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成都苏坡桥话音系及其在成都地区方言史上的意义(1)

成都苏坡桥话音系及其在成都地区方言史上的意义

周颖异 周及徐

摘要 苏坡桥位于成都市西郊，处于四川地区“南路话”、“湖广话”两大方言区的交界地带，其音系兼具了两大方言的特点。本文以田野调查数据为依据，描写该地区语音音系并简要论述苏坡桥话在成都地区方言史上的意义。

关键词 苏坡桥话；音系；“南路话”底层；“湖广话”表层

前言

一、苏坡桥地区的地理位置

本次调查点选取在成都市西郊成都市青羊区黄田坝与苏坡乡邻接处，西三环外清水河旁，位于成都市城中心天府广场以西9.5公里处（地理位置参见图1、图2）。苏坡桥地处成都西郊地区。解放前，苏坡分属温江县苏坡乡和成都县青苏乡，20世纪50年代先后划归成都市郊区，60年代组建为成都市金牛区苏坡、青苏公社，后青苏公社并入苏坡公社，并于1984年改社为乡。上世纪80年代以前，这里是农村地区，人们务农为生，与外界接触不及城区紧密和频繁。改革开放以后，1990年底由金牛区划入青羊区。特别是在2000年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以后，成都市区扩大，本地区被纳入城区规划，逐渐城市化（参见图2）。1970年以前，苏坡桥一带语音与城区话不同，近南路话语音。现在，该地区青年人语音与成都市区话——“湖广话”——基本相同，而老年人（60岁以上）音系与城区语音有差别，在一定程度上保存和沿袭了“南路话”语音的一些规律和特点。［1］65-77苏坡乡处于湖广话和南路话两种不同方言的过渡地带。图1所示是根据目前市区县的行政区划分方言边界，所以并不能完全反映方言边缘地区的分界。苏坡桥话的调查可以进一步明确湖广话和南路话的边界所在。

二、成都市城区话调查情况

成都市城区话（湖广话）音系已有甄尚灵先生以及四川师范大学2005级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何婉做过较为系统的调查研究。

甄尚灵于1956年和1957年分别对两名大学生进行的两次对成都话的调查记音是首次对当时的成都话语音进行系统全面的描写。于1958年在四川大学学报上发表其研究成果《成都语音的初步研究》［2］。甄氏指出，成都话共有辅音声母19个，零声母1个；有韵母36个；声调4个——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古入声字归为今阳平。此外，还将成都话与北京话进行了声韵调的系统比较。

四川师范大学2005级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研究生何婉于2006年选取6位发音人，再次系统地对成都话语音进行调查。此次调查选择的发音人中，4人为50岁以上，均来自成都市老城区，更注意保存成都老城区话的音系特点。何婉在《四川成都话音系调查研究》［3］ 一文中系统地描述了成都城区话音系特点——声母共计21个，其中包括零声母1个；韵母共计36个；声调为阴平、阳平、上声、去声4个，中古入声同样基本归入阳平调。此外，还将成都城区话的声韵按照中古“系”、“摄”、“韵部”同《切韵》和《中原音韵》作了历史比较，得出成都城区话的声、韵、调的历史来源、古声调在今成都老城区话中的归并等。同时，还列出了成都老城区话的同音字表。

本文采用两者调查的成都话音系作为成都城区话样本，以此来对比城区话与苏坡桥话的异同，进一步分析处于两种方言过渡地带的苏坡桥地区的语音特点。

三、田野调查情况：

调查时间：2012年4月3日。调查地点：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区苏坡乡。发音人基本情况：兰仲贵，男，1941年生，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区苏坡乡清波村民政主任（退休），小学文化。未长时间（3个月以上）离开居住地，只会讲当地话。调查记音人：周颖异。

