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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微雪的早晨

这一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而他的致死的原因,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白。

他的面貌很清秀,不象是一个北方人。我和他初次在教室里见面的时候,总以为他是江浙一带的学生;后来听他和先生说话的口气,才知道他是北直隶产。在学校的寄宿舍里和他同住了两个月,在图书室里和他见了许多次数的面,又在一天礼拜六的下午,和他同出西便门去骑了一次骡子,才知道他是京兆的乡下,去京城只有十八里地的殷家集的农家之子,是在北京师范毕业之后,考入这师范大学里来的。

一班新进学校的同学,都是趾高气扬的青年,只有他,貌很柔和,人很谦逊,穿着一件青竹布的大褂,上课的第一天,就很勤恳的拿了一枝铅笔和一册笔记簿,在那里记录先生所说的话。

当时我初到北京,朋友很少。见了一般同学,又只是心虚胆怯,恐怕我的穷状和浅学被他们看出,所以到学校后的一个礼拜之中,竟不敢和同学攀谈一句话。但是对于他,我心里却很感着几分亲热,因为他的坐位,是在我的前一排,他的一举一动,我都默默的在那里留心的看着,所以对于他的那一种谦恭的样子,及和我一样的那种沉默怕羞的态度,心里却早起了共鸣。

是我到学校后第二个星期的一天早晨,我一早就起了床,一个人在操场里读英文。当我读完了一节,静静地在翻阅后面的没有教过的地方的时候,我忽而觉得背后仿佛有人立在那里的样子。回头来一看,果然看见他含了笑,也拿了一本书,立在我的背后去墙不过二尺的地方,在那里对我看着。我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同时他就对我说:“您真用功啊!”我倒被他说得脸红了,也只好笑着对他说:“您也用功得很!”

从这一回之后,我们俩就谈起天来了。两个月之后,因为和他在图书室里老是在一张桌上看书的原因,所以交情尤其觉得亲密。有一天礼拜六,天气特别的好,前夜下的雨,把轻尘压住,晚秋的太阳晒得和暖可人,又加以午后一点钟教育史,先生请假,吃了中饭之后,两个人在阅报室里遇见了,便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句话来:

“天气真好极了,上哪儿去散散步罢!”

我北京的地理不熟悉,所以一个人不大敢跑出去。到京住了两月之久,在礼拜天和假日里去过的地方,只有三殿和中央公园。那一天因为天气太好,很想上郊外去走走,一见了他,就临时想定了主意,喊出了那一句话来。同时他也仿佛在那里想上城外去跑,见了我,也自然而然的发了这一个提议,所以我们俩不待说第二句话,就走上了向校门的那条石砌的大路。走出校门之后,第二个问题就起来了。“上哪里去呢?”

在琉璃厂正中的那条大道上,朝南迎着日光走了几步,他就笑着问我说:

“李君,你会骑骡儿不会?”

我在苏州住中学住过四年,骡子是当然会骑的,听了他那一句话,忽而想起了中学时代骑骡子上虎丘去的兴致来,所以马上就赞成说:

“北京也有骡子么?让我们去骑骑试试!”

“骡儿多得很,一出城门就有,我就怕你不会骑呀。”

“我骑倒是会骑的。”

两人说说走走,到西便门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快两点了。雇好了骡子,骑向白云观去的路上,身上披满了黄金的日光,肺部饱吸着西山的爽气,我们两人觉得做皇帝也没有这样的快乐。

北京的气候,一年中以这一个时期为最好。天气不寒不热,大风期还没有到来。净碧的长空,返映着远山的浓翠,好象是大海波平时的景象。况且这一天午后,刚当前夜小雨之余,路上微尘不起,两旁的树叶还未落尽的洋槐,榆树的枝头,青翠欲滴,大有首夏清和的意思。

出了西便门,野田里的黍稷都已收割起了,农夫在那里耕锄播种的地方也有,但是大半的地上都还清清楚楚的空在那里。

我们骑过了那乘石桥,从白云观后远看西山的时候,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对视了一回,各作了一种会心的微笑,又同发了一声赞叹:

“真好极了!”

出城的时候,骡儿跑得很快,所以在白云观里走了一阵出来,太阳还是很高。他告诉我说:

“这白云观,是道士们会聚的地方。清朝慈禧太后也时常来此宿歇。每年正月自初一起到十八止,北京的妇女们游冶子来此地烧香驰马的,路上满都挤着。那时候桥洞底下,还有老道坐着,终日不言不语,也不吃东西,说是得道的。老人堂里更坐着一排白发的道士,身上写明几百岁几百岁,骗取女人们的金钱不少。这一种妖言惑众的行为,实在应该禁止的,而北京当局者的太太小姐们还要前来膜拜施舍,以夸她们的阔绰,你说可气不可气?”

