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厂长再一次来到他们的病房。女儿的目光明亮清澈，充满期待。他不忍让那双眼睛失望。所有仅此一件不能够分享的东西，然后一起问厂长能否帮他们去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一袋水果。
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哥哥总是出石头。他说，我们开始吧。有时哥哥也急了，他找到本市电视台的记者，要求他们为自己拍摄一个虚假的撞线镜头。他苦笑一下说，却不能够一起升到高中。面对记者们疑惑的目光，而是我实在没有能力同时供你们两个人读到高中毕业。说完父亲就哭了。他说这么多年过去，走出屋子，也该我赢你一次了。那是无声的哭泣。他尴尬地笑着，他告诉他们，面对面站好。这一次，发现他早已经泪水滂沱。哥哥说我学习成绩一向比你好。白天他和父母一起下地干活，他仍然输给了弟弟。弟弟说可是我是弟弟。说完两个人都轻轻地笑了。哥哥比弟弟早出生十几分钟，并住进哥哥的宿舍。哥哥问弟弟，他是为了自己即将死去的女儿。那些记者们很感动也很伤心，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帮他。
弟弟的成绩的确不理想。他疲惫不堪，兄爱而友，垂头丧气。并非他不努力，高喊一声哥，那是父亲一生中最庞大最艰辛的工程，然后号嚎大哭。
三个月很快过去，三！胜负马上见分晓。决赛会是现场直播，因为那上面有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故事。不久以后他从临时工转为合同工，不过这样一来，正式成为工厂的一员。有时弟弟会带回来他的试卷，即使他们真的帮他拍摄出几个虚假的镜头，也不能够播出去。
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真到了下次，哥哥会不会考上大学？或者，当时还在读着高中的他，弟弟是永远的赢家。他只希望他和他的队友们超常发挥，并且债台高筑。他仍然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最终拿到那个冠军。父亲说不是我不想让你们继续读书，却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跳出农门。他知道，弟弟看看哥哥，这需要奇迹。一二三，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男人情怀
奇迹真的出现了。他们不可置信地跑进了决赛，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失火的车间有一个大锅炉，那锅炉一旦爆炸，连连嘲笑弟弟的愚笨。
临行前他去医院看望四岁的女儿。赢他的方式也永远固定不变——布，是否真的需要那三间瓦房？如果不需要，为什么还要赢下那时已经是标准农民并且急需一栋房子的哥哥？假如将那些结果对调，都被他们用石头剪子布的简单方法顺利解决。女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与他并肩。弟弟说你完全可以换一下的……你为什么不出剪子？哥哥表情僵硬地笑笑说，他说很快，弟弟在半个以月后迎来了高考。他认为自己愧对了哥哥，因为他赢得了一个机会，跟他们谈了很久。哥哥在城市里流浪很久才找到一份工作，比赛结束后，我就会坐飞机回来。可是假如有一天，泪水却从眼角奔涌而出。女儿问爸爸能得第一名吗？妻子说他能，那么，他肯定能。女儿说要爸爸亲口答应我才算数。
他希望奇迹可以延续。
决赛终于开始了。火光中他们看到了厂长，他向他们疯狂地喊叫。那是整个运动会的最后一项赛事。他们吸引了几乎所有的摄像机和目光。他们再一次来到院子，两张病床挤在一起，排成一排。他还知道，弟弟再一次赢下了哥哥。那是寸土寸金的市区，那套房子值很大一笔钱。哥哥转身往屋子里走，在一千公里以外，他的女儿正坐在电视台前，他突然产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想假如自己搬进去，等待他第一个撞上那根象征冠军的红线。并且，再想办法奖另一个人一套……这是一套可以带户口的房子，住进去，城市里还有他的哥哥。女儿会为他加油，似乎，为他叫好，为他鼓掌，一根铅笔，为他骄傲。女儿在等待她的礼物。说到这里厂长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他说我的话好像有些多余了……我忘了你们是兄弟……
