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壁辉煌的大殿中，纯金打造的宝座上，一个男子正襟微座，铁青着一张脸，邪俊的脸上一片杀气，不带温度的眸子冰冷的扫过下面的人。
而下面跪着的人皆是冷汗漓淋，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不敢抬头，不敢大声出气。
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声音，所有的人依旧跪着。
终于有人忍不住，悄悄地抬了抬头，对上那男子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时，差点晕了过去，这眼神好可怕。
王林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只要碰上她的事，他家主子必然乱了分寸，毫无平时冷静地模样。
昨晚从将军府回来，他家主子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无奈地看了眼下面的人，只能在心里启求他们走运。
不过，说实话，他家主子今天这么大的怒气，他也是很少见的，连他都有点怕了。
终于听见凌寒轩的声音了：“都平身吧。”
平淡的语气中却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上，臣有事启奏。”年过六十的丞相晃晃悠悠地站了出来。
“说吧。”
“自皇上登基以来已有三年，但后宫却一直空虚，皇上应该立后了，而且这也是件大事，皇上不如先挑些女子纳入后宫，有贤良淑德地可以立妃，皇后一事可以暂缓。”
丞相的声音朗朗上口，虽已年过六十，但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话语间抑扬顿挫，甚至有些激情飞扬，好像要纳妃的是他一样。
想来也是，三年来，每三天说一次这样的话，背熟了也并不奇怪。
凌寒轩抿紧薄唇，盯着上书劝柬的人，本就没有温度的眼里再向下降低，凝结成冰。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生怕惹到自己头上，更有几人早已湿透了衣背。
心中不约而同地埋怨道：这丞相也是的，看样子皇上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他还要说这样的话，分明自己找死。都只求别惹祸上身。
勾起嘴角，简短而深沉的语气中尽是杀意：“各位大臣有什么意见？”
问他们？心中一惊，没人敢做声。
“问你们话呢！哑了不成，真想做哑巴朕成全你们。”
他的声音咆哮而出，所有的人再度趴在了地上。
“但凭皇上做主。”
凌寒轩眉毛一挑，阴暗从他眼中闪过。
很好，很有默契，异口同声，真是他的臣子。
眼光一转，看向站在正中间的人，俊邪的脸上怒气勃然。
“就按丞相说的去办，这件事就交由丞相全权负责了。”
啊……
众人惊地抬头。
“有意见？”他眉头一皱，凌厉的寒光扫过下面的人。
“没，没有。”
众人惊慌地摇头，他们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只求他别发怒就好了。
只是不解今天皇上怎么变了，以前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是不听，执意不肯纳妃立后，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为了当年府中那个叫做柳雪溶的妾。
可是，那个女子据说在三年前就消失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皇上今天一下子的转变确实令众人缓不过来。
身边的王林也是一震，他家主子要纳妃，那她怎么办？
想来，又是主子昨晚又是和她吵得厉害吧。
柳雪溶，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能接受主子，他为你做得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凌寒轩头也没抬地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闲闲地吐出一句：“有话就说。”
他家主子总是这样洞人先知，难怪那群人都怕他，如果他不是他的主子，而是他的敌人，那么他也会感到害怕。
思索着怎么开口的同时，话已经说出了口：“皇上，你真的打算纳妃吗？”
凌寒轩只是抬头看着他，不语。
“皇上在大殿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王林看他没有任何神色，心里开始打鼓，只是想要寻求答案的好奇心甚强，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凌寒轩终于抬头，语气里带着些许怒气：“朕在大殿上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你当时的心思跪到哪里去了？”
“那她呢？怎么办？”
不用说名字，皇上也能明白的。
凌寒轩眉一挑，怒气压底，火气上涌：“你说的她是谁？你不说名字朕怎么知道？”
王林一愣，不再问下去。
他相信他的话皇上听得懂，既然皇上不想懂，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个下人又何必多问。
低下头去，后退了两步。
凌寒轩的怒气却被挑起，眼里闪着红色的焰火。
等了她三年，她居然对着他说“皇上登基三年了，今年应该是时候选妃立后了。”
三年的等待换回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而且她当时说话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云淡风清，好像她与他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他不甘。
一阵一阵的热浪从心底翻滚出来，上升至喉咙，直窜脑中。
柳雪溶……