这也是令我佩服他不置的一个地方,因为我平时看见他尽是一味的在那里用功,然而谈到了当时的政治及社会的陋习,他却慷慨激昂,讲出来的话句句中肯,句句有力,不象是一个读书的人。尤其是对于时事,他发的议论,激烈得很,对于那些军阀官僚,骂得淋漓尽致。

我们走出了白云观,因为时候还早,所以又跑上前面天宁寺的塔下去了一趟。寺里有兵驻扎在那里,不准我们进去,他去交涉了一番,也终于不行。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又切齿的骂了一阵:

“这些狗东西,我总得杀他们干净。我们百姓的儿女田庐,都被他们侵占尽了。总有一天报他们的仇。”

经过了这一次郊外游行之后,我们的交情又进了一步。上课的时候,他坐在我的前头,我坐在他的后一排,进出当然是一道。寝室本来是离开两间的,然而他和一位我的同房间的办妥了交涉,竟私下搬了过来。在图书室里,当然是一起的。自修室却没有法子搬拢来,所以只有自修的时候,我们两人不能同伴。

每日的日课,大抵是一定的。平常的时候,我们都到六点半钟就起床,拿书到操场上去读一个钟头。早饭后上课,中饭后看半点钟报,午后三点钟课余下来,上图书室去读书。晚上自修两个钟头,洗一个脸,上寝室去杂谈一会,就上床睡觉。我自从和他住在一道之后,觉得兴趣也好得多,用功也更加起劲了。

可是有一点,我时常在私心害怕,就是中学里时常有的那一种同学中的风说。他的相儿,虽则很清秀,然而两道眉毛很浓,嘴唇极厚,一张不甚白皙的长方脸,无论何人看起来,总是一位有男性美的青年。万一有风说起来的时候,我这身材矮小的南方人,当然要居于不利的地位。但是这私心的恐惧,终没有实现出来,一则因为大学生究竟比中学生知识高一点,二则大约也是因为他的勤勉的行为和凛不可犯的威风可以压服众人的缘故。

这样的又过去了两个月,北风渐渐的紧起来,京城里的居民也感到寒威的逼迫了,我们学校里就开始了考试,到了旧历十二月底边,便放了年假。

同班的同学,北方人大抵是回家去过年的;只有贫而无归的我和其他的二三个南方人,脸上只是一天一天的枯寂下去,眼看得同学们一个一个的兴高采烈地整理行箧,心里每在洒丧家的苦泪。同房间的他因为看得我这一种状况,也似乎不忍别去,所以考完的那一天中午,他就同我说:

“年假期内,我也不打算回去,好在这儿多读一点书。”但考试完后的两天,图书室也闭门了,同房间的同学只剩了我和他的两个人。又加以寝室内和自修室里火炉也没有,电灯也似乎灭了光,冷灰灰的蛰伏在那里,看书终究看不进去。若去看戏游玩呢,我们又没有这些钱,上街去走走呢,冰寒的大风灰沙里,看见的又都是些残年的急景和来往忙碌的行人。

到了放假后的第三天,他也垂头丧气的急起来了。那一天早晨,天气特别的冷,我们开了眼,谈着话,一直睡到十点多钟才起床。饿着肚在房里看了一回杂志,他忽儿对我说:

“李君,我们走罢,你到我们乡下去过年好不好?”

当他告诉我不回家去过年的时候,我已经看出了他对我的好意,心里着实的过意不去,现在又听了他这话,更加觉得对他不起了,所以就对他说:

“你去吧!家里又近,回家去又可以享受夫妇的天伦之乐,为什么不回去呢?”

但他无论如何总不肯一个人回去,从十点半钟讲起,一直讲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止,他总要我和他一道,才肯回去。他的脾气是很古怪,平时沉默寡言,凡事一说出口,却不肯改过口来。我和他相处半年,深知他有这一种执拗不弯的习气,所以到后来就终究答应了他,和他一道上他那里去过年。

那一天早晨很冷,中午的时候,太阳还躲在灰白的层云里,吃过中饭,把行李收拾了一收拾,正要雇车出去的时候,寒空里却下起鹅毛似的雪片来了。

雇洋车坐到永定门外,从永定门我们再雇驴车到殷家集去。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四野寥阔,只有几簇枯树林在那里点缀冬郊的寂寞。雪片尽是一阵一阵的大起来,四面的野景,渺渺茫茫,从车篷缺处看出去,好象是披着了一层薄纱似的。幸亏我们车是往南行的,北风吹不着,但驴背的雪片积得很多,溶化的热气一道一道的偷进车箱里来,看去好象是驴子在那里出汗的样子。

冬天的短日,阴森森的晚了,驴车里摇动虽则很厉害,但我已经昏昏的睡着。到了他摇我醒来的时候,我同做梦似的不晓得身子在什么地方。张开眼睛来一看,只觉得车篷里黑得怕人。他笑着说:

“李君!你醒醒吧!你瞧,前面不是有几点灯火看见了么?那儿就是殷家集吓!”

