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自前古不通中国（泰西：极西，指欧美西方各国。），洎明中叶（洎(jì)：到。），利玛窦、艾儒略之徒以其术游内地（利玛窦：意大利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明朝万历十年(1582)来中国，在广东、北京等地传教，为在华耶稣会教士首领，曾与中国一些士大夫有所交往，介绍过西方自然科学知识，译著有《几何原本》(与徐光启合译)、《天学实义》等。艾儒略：意大利传教士，明万历三十八年来中国，在江苏、山西、福建等地传教，著有《几何要法》、《职方外纪》等。）。国朝开统，圣祖仁皇帝嘉西洋历算之精，特旌导之（旌导：表彰使突出。）。于是来者益众，闽粤濒海之区，字莼斋，市舶稍稍集矣。百有余年至于道光之际，而海疆始有兵革之事。
本文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出发，强调了变革和学习。其后国家怀柔绥服（怀柔：用关怀笼络使其柔顺服从。绥服：安抚使其归服。），一务兼容并包，远抚长驾（远抚长驾：对遥远之地进行安抚以便遥控。），威德覃于遐裔（覃：延，伸延。遐裔：边远之地。以上数句将清政府对外妥协投降政策说成是“怀柔绥服”、“兼容并包”等，都是在曲意维护清政府的尊严。），是以殊域辐凑（辐凑：车辐集于车毂，比喻人或物向心。），通互市，结盟约者至五十有余国，泰西人故擅巧思，执坚仞（坚仞：也写作“坚忍”，指坚持不懈。），自结约以来数十年之间，益镌凿幽渺（镌凿：刻凿，引申为深入探寻。），湖北武昌人，智力锋起角出（锋起角出：指智力如刀锋兽角那样尖锐有力。），日新无穷。其创造舆舟兵械火器暨诸机器之工，研极日星纬曜水火木金土石声光气化之学（纬：行星的古称。曜：对日、月及太阳系五行星的总称。），上薄九天，下缒九幽（缒：物系于绳下坠，此处指深入。），剥剔造化（造化：自然界。），震骇神鬼，申法警备（申：表明，这里有实施的意思。），确若金石（确：坚固。道光二十六年举人，表达了他改革求新的思想。），发号施令（“发号”二句：指电报之迅捷。），疾驰若神。又以其舟车之力，穷极六合四远（六合：指天地上下及东西南北四方。四远：四方极远之地。），五大洲之地，无所不洞豁，回国后官至川东兵备道。他是桐城派后期作家之一，徜徉四达，竞相师放（放：通“仿”。），精能俶诡（俶(chù)诡：奇异。），甚盛益兴，天地剖泮以来所未尝有也（剖泮(pàn)：开辟形成。）。
盖尝论天地之化，古今之纪（纪：世代，这里有时代发展之意。），天人相与构会（构会：沟通交会，互相感应。古人认为自然与人能互相干预，灾害、收成，祸福等都是天人感应的结果。），阴阳以之摩荡（“阴阳”句：古人认为自然界的现象都是由于阴、阳二气流荡搏击形成的。），穷则变，变则通，而世运乃与为推移。上古人民鸟兽杂处，巢窟之居，毛血之食，历任驻英、法、德、日参赞，羽革之衣，圣人者作（作：兴起，出现。），立君臣上下，兴修礼乐制度，备物制用，通变宜民，递相损益（递相损益：意思是说，礼乐制度世代相承而根据需要常有增减。希望在不触动帝制的前提下改良政治，使国家富强起来。），天下文明。虞夏殷周之世，称极盛焉。周道衰，而至于秦，一革除先王之法，封建、井田、学校、典礼、文物扫地俱尽（封建：天子分封王侯进行统治的制度。典礼：礼仪。），更立新制，卒汉唐之世，著有《拙尊园丛稿》，不能易也。唐末之乱以讫五季（五季：指唐后梁唐晋汉周五代。），辗转迁贸（迁贸：变迁。），尽移其故，田赋、兵制、选举、学术、俗化与西汉以来泮涣殊绝（泮涣：消融散失。）。宋明以还，承而用之，而蒙古及圣清之有天下，混一华裔，方制数万里，土宇昄章（土宇昄(bǎn)章：领土广大而光明。窽：大。），跨越百代。若今日，其尤世变之大且剧乎？天实开之，人之所不能违也。而当世学士大夫，或乃拘守旧故，犹尚鄙夷诋斥，羞称其事，以为守正不挠。乌乎！司马长卿有言；“鹪已翔于廖廓，而罗者犹视夫薮泽。”（司马长卿：司马迁。引文见《难蜀父老》。作者借黎庶昌出使英国的机会，给以赠言，谆谆告语，情深意长，桐城派后期重要作家之一。鹪(ming)：传说中的神鸟，在南京、武昌、保定等地主持过书院。曾师事曾国藩，此处泛指鸟类。渊薮：鱼类、兽鸟聚居之地。）岂非惑欤？夫以学士正人之不习乎此，于是当事乃一切以求能习知此者而任之，则其所得，乃皆庸猥污下贾竖舆隶之流（贾竖：对商人的贱称。舆隶：轿夫。），稍能通彼语言与一二琐事者也。如彼等者，乌足以任此？适足为远人之所嗤而已矣。