难道犯了一个错误，就要拿我一生去赔偿吗？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萧雁南的离去并不是柳雪溶的错，但她依旧要拿这一辈子去赔偿。
有些事情，是永远说不清楚，说的清楚，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他想也不想，拿起桌上那个砚台狠狠地砸了下去。
砚台里的墨汁溅了一地，呈弧射状的点缀在光滑干净的地面上，有着久远年代的墨岩居然散发出一阵阵的香味来。
一个青色身影踩着莲步缓缓而来，华丽秀气但又不失大方的裙摆下露出一双小巧而又别出心裁的白色鞋子。
看着那脏乱的地面，鞋的主人缓缓蹲下身，纤长秀丽的手指伸出捡起那个砚台，翻转过来一看，那砚台已是缺了一角。
皱了皱眉，鞋的主人站起身来走到御桌前停住，仰视着站在上面英俊不凡但又正觉浸在怒气中的男子。
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你这是何必呢？伤的只是自己，她又看不到。”
凌寒轩看向她，尽量压下心中的怒气：“你怎么来了？”
但那语气中却依旧透着无比的失望。
他一定希望来的人是那个她吧，对上他眼中的伤痕，微一失神，随即醒悟过来，他不会是她的良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是。
只是，他眼中闪过的伤让她心痛，这个男子要么就是冷漠，一旦爱上，比谁都投入。
柳雪溶，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呢，他是真的爱你。
如果我能得到他对你十分之一的爱，我也不会选择远嫁邻国。
他挑起眉毛，重复：“你怎么来了？”
在心中深吸一口气，她微笑：“听说皇上今天在早朝下令让丞相负责纳妃之事，震惊整个朝野，奴婢听到了一点点消息，特来求证皇上，不知是否属实？”
凌寒轩对上她的笑脸，转开：“是朕下的令。”
“那她呢？皇上欲被怎么办？”
她不相信他会就这样将柳雪溶忘了，她也不会忘记三年前知道他要娶自己的时候柳雪溶是什么样的反应？
三年来，他为她禁欲，一心一意地等着她回来，现在，她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说要纳妃，这日子是不是太清静了？
凌寒轩被她一问，眼底的怒气又上升了。
他能拿她怎么办，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红了眼眶，盯着柯佳然良久，突然长叹一声：“是她说要朕纳妃的。”
想到那天她说的话，说话时不在乎的样子，凌寒轩开始咬牙切齿，如果柳雪溶在，相信一定已经被他当场咬碎。她原以为她回来了自己就不用做替身了，虽然是她心甘情愿的。三年来，她穿着和她一样的青衣在他面前出现，但他却永远认得出来，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即使是他醉酒的时候，他都能认得出来。
那是只有当把那个人深深放在心底，爱得痛彻的时候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她原以为只要她回来了就会接受他她，回到他的身边，她希望眼前的人开心，只有她在，他才会开心吧。
这也是她执意要她回金陵来的原因。
要她送她出关，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她希望自己的离开可以成全她爱的人。
只是事情，却远比她想像的严重。
这个英俊非凡却又冰冷的人，这个她爱着的人，一直是那么冷静，那么让她倾慕，为了那个她，他再一次燥动。
爱情，真的是可以让人变化，只要碰到爱，谁也逃不脱，即使是他。
“她说要皇上纳妃皇上就要纳妃，皇上似乎不是这么听别人话的人。”
“柯佳然。”他怒吼。
她幽幽一笑“她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柯佳然揉了揉有点僵硬的手，将那砚台轻轻放到桌面上去。
凌寒轩却是转过头去，不语。
会吗？她会伤心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没看见她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可是，他想，她不会的。
如果会，那她说这话的时候就不会是那样淡淡地语气。
似是知道凌寒轩在想什么，柯佳然接道：“是的，她会伤心，我敢打包票。”
因为她也是女子，因为她也爱过并且正爱着。
凌寒轩眉头一皱，狠狠地看向她，很不喜欢被人看穿。
柯佳然也不在意，向右莲步轻移，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微仰起头，红红的嘴唇凑近他：“如果真的喜欢就别放手，她已经沉惦在恢复期了，皇上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伤心，不能自拔。皇上都等了三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等，不是吗？”
是，她说的对，都等了三年了，何必在乎现在这几天。
凌寒轩眼底闪烁了几下，回头，一脸欣喜：“王林……”
后面却是没人，王林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他清了清喉咙，声音一沉，加大音量，沙哑性感低沉的声音响起：“王林。”
“皇上，有何吩咐？”王林听见声音，立即出现。
“去告诉丞相，选妃的事立即停止。”
“属下遵命。”王林也不多问，步出门房，因为他知道他只要服从就好。
从侧面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柯佳然却是落寞地低下了头，绽放出一个自嘲的笑。
刚才，她去到他面前，是故意的，她希望他可以看看她，结果真的是和想像的一样。
她再美丽，站在她面前，他也看不到，一切，因为有了那个她。
柳雪溶，为了你即便和全世界的人为敌他也会的，以前有个萧雁南，现在有个他。
你的命……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