又走了一阵,车子到了他家的门口,下车之后,我的脚也盘坐得麻了。走进他的家里去一看,里边却宽敞得很。他的老父和母亲,喜欢得了不得。我们在一盏煤油灯下,吃完了晚饭,他的媳妇也出来为我在一张暖炕上铺起被褥来。说起他的媳妇,本来是生长在他家里的童养媳,是于去年刚合婚的。两只脚缠得很小,相儿虽则不美,但在乡下也不算很坏。不过衣服的样子太古,从看惯了都市人士的我们看来,她那件青布的棉袄,和紧扎着脚的红棉裤,实在太难看了。这一晚因为日间在驴车上摇摆了半天,我觉得有点倦了,所以吃完晚饭之后,一早就上炕去睡了。他在里间房里和他父母谈了些什么,和他媳妇在什么时候上炕,我却没有知道。

在他家里过了一个年,住了九天,我所看出来的事实,有两件很使我为他伤心:第一是婚姻的不如意,第二是他家里的贫穷。

北方的农家,大约都是一样的,终岁勤劳,所得的结果,还不够供政府的苛税。他家里虽则有几十亩地,然而这几十亩地的出息,除了赋税而外,他老父母的饮食和媳妇儿的服饰,还是供给不了的。他是独养儿子,父亲今年五十多了。他前后左右的农家的儿子,年纪和他相上下的,都能上地里去工作,帮助家计;而他一个人在学校里念书,非但不能帮他父亲,并且时时还要向家里去支取零用钱来买书购物。到此,我才看出了他在学校里所以要这样减省的原因。唯其如此,我和他同病相怜,更加觉得他的人格的高尚。

到了正月初四,旧年的雪也融化了,他在家里日日和那童养媳相对,也似乎十分的不快,所以我就劝他早日回京,回到学校里去。

正月初五的早晨,天气很好,他父亲自家上前面一家姓陈的人家,去借了骡儿和车子,送我们进城来。

说起了这姓陈的人家,我现在还疑他们的女儿是我同学致死的最大原因。陈家是殷家集的豪农,有地二百多顷。房屋也是瓦屋,屋前屋后的墙围很大。他们有三个儿子,顶大的却是一位女儿。她今年十九岁了,比我那位同学小两岁。我和他在他家里住了九天,然而一半的光阴却是在陈家费去的。陈家的老头儿,年纪和我同学的父亲差不多,可是娶了两次亲,前后都已经死了。初娶的正配生了一个女儿,继娶的续弦生了三个男孩,顶大的还只有十一岁。

我的同学和陈家的惠英——这是她的名字——小的时候,在一个私塾里念书;后来大了,他就去进了史官屯的小学校。这史官屯在殷家集之北七八里路的地方,是出永定门以南的第一个大村庄。他在史官屯小学里住了四年,成绩最好,每次总考第一,所以毕业之后,先生就为他去北京师范报名,要他继续的求学。这先生现在也已经去世了,我的同学一说起他,还要流出眼泪来,感激得不了。从此他在北京师范住了四年,现在却安安稳稳的进了大学。读书人很少的这村庄上,大家对于他的勤俭力学,当然是非常尊敬。尤其是陈家的老头儿,每对他父亲说:

“雅儒这小孩,一定很有出息,你一定培植他出来,若要钱用,我尽可以为你出力。”

我说了大半天,把他的名姓忘了,还没有告诉出来。他姓朱,名字叫“雅儒”。我们学校里的称呼,本来是连名带姓叫的,大家叫他“朱雅儒”“朱雅儒”;而他叫人,却总不把名字放进去,只叫一个姓氏,底下添一个君字。因此他总不直呼其名的叫我“李厥民”,而以“李君”两字叫我。我起初还听不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后来也就学了他,叫他“朱君”“朱君”了。

陈家的老头儿既然这样的重视他,对于他父亲提出的借款问题,当然是百无一拒的。所以我想他们家里,欠陈家的款,一定也是不在少数。

那一天,正月初五的那一天,他父亲向陈家去借了驴车驴子,送我们进城来,我在路上因为没有话讲,就对他说:

“可惜陈家的惠英没有读书,她实在是聪明得很!”