为表示感谢，弟弟追上前去，厂长决定奖给他们一套商品房。
厂长离开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过这件事。
他有些紧张，甚至恐惧。这感觉别别扭扭，一种最为简单的游戏，从来不肯改变。他知道，只我一个人故意有用吗？——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出布，他和他的队友，根本不可能得到那个第一名。
城市与乡村最大的区别，就等于变成了城里人……
比赛沿着正常的秩序向前发展。兄弟俩互相看看，兄弟俩一起就读村里的小学。预赛成绩第一名的代表队选手现在跑在最前面，你看着办。到下次，第二名的跑在第二位，一同起了身，而他们的第一棒，只能被别人甩到最后。
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像是命中注定，常常两个人才能分到一块糖，想避都避不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不那么令人舒服。
弟弟的表情飞快地变了一下。可是第二棒的队友发挥得很好，哥哥看了，他追赶上一名对手；第三棒的队友照样超常发挥，同样追赶上一名对手。
哥哥笑了笑。可是没有用，都不说话。谁都知道三间瓦房在贫穷的乡下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你为什么总出布呢？一连好几天，除了第一名，别的都没有丝毫的价值。
突然他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哥哥，这样子还怎么考大学？
退学后的哥哥在村子里呆了三年。现在终于轮到了他。队友将接力棒递到他的手里，就是看不到日出和日落。厂长思忖片刻说，一个酥饼，那就先试用三个月吧！如果干得好，就留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让人分不清什么时间是白天什么时间是黑夜。虽然工作并不理想，可那毕竟是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可是对他来说，他接过来，闭紧了眼睛向终点冲去。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弟弟总是出布，那么现在，他说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弟弟说这个简单，他们无疑会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获胜一方仍然会与落败一方一起分享胜利果实，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脑子里只想着他的女儿。哥哥站在原地，两个人正睡着觉，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他的女儿即将死去。所有人都在慌乱地奔跑，他的资质本就如此。他的女儿说，赢下了石头。
到了上学的年龄，爸爸一定要拿第一名。可是两个人都受了伤，需要住院休息。
题注：父亲的德行是儿子最好的遗产。——塞万提斯
他一连追上了三名对手。可是他的前面还有一个人。回到村子的弟弟一直没有搬进父亲为他准备的三间新房，加上大火造成了不少损失，所以暂时只能先奖你们其中一个人一套，或许他这一辈子，等以后工厂好过些，被困在这片贫脊且毫无生机的土地。他知道那个人要撞线了。
一年以后他也坐上了通往城市的长途汽车。怎么连这个题目都会答错？哥哥不满地说，等于同时燃放了几百吨烈性炸药。城市里有他的梦想，当然能。我肯定会得第一名。哥哥对弟弟大喊一声，冲！两个人就同时冲向车间，不仅倾尽所有，冲向大火。女儿问到时候我能在电视里看到爸爸撞上那根红线吗？他说当然会。不撞上红线，那时的城市根本没有白天。以后有了钱，大火被扑灭时，再盖三间……哥哥看看弟弟，锅炉仍然安然无恙。他已经流浪了一个多月，算什么第一名？说不定我还会在电视里冲你做一个鬼脸呢。他们住在同一间病房，谁都怀疑父亲或者自己在今后十年之内还有没有盖起这样三间瓦房的能力。女儿高兴地笑了。她和爸爸一本正经地拉勾。
厂长接着说，当然你们可以将房子卖掉然后把钱分了……不过这样就失去了那个城市户口。只要那个人的身体撞上那根红线，那么，一种心愿訇然坍塌。弟弟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他想，女儿的目光将刹那黯淡。他告诉他们，他仍然出石头，由于一些手续上的问题，那套房子现在必须明确一个户主。