迩者，一二远识之士，稍知二者之弊，议欲得俊异志节之彦（彦：有修养的士人。），相与精求海国之要务，以筹备边事。盖强本折冲尊主庇民之计（折冲：抵御敌人。），诚莫先乎此。而朝廷方简重臣（简：同“柬”，选择。），通使诸外国，使遐迩中外（遐迩：远近。），益通达无阻。于是黎君莼斋，字廉卿，自州牧授三等参赞，从使英吉利。将行，问赠言于裕钊。著有《张廉卿先生文集》等。夫觇国之道（觇：察看。），柔远之方，必得其要，必得其情。得其要，得其情，而吾之所以应之者，乃知所设施。且即吾所为乘时顺天（所为：所谓。），承敝易变，使民不倦者，神而明之，利而用之，亦可以得其道矣。莼斋之贤，其必能心喻乎此，以俟异时受任国家之重，而副海内之望也。它日归，送黎莼斋使英吉利序黎莼斋：黎庶昌(1837—1897)，吾将从而讯之。
西洋自古不与中国相通，到了明朝中期，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艾儒略等人开始用西洋技术游历中国内地。清朝开国，康熙皇帝赞扬西洋数学推算的细密，特为表彰突出它。于是西洋人来华的更多了，福建、广东临海的地方，进行贸易的船舶开始多起来。经过一百多年到了道光年间，海上疆防开始有武装冲突之事。这之后国家对西洋人关怀笼络使其安定服从，专门实行容纳包容的办法，遥相控制，威力感化达于远方，因此那些异域西洋各国向我靠拢，互通贸易，缔结盟约者达到五十余国。西洋人原本擅长巧思，能坚持不懈，自缔结条约以来，贵州遵义人，数十年之间，越发深入开拓钻研，智能像刀锋兽角那样尖锐有力，日新月异变化无穷。他们创造的车船、枪炮火器及各种机器之精，研究而至穷极日月星辰、水火木金土石、声光气化的学问，真可谓上达九重天，下深九重地，他们好像剥笋剔肉一样地研究自然界，真能震惊鬼神，他们申明法令警戒治安国防，坚如钢铁磐石，发号施令，有电报传送，快速如神。再加上舟船火车的力量，可以穷达天地极远，世界五大洲之地，无不洞透明了，与黎庶昌、薛福成、吴汝纶并称“曾门四弟子”。他有较强的爱国思想，都可以自由到达。他们竞相师法效仿，精巧奇妙，越来越兴旺发达，这是天地开辟以来未曾有过的。作者认为，在西方科技发达、世变剧烈的情况下，反对拘守旧故，主张向西方学习科学技术，以达到富国强兵与西方抗衡的目的。
我曾论述天地自然的变化，古今世代的迁移，自然与人互相感应沟通，阴阳二气的摩擦碰撞。世事困窘到极处就要变革，变革就能通畅，而时世变迁于是便随这穷通变化不断前进。上古时代人民与鸟兽混杂同处，巢穴为居室，带毛血的生肉为食物，羽毛兽皮为衣服。于是便有圣人出现，建立了君臣上下的伦理关系，创立了礼乐制度，完备器物制造用具，穷通变革适宜民用，编有《续古文辞类纂》。他出任驻英参赞在光绪二年(1876)。
张裕钊(1823—1894)，世代相承又不断增删，天下便走上了文明。虞夏商周的时代，上述种种堪称是极盛。周朝的治国之道衰落了，到了秦朝，一一革除从前圣王的法规，分封诸侯制度，井田制度、学校、礼仪、文物破坏殆尽，变革创立了新制度，到汉唐之世，也不能改变。从唐朝末年的战乱直到五代，不断变迁，把秦汉以来的制度完全丢弃，田赋、军队、选用人才，学术、转化风俗的制度，随着两汉以后的战乱全都消融离散了。宋明以后，继承前制而用之，元朝蒙古族以及圣明的清朝据有天下，官至内阁中书，华夏与边远民族混合为一，统治地方数万里，领土广大而光明，超过以往百代。到今天，岂不是世变尤其大而且剧烈吗？客观规律已实际开展，人们是没办法违背的。而现在的学问家士大夫，却依旧拘泥陈旧的认识，还在喜欢鄙视诋毁排斥，羞于称说变革之声，以为自己是遵守正统不遗余力。唉！司马迁说过：“鸟儿已经飞上高空了，而捕鸟的人还把这里当成鸟类聚集之地。”这岂不是糊涂吗？因为有学问的正人君子不学习西洋，于是当权者便把一切都交给懂得西洋科技的人去办理，那么所得到的人，便都是庸陋鄙下商贩轿夫之流，稍稍懂得一些西洋语言与一二琐屑小事的人。像这些人，哪里能胜任学习西洋呢？正好让西洋人嗤笑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