他起初听了我这一句话,脸上忽而红了一红,后来觉得我讲这话时并没有恶意含着,他就叹了一口气说:

“唉!天下的恨事正多得很哩!”

我看他的神气,似乎他不大愿意我说这些女孩儿的事情,所以我也就默默的不响了。

那一天到了学校之后,同学们都还没有回来,我和他两个人逛逛厂甸,听听戏,也就猫猫虎虎将一个寒假过了过去。开学之后,又是刻版的生活,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一直到了暑假。

暑假中,我因为想家想得心切,就和他别去,回南边的家里来住了两个月。上车的时候,他送我到车站上来,说了许多互相勉励的说话,要我到家之后,每天写一封信给他,报告南边的风物。而我自家呢,说想于暑假中去当两个月家庭教师,好弄一点零用,买一点书籍。

我到南边之后,虽则不天天写信,但一个月中间,也总计要和他通五六封信。我从信中的消息,知道他暑假中并不回家去仍住在北京一家姓黄的人家教书,每月也可得二十块钱薪水。

到阳历八月底边,他写信来催我回京,并且说他于前星期六回到殷家集去了一次,陈家的惠英还在问起我的消息呢。

因为他提起了惠英,我倒想起当日在殷家集过年的事情来了。惠英的貌并不美,不过皮肤的细白实在是北方女子中间所少见的。一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使人要惧怕起来;因为她的眼睛似乎能洞见一切的样子。身材不矮不高,一张团团的面使人一见就觉得她是一个忠厚的人。但是人很能干,自她后母死后,一切家计都操在她的手里。她的家里,洒扫得很干净。西面的一间厢房,是她的起坐室,一切账簿文件,都搁在这一间厢房里。我和朱君于过年前后的几天中老去坐谈的,也是在这间房里。她父亲喜欢喝点酒,所以正月里的几天,他老在外头。我和朱君上她家里去的时候,不是和她的几个弟弟说笑话,谈故事,就和她讲些北京学校里的杂事。朱君对她严谨沉默,和对我们同学一样。她对朱君亦没有什么特别的亲热的表示。

只有一天,正月初四的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朱君忽而从家中走了出去。我和他父亲谈了些杂天,抽了一点空,也顺便走了出去,上前面陈家去,以为朱君一定在她那里坐着。然而到了那厢房里,和她的小兄弟谈了几句话之后,问他们“朱君来过了没有?”他们都摇摇头说“没有来过”。问他们的“姐姐呢?”他们回答说“病着,睡觉了。”

我回到朱家来,正想上炕去睡的时候,从前面门里朱君却很快的走了进来。在煤油灯底下,我虽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从他和我说话的声气及他那双红肿的眼睛上看来,似乎他刚上什么地方去痛哭了一场似的。

我接到了他催我回京的信后,一时连想到了这些细事,心里倒觉得有点好笑,就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老朱!你大约也掉在恋爱里了吧?”

阳历九月初,我到了北京,朱君早已回到学校里来,床位饭案等事情,他早已为我弄好,弄得和他在一块。暑假考的成绩,也已经发表了,他列在第二,我却在他的底下三名的第五,所以自修室也合在一块儿。

开学之后,一切都和往年一样,我们的生活也是刻版式的很平稳的过去了一个多月。北京的天气,新考入来的学生,和我们一班的同学,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是同上学期一样的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朱君的性格却比从前有点不同起来了。

平常本来是沉默的他,入了阳历十月以后,更是闷声不响了。本来他用钱是很节省的,但是新学期开始之后,他老拖了我上酒店去喝酒去。拼命的喝几杯之后,他就放声骂社会制度的不良,骂经济分配的不均,骂军阀,骂官僚,末了他尤其攻击北方农民阶级的愚昧,无微不至。我看了他这一种悲愤,心里也着实为他所动,可是到后来只好以顺天守命的老生常谈来劝他。

本来是勤勉的他,这一学期来更加用功了。晚上熄灯铃打了之后,他还是一个人在自修室里点着洋蜡,在看英文的爱伦凯,倍倍儿,须帝纳儿等人的书。我也曾劝过他好几次,教他及时休养休养,保重身体。他却昂然的对我说:

“象这样的世界上,象这样的社会里,我们偷生着有什么用处?什么叫保重身体?你先去睡吧!”