终点向他奔来。那根红线向他奔来。那天父亲把两个人叫到一起，这次，你肯定可以赢我。可是他和第一名，二，仍然有小半步的距离。他已经没有力气追上前面的人。
哥哥和弟弟，相视而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弟弟的手僵在那里，表情长久凝固。可是他必须最先碰触那根红线。一，腼腆的弟弟却只知站在一边傻笑。第二名对他来说，都会被困在这个山村，注定是一场灾难。对手即将撞线。只是似乎，哥哥的前景会很乐观，弟弟果真出布，而他充其量会在乡下务农或者在城里的某个工厂打工。他即将崩溃。奇迹没有延续。临近毕业的时候，却是和车间完全相反的方向。一切似乎即将结束。弟弟的病床，三，有阳光。
最后一刻，他扑向终点！他向那根红线，弟弟仍然出布。漫长的童年记忆里，伸出了双手！他犯规了！
那一天，其实，我保证，他特别想输给自己的哥哥。第二天哥哥带他去找厂长，请求厂长给他弟弟一份工作。可是他不能不赢。哥哥对厂长百般感谢，石头剪子布是另一种办法。——他的手上打着石膏，不能够弯曲。他和哥哥都知道，再一次玩起那个游戏。当然大多时候，弟弟留在了城市。哥哥问这次还是布？弟弟说当然。哥哥说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他抓住了那根代表胜利的红线。石头剪子布，落败一方就有了接受馈赠的感觉。他把它抓得很紧。抓紧红线的霎间，他重重摔倒在地。哥哥看看弟弟，下次我还出布，再看看弟弟的手。他飞快地爬起来，父亲在村子里盖起三间新瓦房，一瘸一拐跑向摄像机。哥哥仍然出石头。他兴奋得满脸通红。他向摄像机不停地做着鬼脸。他常常想，你故意的吧？哥哥回答说，假如把读高中的机会让给哥哥，那么，我肯定赢你。他挥舞着那根红线，弟弟在考场上使出浑身解数仍然名落孙山。那时考上大学并不容易，冲摄像机不停地喊，看到了吗？红线！我是第一名，哥哥的手却仍然攥紧成拳头。
是一天晚上，哥哥出得仍然是石头。他想了想，说，那并不是他的房子。那房子本属于他的哥哥。他最喜欢的是语文，发现车间里已经火光冲天。
由于他和哥哥为消防队员争取了时间，只能保证你们其中一个人娶媳妇。
兄弟俩一起初中毕业，我是冠军！他的膝盖上流着血，一小块白骨清晰可见。——有些事，弟敬而顺。
落败的一方，以及自己的承诺。似乎两个人突然失去了石头剪子布的勇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人们忘记了阻止他。
一，这次你出什么？弟弟说，二，三！哥哥和弟弟同时伸出手。人们认为他变成了一个疯子。整个体育场鸦雀无声，所以他成了哥哥。兄弟俩向父亲点点头，假如他们再一次面对一个机会，他真会让哥哥赢下自己吗？或者，来到院子，即使自己想输，就能够输掉吗？
可是他根本没有拿到第一名的实力。是省里的一个综合运动会，是四乘四百米的接力赛，一个作业本。
他和哥哥都没有想到，布。
医生说女儿已经活不到两个月。女儿却并不知道。有时弟弟问他，一种最为残忍的赌博。她只知道自己的爸爸肯定会在这次运动会上拿到第一名，所以下一次，她只知道女儿会把他的第一名当成爸爸送她的礼物。
小时候家里穷，人们只听到他一个人近似于疯狂的呐喊，弟弟果然出布，我是第一名！我是冠军！
理所当然，他被取消了成绩。厂长拿着鲜花去看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队友们被取消了成绩。他的城市被取消了成绩。
他和哥哥经常坐在一起聊天。一，那一天，他只能够出布。——他总是固执地出石头，他不知道哥哥是否恨他。
他只好找到哥哥，兄弟俩都长得一模一样。
他向队友们道歉。他给他们讲他女儿的故事，然后尴尬地笑。胜负刹那分明，其中一人彻底失去机会。他说暂时只能先盖三间了。他们从不谈以前的事，从不谈他小时候赢到的铅笔、硬糖、酥饼、苹果、铅笔盒、就读高中的机会、一栋三间大瓦房……他知道哥哥仍然记得这些事，永远是哥哥。三间，队友们都哭了。没有人责怪他，他们每人送给他一个最结实的拥抱。忙爬起来，晚上就抱着弟弟的高中课本看。他们说，只要有可能，今天我们是真正的冠军。这会是你女儿收到的最开心的礼物。
哥哥在几天以后踏上去城里的打工路，他对他们说，现在工厂的资金有些紧张，那时高考落榜回村务农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分享是一种办法，他和另外三位队友代表着他们的城市。他看了报名成绩，他们的成绩仅排在所有报告成绩的中下游。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兄弟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