此次调查录音以上海师范大学潘悟云教授研发的语言田野调查系统（TFW）和Adobe Auditionv15为调查录音软件，以读字表方式进行调查和录音。调查字表以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制《方言调查字表》（修订本）［4］为蓝本，结合四川当地方言系统的特点，制成声韵调调查表以及四川方言调查字表（3592字）。录音使用SONY公司ECM-MS907话筒，以笔记本计算机为操作平台。采用国际音标记音，使用TFW和praat软件进行语音分类和声调测值。由周及徐教授校音并制成Visual Fox Pro6.0数据库，得出成都市苏坡桥话语音系统，由周颖异作出语音描写，并制成该方言调查点同音字表。

一、 苏坡桥话声母系统

说明：

1.苏坡桥话声母共25个，其中包括辅音声母24个，零声母1个。

2.［v］，只与u韵母结合，是零声母在u韵的变体。但发音清楚，与零声母明显区别，故视为一个音位。来自中古明母、微母、疑母的模韵和虞韵。如：巫vu24、午vu52、乌vu24、戊vu223。

3.腭前浊鼻音，来自古泥母三四等字。［n］，其余泥来母字［n］、［l］相混，无区别意义的作用，统一记作龈鼻音［n］。如：年in31、你i52；难nn31，梨ni31。

4.软腭浊鼻音，主要来自古影疑母开口一二等字前。如：昂31、岩ai31，安n24，矮ai52。

5.卷舌浊擦音，与卷舌清擦音对应，在该方言中只有“日33”一字保留。龈浊擦音［z］同清擦音［s］对应，发音时摩擦略重。仅见于日母三等开、合口字，如：然zn31，如zu31，若z33，肉zu223。［z］、两互补浊音声母取代北京话中声母地位，发音时摩擦更重，气流更强。如：日33、热z33。

音值描写：

1.［p、ph、t、th］与北京话音值相近，发音时爆破较重，送气音送气较强。如：坝pA223、派pai223、得t33、同tho31。

2.［m］双唇浊鼻音，持阻时间较长，鼻音成分较重，语图可见第一、第三共振峰。如：骂mA223、明min31。

3.［f］摩擦成分较重，持阻时间较长。语图可见第一、第二、第三共振峰。如：方f24，福f33。

4.［v］唇齿浊擦音，摩擦成分较重，仅与单韵母［u］相拼。如：巫vu24、午vu52

5.［n］齿浊鼻音，鼻音成分较重。语图可见第一、第三共振峰。如：脑nau52，累nuei223。

6.腭前浊鼻音，腭化程度较［t、th］高。如：你i31、年in31。

7.软腭浊鼻音，持阻时间较短，鼻音较弱。语图仅见第一共振峰。如：爱ai223，昂31。

8.［t、th］只出现在入声韵中，同卷舌韵母相拼，其卷舌程度较北京话高。如：直t33、吃th33、十33、日33。

9.［t、th］龈塞擦音、龈擦音与北京话音值基本无差异。如：今tin24、前tin31、想i52。

10.［ts、tsh、s、z］齿擦音、齿塞擦音，调音部位较北京话略后，摩擦略重。如：之ts24、词tsh31、水suei52、软zun52。

11.［k、kh、x］软腭音，调音部位较北京话更靠后，摩擦略重。如：刚k24、考khau52、海xai52。

二、苏坡桥话韵母系统

说明：

1. 成都苏坡桥话韵母共计37个，其中单元音韵母9个（图3展示该点单元音韵母声学舌位图），无韵尾韵母6个，元音韵尾韵母9个，鼻音韵尾韵母13个。其中央低元音A实际发音舌位接近于后低不圆唇元音的生理舌位，舌尖前元音实际发音舌位接近央半高不圆唇元音的生理舌位。

2. 入声韵母共计10个，分别为 ［A］、［iA］、［uA］、［i］、［i］、［u］、［y］。

（1）［A］舒入声共用韵母，主要作为舒声韵。见于山、咸摄入声开口一二等字及合口三等字，如：搭tA33、眨tsA33、辣nA33、扎tsA33；果、假、蟹摄开口一二等字，如：大tA223、怕phA223、罢pA223。