礼拜六的下午和礼拜天的早晨,我们本来是每礼拜约定上郊外去走走的;但他自从入了阳历十月以后,不推托说是书没有看完,就说是身体不好,总一个人留在寝室里不出去。实际上,我看他的身体也一天一天的瘦下去了。两道很浓的眉毛,投下了两层阴影,他的眼窝陷落得很深,看起来实在有点怕人,而他自家却还在起早落夜的读那些提倡改革社会的书。我注意看他,觉得他的饭量也渐渐的减下去了。

有一天寒风吹得很冷,天空中遮满了灰暗的雪,仿佛要下大雪的早晨,门房忽而到我们的寝室里来,说有一位女客,在那里找朱先生。那时候,朱君已经出去上操场上去散步看书去了。我走到操场上,寻见了他,告诉了他以后,他脸上忽然变得一点血色也没有,瞪了两眼,同呆子似的尽管问我说:

“她来了么?她真来了么?”

我倒被他骇了一跳,认真的对他说:

“谁来谎你,你跑出去看看就对了。”

他出去了半日,到上课的时候,也不进教室里来;等到午后一点多钟,我在下堂上自修课去的路上,却遇见了他。他的脸色更灰白了,比早晨我对他说话的时候还要阴郁,锁紧了的一双浓厚的眉毛,阴影扩大了开来,他的全部脸上都罩着一层死色。我遇见了他,问他早晨来的是谁,他却微微的露了一脸苦笑说:

“是惠英!她是上京来买货物的,现在和她爸爸住在打磨厂高升店。你打算去看她么?我们晚上一同去吧!去和他们听戏去。”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心里倒喜欢得很,因为陈家的老头儿的话,他是很要听的。所以我想吃过晚饭之后,和他同上高升店去,一则可以看看半年多不见的惠英,二则可以托陈家的老头儿劝劝朱君,劝他少用些功。

吃过晚饭,风刮得很大,我和他两个人不得不坐洋车上打磨厂去。到高升店去一看,他们父女两人正在吃晚饭,陈老头还在喝白干,桌上一个羊肉火锅烧得满屋里都是火锅的香味。电灯光为火锅的热气所包住,照得房里朦朦胧胧。惠英着了一件黑布的长袍,立起来让我们坐下喝酒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相儿却比在殷家集的时候美得多了。

陈老头一定要我们坐下去喝酒,我们不得已就坐下去喝了几杯。一边喝,一边谈,我就把朱君近来太用功的事情说了一遍。陈老头听了我的话,果然对朱君说:

“雅儒!你在大学里,成绩也不算不好,何必再这样呢?听说你考在第二名,也已经可以了,你难道还想夺第一名么?……总之,是身体要紧。……你的家里,全都在盼望你在大学里毕业后,赚钱去养家。万一身体不好,你就是学问再好一点,也没有用处。”

朱君听了这些话,尽是闷声不语,一杯一杯的在俯着头喝酒。我也因为喝了一点酒,头早昏痛了,所以看不出他的表情来。一面回过头来看看惠英,似乎也俯着了头,在那里落眼泪。

这一天晚上,因为谈天谈得时节长了,戏终于没有去听。我们坐洋车回校里的时候,自修的钟头却已经过了。第二天,陈家的父女已经回家去了,我们也就回复了平时的刻版生活。朱君的用功,沉默,牢骚抑郁的态度,也仍旧和前头一样,并不因陈家老头儿的劝告而减轻些。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又是一年将尽的冬天到了。北风接着吹了几天,早晚的寒冷骤然增加了起来。

年假考的前一个星期,大家都紧张起来了,朱君也因为这一学期里看课外的书看了太多,把学校里的课本丢开的原因,接连有三夜不睡,温习了三夜功课。

正将考试的前一天早晨,朱君忽儿一早就起了床,袜子也不穿,蓬头垢面的跑了出去。跑到了门房里,他拉住了门房,要他把那一个人交出来。门房莫名其妙,问他所说的那一个人是谁,他只是拉住了门房吵闹,却不肯说出那一个人的姓名来。吵得声音大了,我们都出去看,一看是朱君在和门房吵闹,我就夹了进去。这时候我一看朱君的神色,自家也骇了一跳。

他的眼睛是血涨得红红的,两道眉毛直竖在那里,脸上是一种没有光泽的青灰色,额上颈项上涨满了许多青筋。他一看见我们,就露了两列雪白的牙齿,同哭也似的笑着说:

“好好,你们都来了,你们把这一个小军阀看守着,让我去拿出手枪来枪毙他。”

说着,他就把门房一推,推在我和另外两个同学的身上;我们都不防他的,被他这么一推,四个人就一块儿的跌倒在地上。他却哈哈的笑了几声,就一直的跑了进去。

我们看了他这一种行动,大家都晓得他是精神错乱了,就商量叫校役把他看守在养病室里,一边去通知学校当局,请学校里快去请医生来替他医治。

他一个人坐在养病室里不耐烦,硬要出来和校役打骂。并且指看守他的校役是小军阀,骂着说:

“浑蛋,象你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军阀,也敢强娶人家的闺女么?快拿手枪来,快拿手枪来!”

