，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沿明珠看了柳雪溶一眼，终于挪动脚步，跟着小月离去。
“坐下说吧。”柳雪溶指了指凳子。
看着沿明珠坐下，又倒了杯热茶给她“先喝了这茶，暖暖身子。”
顺手从小月手上接过毛巾，将她湿湿的头发轻轻揉搓着。
“小姐，我去弄点点心来。”小月看了她们俩人一眼，开口离开。
房中，寂静，只有柳雪溶在轻轻揉搓着沿明珠的头发。
“雪姐姐，我……”沿明珠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转过头去。
却被柳雪溶一把按住。
“明珠，记得小时候吗？我们俩个经常一起去淋雨，淋湿了被家人骂，那个时候我们就是这样互相给对方擦干头发的。”
听见她的话，沿明珠心中涌起一阵伤感。
是啊，那时的两个人即使淋了雨还是嘻嘻哈哈的，即使被家人骂，依旧抱着互相安慰着。
刚要开口，柳雪溶的声音却响起：“明珠，有时候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的日子，无忧无虑。只是，人都会长大，这些年我们经历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想要回到从前再也不可能。”
沿明珠的身子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说出口。
她的手在沿明珠头顶抚过。
好温暖。
她抓起头顶那只手，放到自己眼前。
十指纤纤，依旧休长，只是那掌心的茧却令沿明珠一阵黯然。
小时候，同样一起娇嫩的手，如今却已是天壤之别了。
她的手依旧柔软，而她的雪姐姐的手掌心却有了茧。
终于，人长大了，还是有了不同。
“明珠，这是事实，我不想去掩饰什么。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很清楚，那剑法我并不知道是他家的那个所谓的剑法，如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学；但如果我知道那剑法可以为公主赢得幸福，不管是不是萧家剑法，我又一定会学。”
她如此清楚而又决然的话语震惊了沿明珠。
依旧如此，依旧是那个会为别人着想而不去顾自己的雪姐姐，只是，却变得倔强了。
连她都不敢相信，那个温柔带笑的雪姐姐会变成今天眼前这个倔强的人。
雪姐姐……
“没事就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了。”柳雪溶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道。
“雪姐姐，明珠只想再问一句，你的心中可有雁南哥哥？”沿明珠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她。
“明珠，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上次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对他，我除了感激再也容下别的了。”柳雪溶亦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可是，雪姐姐……”
“又要求我对他好一点吗？”柳雪溶歪了一下头。
沿明珠看着她，咬着唇，那句在心中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冲口而出“不是，我希望雪姐姐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见雁南哥哥。”
不准再见萧雁南……
脑中一个声音响起。
为何？每个人都要这样来限制她。
凌寒轩如此，就连明珠也这样来要求她。
柳雪溶，你终究只是……
沿明珠看着她黯然的神情，低下头去：“雪姐姐不要在意，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是，她承认她自私，以前，她以为只要雁南哥哥开心就好，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有她的雪姐姐在，无论她在他身后站多久，他都不会看到她。
只要，两人不再见面，总有一天，她的雁南哥哥会忘记雪姐姐，看见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明珠。
雪姐姐，对不起。
随口说说？还是已经想了很久？
也好，反正已经答应了轩王的，再答应她亦无妨。
“我等下就会去见他。”
在看见沿明珠错愕的眼神时，扯了扯嘴角：“道别。”
沿明珠听见那两个字，讷讷地低下头去，脸上却绽放出笑容来：“谢谢。”
她看着沿明珠的笑，转过头去。
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幸福，唯独她，终是不可以？
小月捧着糕点，站在门口，眼中含着泪水退出门去。
风吹门口吹进来，一室寂寞。
两个身影不急不慢地穿过长廊，穿过花园，所有的人在看见她们时都弯腰行下礼去。
柳雪溶总是不出声，直直地越过，而小月却是跟在她身后，轻轻的答一句：“不必了，起来吧。”
而所有丫环似乎也都是见怪不怪了，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
一个凄厉的哭声传来。
柳雪溶停下了脚步，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不再乎，但这声音，却是很耳熟的。
顺着那视线望过去，果然所料不假。
颖美人……
在看见旁边那人时，朝那方向迈了过去。
“王爷，柳姑娘来了。”
颖美人和轩王同时抬头看向那方向。
轩王看着站在凉亭口的她，皱了皱眉，不顾身边众多的人，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搂进怀里：“怎么穿这么少，身体还没好，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柳雪溶在他怀中，感觉身子确实温暖了不少。
只是，这样的怀抱她不敢贪恋，想推开他，却被搂得越来越紧。
轩王紧紧地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贪恋着她的气息，轻轻地在她耳边低语：“别动。”
自那日她在他面前倒下去后，他就开始痛恨自己，他不该只凭一时的意气让她受伤的。
他真怕她再也不想醒来，如今，她就在他怀里。
这感觉，多好。
这一幕，刺激了颖美人，她忽然叫喊起来：“柳雪溶，你别以为你会怎样，总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这个下场。”
柳雪溶微转过头去，看着在地上狼狈的她，眼前闪过初进府时的那一幕。
又是一个吗？
这人，终是冷得可以。
轩王眼里闪着冷咧的目光，将柳雪溶的头压在自己怀中，冰冷的开口：“还等什么，王林，将她送去百花楼。”
百花楼？
凌寒轩，你到底在做什么？
柳雪溶挣脱开他的怀抱，怒道：“凌寒轩，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终究是你的枕边人，你怎么忍心？”
轩王看着她，再度将她搂进怀里，轻语：“她以前怎样对你的，你忘了吗？居然帮她说话。”
“以前的我都已经还了，一事归一事。”柳雪溶在他怀中挣扎着。
轩王终于放手，她站到颖美人身边。
“那好，你打算怎么办？本王交由你处理。”
“她愿意去哪就让她去哪吧。”柳雪溶沉思了下，开口。
颖美人一愣，没料到她会帮她说话。
轩王手一扬，下了命令：“王林，给她几百两银子，让她离开。”
颖美人长叹一口气，离开时，一句话状似不经意的飘进她耳里：“王爷待你终是与众不同，只是，千万别交出心。”
却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不会的，再也不会的，她的心只想留给自己。
轩王过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拥入怀中：“只要你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你，只要你不再提出府。”
那低沉而暖暖的声音清楚的传入她耳里，忆起那晚的叹息和刚才颖美人的那句话。
她迷茫起来。
凌寒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