（2）入声韵。见于通摄合口一三等，如：督t33，服f33；江摄开口二等如：桌ts33；山摄开口一等，如：割k33，合口一三等，如：末m33、说s33；宕摄开口一三等，如：乐n33、若z33，合口一等，如：藿x33；臻摄合口一三等，如骨k33、不p33；深摄开口三等，如：入z33；咸摄开口一等，如：鸽k33。

（3）主要为入声韵母。见于曾摄开口一三等，如：北p33、色s33；山摄开口三等，如哲ts33；宕摄开口一等，如：泊p33；梗摄开口二等，如：客kh33；深臻咸摄开口三等，如涩s33、瑟s33、摄s33。

假摄麻韵章组字，主元音高化，亦读入该韵，如：车tsh24、者ts52、社s223。

（4）舒入声共用韵母。作舒声韵仅见于止摄日母字（今读为零声母），如：儿31、二223；入声韵见于深臻曾梗摄的知系声母（今读为卷舌擦音和塞擦音），如：直33、吃h33、失33、十33。

（5）［i］主要为入声韵母。见于通摄合口一三等，如：族thi33、宿（屋三）i33、浴i33；江摄开口二等，如：角ti33；山曾摄合口三等，如掘ti33、域浴i33；宕摄开口三等，如：脚i33；臻梗摄合口三等，如：疫i33、屈thi33。

另，遇摄有少量合口三等字，如：戍i33、瞿ti33、寓i33、裕i33亦读入该韵入声。究其原因，可能受常用入声浴、曲等影响，将日常生活中鲜见的字仿照常用字音读。戌、戍二字常同用，戍则可能受臻摄入声戌i33类音牵引造成的同音。

3. ［in］、［n］、［un］、［yn］在实际发音中，鼻音韵尾较弱，严格记音可记为［in］、［yn］、［un］、［yn］。其中［in］、［yn］介音［i］、［y］拉动两韵主元音高化，调音部位较高较前，因此其主元音记为定位元音。

4. 中古精、见、晓组和端组声母后［i］有向舌面前元音高化的倾向，发音时舌面离上腭更近，摩擦略重。

音值描写

1. 调音部位略后。只同舌尖前擦音和舌尖前塞擦音拼合。如：资ts24，知ts24，次tsh24，池tsh31，斯s24，时s31。

2. 舌面央中卷舌元音，调位部位与标准元音舌位图所示央中卷舌元音相同。单独构成音节为止摄日母字，如：耳51，二223。此外，同舌尖后擦音和舌尖后塞擦音的深臻曾梗摄入声韵拼合，其出现条件与互补。如：直33，吃h33，湿33，日33。

3. ［i］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音值同北京话，略松。可单独作韵母，如：低ti24，李ni52，你i52。可单独构成音节，如：衣i24，易i223亦可构成复合元音，作韵头，构成［iA］、［i］、 ［iau］、 ［in］ 、［iai］、 ［i］、［i］ 、［io］等复合韵母，如：佳tiA24，狭iA33；姐ti52，鼻pi33息i33；笑iau52跃iau52；编pin24，尖tin24；阶tiai24，延iai31；足ti33，寓i33；江ti24，想i52；兄io24，容io31。可作韵腹［in］，如：冰pin24，今tin24；亦可作韵尾，构成［ai］、［ei］、［ii］等复合元音，韵尾［i］的舌位略低，如：猜tshai24，该kai24；背pei223柏pei31；阶tiai24，延iai31。

4. ［u］舌面后高圆唇元音。调音部位略前、偏低，唇形略扁，略松。可单独作韵母，如：卜pu52、斧fu52、武vu52。亦可作韵头，构成［uA］ 、［u］、［uai］、［uei］、［un］、［un］、［u］、［u］等复合韵母。如：啄tsuA33，话xuA；乖kuai24，拽tsuai24；规kuei24，贼tsuei31；算sun52，赚tsun52；文uen31，横xuen31；床tsun31，王un31；括khu33，国ku33。作韵尾［au］、［u］、［iu］、［iau］，舌位较低，发音近似［］。如：雹pau223，造tshau223，奥au223；肉zu223，抖thu52，欧u24；宿iu52，就tiu52，又iu52；嚼tiau31，飘piau24，要iau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