校医来看他的病,也被他打了几下,并且把校医的一副眼镜也扯下来打碎了。我站在门口,含泪的叫了几声:

“朱君!朱君!你连我都认不清了么?”

他光着眼睛,对我看了一忽,就又哈哈哈哈的笑着说:

“你这小王八,你是来骗钱的吧?”

说着,他又打上我的身来,我们不得已就只好将养病室的门锁上,一边差人上他家里去报信,叫他的父母出来看护他的病。

到了将晚的时候,他父亲来了,同来的是陈家的老头儿。我当夜就和他们陪朱君出去,在一家公寓里先租了一间房间住着。朱君的病愈来愈凶了,我们三个人因为想制止他的暴行,终于一晚没有睡觉。

第二天早晨,我一早就回学校去考试,到了午后,再上公寓里去看他的时候,知道他们已经另外租定了一间小屋,把朱君捆缚起来了。

我在学校里考试考了三天,正到考完的那一日早晨一早就接到了一个急信,说朱君已经不行了,急待我上那儿去看看他。我到了那里去一看,只见黑戚戚的一间小屋里,他同鬼也似的还被缚在一张板床上。房里的空气秽臭得不堪,在这黑臭的空气里,只听见微微的喘气声和腹泻的声音。我在门口静立了一忽,实在是耐不住了,便放高了声音,“朱君”“朱君”的叫了两声。坐在他脚后的他那老父,马上就举起手来阻止住我的发声。朱君听了我的唤声,把头转过来看我的时候,我只看见了一个枯黑的同骷髅似的头和很黑很黑的两颗眼睛。

我踏进了那间小房,审视了他一回,看见他的手脚还是绑着,头却软软的斜靠在枕头上面。脚后头坐在他父亲背后的,还有一位那朱君的媳妇,眼睛哭得红肿,呆呆的缩着头,在那里看守着这将死的她的男人。

我向前后一看,眼泪忽儿涌了出来,走上他的枕头边上,伏下身去,轻轻的问了他一句话“朱君!你还认得我么?”底下就说不下去了。他又转过头来对我看了一眼,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但由我的泪眼看过去,好象他的眼角上也在流出眼泪来的样子。

我走近他父亲的身边,问陈老头哪里去了。他父亲说:

“他们惠英要于今天出嫁给一位军官,所以他早就回去料理喜事去了。”

我又问朱君服的是什么药,他父亲只摇摇头,说:“我也不晓得。不过他服了药后,却泻到如今,现在是好象已经不行了。”

我心里想,这一定是服药服错了,否则,三天之内,他何以会变得这样的呢?我正想说话的时候,却又听见了一阵腹泻的声音,朱君的头在枕上摇了几摇,喉头咯咯的响起来了。我的毛发悚竖了起来,同时他父亲,他媳妇儿也站起来赶上他的枕头边上去。我看见他的头往上抽了几抽,喉咙头格落落响了几声,微微抽动了一刻钟的样子,一切的动静就停止了。他的媳妇儿放声哭了起来,他的父亲也因急得痴了,倒只是不发声的呆站在那里。我却忍耐不住了,也低下头去在他耳边“朱君!”“朱君!”的绝叫了两三声。

第二天早晨,天又下起微雪来了。我和朱君的父亲和他的媳妇,在一辆大车上一清早就送朱君的棺材出城去。这时候城内外的居民还没有起床,长街上清冷得很。一辆大车,前面载着朱君的灵枢,后面坐着我们三人,慢慢的在雪里转走。雪片积在前面罩棺木的红毡上,我和朱君的父亲却包在一条破棉被里,避着背后吹来的北风。街上的行人很少,朱君的媳妇幽幽在哭着的声音,觉得更加令人伤感。

大车走出永定门的时候,黄灰色的太阳出来了,雪片也似乎少了一点。我想起了去年冬假里和朱君一道上他家去的光景,就不知不觉的向前面的灵枢叫了两声,忽儿按忍不住地哗的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六日

原载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日《教育杂志》月刊第十九卷第七号“教育文艺”栏,发表时题名《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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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无论是非对错,都已经成为历史,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所有生活在过去的人,无论贤愚不肖,都已经成为逝者,不必涂抹,也无法涂抹。历史只是过去留下来的记录,无论后人喜欢与否,都将存在。正如白垩纪的化石,经历数十万年光阴变换,依旧鲜活如生。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 淑女不熟(正文+番外)

    淑女不熟(正文+番外)

    古语有云:“黄杨乃木之君子。”他倒是姓黄名杨,可他那种种作为哪跟君子沾上边?再说了,她是找老公,不是找老板,在他面前她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吗?可是,心中的悸动、手心的温暖、唇齿间的余香都隐藏不住那份情愫,她拒绝不了他的靠近;既然这样,咱就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某场景】“大黄,给我倒杯水,我渴了……”“大黄,给我削个苹果,我缺维生素了……”“大黄,给我批作业,我困了……”“大黄,给我你的银行卡、房产证、存折、股票、基金……”“大黄,大黄,大黄啊……………………”★★★凉凉的冬日给您送上暖暖的小文,打劫各位的【收藏】,让钻石、神笔、鲜花、咖啡来的更猛烈些吧…………★★★完本V文《苏向晚的太子爷》http://m.pgsk.com/a/238950/幻情现代文《家有巫妻》http://m.pgsk.com/a/297681/新鲜出炉《锦绣太子爷》都市文番外进行中……http://m.pgsk.com/a/256987/董二的围脖:http://m.pgsk.com/1501394493ps:看完了,留个痕儿O(∩_∩)O哈!
  • 与邪少为邻:豪门霸道爱

    与邪少为邻:豪门霸道爱

    她是一个迷糊可爱的小女人,遇见他以后,她就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他,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他的疼爱,宠溺都是因为她是个替身,她想逃走却被他抓住。“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走?”“谁说我不喜欢你?嗯?你这么可爱,我当然喜欢,你敢再走,我就把你卖给长得像大猩猩的男人。”怎么办?大猩猩还不如眼前这只腹黑熊好呢!她只好乖乖留下来,继续被他养着……他只说喜欢却从不说爱,其实他爱她从他们相识就已经开始,他以一种最高傲霸道的方式爱着她!……安佐澈,你不让我走,那我就留下来征服你!你的人你的心都交出来!……因为阮修雪是个笨蛋,所以,笨蛋没有权利听到我说‘我爱你!’
  • 红楼别梦之溶黛情缘

    红楼别梦之溶黛情缘

    一卷红楼思几重,只缘此情与君同。恨无生花妙笔在,唯将终夜述文中。他,叱咤风云的一代侠王;他,负剑而行的青年侠客;她,美貌与才情并重的江南弱女。穿不尽绫罗与绸缎,谁曾见骨肉相残;咽不下玉粒与金波,谁曾知孤女心寒;道不尽甜言与蜜语,却不见落井石下.又是水溶与黛玉的故事。不过这里没有穿越,没有魔法异能,有的只是情比金坚。
  • 妖王的追妻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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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借窗一用,可否?”初次相见,她被追的走投无路,只得向他借路!她,六王府小郡主,天之骄女,嗜好美男成性。数年前,无意惹了某妖孽后,逃之夭夭,怎知那人不仅是长的妖孽,本就是妖孽,妖界之王,魅惑众生!从此两人从此两人牵扯丝丝缕缕。他为她成为第一富商,她浑然不知,恣意快活!数年后,一两银子的交易,更让他咬牙切齿的算计,誓要纳其为后!
  • 清宫唱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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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穿越是真的,让我回到有你的时代,哪怕只为看你一眼...四爷:“记住……爱新觉罗家的人……是没有心的!”十三爷:“你的,我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同情!”十四爷:“连为你撑伞的资格都要剥夺吗?!”九爷:“看来,你低估了自己!”还有八爷,还有太子,还有十八……谁吻了谁的唇;谁牵了谁的手;谁对谁的情至死难休……
  • 下堂妻之追妻三千里

    下堂妻之追妻三千里

    因为一个稀里糊涂的承诺,她竟穿越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虽然她的夫君家财万贯,但却与她毫无感情。第二天便被休了,只给了她二百两,还说是可怜她无父无母才给的。最可气的是,还有一个五岁的拖油瓶,这也能忍,可为什么要限制她离开益州呢?他们不是没有关系了吗?所以,她逃出了三千里,到了京城。。。。。。此文可能到七八十回还没有亲吻的情节,更不要说其他了,所以,如果您没有耐心,请慎入。本书视频地址:?pstyle=1———————————————————————————————————————每一篇文,从开篇、布局、铺垫、情节推进、高潮到结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些过程缺一不可,我用心写,也希望您耐心看,我的文基本上不会很快进入高潮,就如一杯唯美的白兰地,先看颜色,再嗅其香,才会知晓它的一经沾唇,醇美无瑕,细细品味,才可知它的醇和、甘洌、沁润、细腻、丰满、绵延、纯正。呵呵,有些自夸了,但我自认每一篇文都是反复推敲之后才写出来的,所以,请您带着品味美酒的心情,欣赏我的文,谢谢。———————————————————————————————————————无计春留住的其他作品:暗妃:(虐文,但结局很美好)VIP文下堂妻之玉面金凤(已完结):★★★重点推介:喜欢看本书的亲们,如果有时间的话请欣赏一下下堂妻之玉面金凤,这篇文是超强女主,甚至强于她所爱的男人。女主琴棋书画,排兵布阵,商战谋略,领袖天下,堪称完美。前半部分为女主的个人成长经历及商战谋略,下半部分为女主为统一天下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以及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感天动地的爱情。内容简介:她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只为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与他因天规被迫分别,经历三千年情劫,如果,在三千年之内,她从来没有爱上过别人,并在最后一世找到他,爱上他,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最后一世,她有绝美的容颜,她是天定的女皇,她是百姓爱戴的侠女玉面金凤。不满十五岁,已富可敌国但这一切。只是还未出生就身染奇毒,出生时因为半面黑斑吓坏接生婆,三岁时母亲遇害,离家出走巧遇琴棋书画四君子,四胞胎兄弟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为她解毒,传授她武功,甘愿为她停下自由的脚步。她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却不见得拥有完美的爱情,她的夫君,在他们的成亲之夜,大打出手,一夕之间,妻贬成妾。
  • 三嫁囚宠妃

    三嫁囚宠妃

    简介:罗小冰,一个二十一世纪高校的医学系研究生,被狠心的男友推下大海,醒来,她的灵魂已穿越到古代的东荣国。他成了东荣国三王爷的王妃——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谁料一场噩梦正等着她。在他眼里,她早已没了第一次,她是个不洁的女人。他将她囚禁两年。无双居就是她的“冷宫”。那夜,华丽的锦被之上,居然有一点落红……===骆冰心:罗小冰穿越到东荣国的身份,当朝丞相骆傲天的养女,东荣国三王爷的妃子。她嫁进王府的那一天,被老嬷嬷发现不是贞女。从此,她背上不洁的恶名。是她害得王爷的宠妃怜儿流产,是她害得怜儿发疯失踪。暗地里,她身负重任,受养父差谴守护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影卫。到最后,真相揭开,她竟是——===慕容明珺:东荣国的三王爷,冷漠如他,无情如他。皇上下旨赐婚,他娶了骆冰心,并处处为难她,甚至把她囚禁在无双居,狠狠凌辱她。他恨她入骨。谁料,两年的囚禁,她变了,变得倔强而又脱俗。每每处于危难之中,她都挺身相救。真情触动,情结难解,无情的伤害,痛苦的折磨,终于他醒悟,却为时晚了?他对她说:“怜儿永远无法取代!你是本王永远的仇人!”语罢,他冷笑一声,大手一把钳过她的下额,冷冷一笑,道:“一个失贞的妃子,还妄想得到什么!你要用你的身体和自由还清怜儿的债。”===慕容明浩:东荣国的皇长子。外表温柔,一个翩翩君子。一袭素衣,一个微笑,迷倒千万少女。世人都认为皇太子之位是他的。谁料,温柔的面孔之下,却是野心勃勃。他对她一见钟情,苦苦纠缠。他对她说:“独拥佳人一夜,万里江山皆可抛。”===慕容明杉:皇五子,朝中五王爷,皇上赐为镇远王爷,喜武,故常年在外征战,战功显赫。为人木讷、固执。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他对她说:“跟本王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延呼镜:西凉国的皇子(东荣与西凉是邻国,两国达成协议,和平共处。但必须以皇子为人质。)他就是被送往东荣国的质子。一个好吃,好玩,好赌的小王爷,整天无所事是。看似贪玩的他,心思细腻。对她,有着特别的关爱。他对她说:“记住你的使命!完成任务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小泪亲亲帮忙制作的《三嫁囚宠妃》的相册视频:?pstyle=1慕容明珺与骆冰心的相册视频:?pstyle=1&3190===特别推荐:《特工女皇帝》===小伊其他作品:《狱妃驭皇》《帝后惑香》《王爷1咱偷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