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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让她以后从别的地方听来胡思乱想,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白氏说,那天晚上张三来咱们家搜查,出去后穿了许多闲言碎语,说的都很难听。母亲不愿相信,就亲自出了趟门,在外面的茶馆儿里,母亲听到了许多的传言,不过白鹭,你放心,母亲听着那意思,那天晚上官兵搜查了许多人家,还有些好人家的闺女都是穿着肚兜在床上都被人掀了被子。那些人也不过是占些嘴上的便宜……”
柳苏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自己先红了眼圈儿,若是在京城,一个女子不要说被人看到了光着的半个膀子,就是传出那样的闲言碎语,让人在口头上占些便宜,也是毁了名节,无法嫁个好人家的。
柳白鹭抿了一下唇,牙齿重重的在唇间划过留下一串细白的痕迹,她笑着偎在柳苏氏的身边,说道:“相信女儿的人,自然会对女儿好。不信女儿的人,女儿也没必要理会不是?母亲放心好了,无论如何,女儿都不会委屈自己的。大不了女儿不嫁了,守着母亲一辈子。”
“又说傻话!”柳苏氏转过头去拭了一下泪水,回头看柳白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丝毫看不到半分的伤感,她搂着柳白鹭笑道:“你呀,只怕到时候就烦了我这个老婆子喽。”
柳白鹭笑着撒娇道:“怎么会?女儿怎么会烦母亲呢?女儿可是要守着母亲一辈子呢。”
柳苏氏欣慰的搂着柳白鹭的肩膀,心中却是拿定了主意要给女儿好好寻一门亲事。谁不想女儿幸福呢?若是女儿真的嫁不到好人家,她倒是愿意留女儿一辈子,可是秦氏那个人,却是容不下白鹭这个小姑子……
自打那天过后,柳苏氏白日里便带着柳白鹭开始左邻右舍的串门,可是毕竟生活习惯存在着差异,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又不相同,柳苏氏与柳白鹭两人很难跟左邻右舍打成一片。
几日下来,在大家的眼中,越发觉得柳家的人难以相处。
这样的评价自然而然的传入了柳苏氏的耳中,她忧心忡忡的问柳君阁:“难道真的要咱们的女儿去当填房?”
柳君阁皱眉道:“着实不成就从军中找吧,那些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军中?”柳苏氏很明显的不情愿,军中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大老粗,自己如花娇嫩的女儿怎么能去伺候那些人呢?
柳君阁叹道:“原本梓宣让我瞒着你呢。那些传言传进了冯秀才的耳朵里。冯秀才虽然是土生土长的熊唐县人,可是骨子里却跟这些熊唐县的人不一样,毕竟是读书人的风骨,很是尊崇儒术。”
言下之意便是冯秀才很在意女子的名节,柳苏氏气恼道:“我家女儿怎么不好了!什么时候容得他一个穷酸秀才如此挑三拣四!”
看着妻子气的都哭了起来,柳君阁无奈道:“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我们挑三拣四了。好在边关比京城开放许多。边让白鹭去军中转一转吧。我们不能给白鹭挑一个好的,至少也要她喜欢的。”
“可是老爷,”柳苏氏心中还是十分顾虑,“军中可都是男人,白鹭一个女子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每天中午去给我送饭,送了饭就回来,来回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这熊唐县有军队驻扎,也没有个强盗匪寇什么的。那些流氓混混的,也因为有军队在不敢太过放肆。”柳君阁拿定了主意,便不再更改:“更何况白鹭这个性子,在这里可是要吃亏的,还是以前那样的好……”
此时的柳白鹭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父母规划好了,她仍旧在自己的房中绣花,从日出到日落,用了晚饭,便拿了一本心经来开始练字。
上好的笔墨纸砚早已收了起来,如今她用的不过是最最普通不过的纸笔了。
一个一个漂亮的小篆在纸上落下,柳白鹭的心逐渐平和下来,到了后来竟是心无旁骛起来,待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方才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头也不抬的说:“霜降帮我研墨。”
今日的心态不错,她要接着再抄写一部经书,好在几日之后跟母亲一同上香的时候散与他人。
话说完,她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柳白鹭缓缓的直起了身子转过头去。
“啪”一声轻响,竹管的细小毛病掉了下去,毛笔在纸上咕噜噜的滚到了一旁,柔软的毛在纸上划过了一道异常优美的弧线。
齐裴云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他别过头去,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扔到桌上,说道:“我来是还你这个的,那个,后会无期。”
说完,他也不待柳白鹭有什么表示,就蹿向了卧室,一闪身跑了。
柳白鹭呆呆愣愣的看着桌上的葱绿肚兜,脸忽儿通红如血,忽而惨白如纸,忽而漆黑如墨,她捂着心口,睫毛颤动如羽翼,最终却是一口气没上来噘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白鹭人中一疼,她悠悠醒转,在看到满面担忧的柳苏氏时,她下意识的挂起了完美的笑容:“母亲。”
“乖囡,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柳苏氏握着柳白鹭的手问,不过这么几息的功夫,她竟然觉得是那般的漫长,真怕女儿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柳白鹭转目看了一眼周围,这是在花厅的罗汉床上,她的目光在桌上扫过,看到那一抹葱绿之时,面色微变,随即笑道:“女儿没事,就是忽然一阵头疼,就昏了过去,大概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吧。”
柳苏氏心中微微盘算了一下,暗道,不可能啊,可是仍旧不放心,说道:“白鹭,不如,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柳白鹭不愿让柳苏氏担心,便点了点头。
柳苏氏连忙叫了霜降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霜降面色怪异的看了一眼柳白鹭,然后屈膝退了出去。
柳白鹭装作没有看到霜降那一眼,只不断的往桌子上瞄去,生怕柳苏氏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柳苏氏察觉到柳白鹭的目光,顺着一瞧,面色就变了,她快步走到桌边抓起了肚兜,轻轻一翻,没有血渍,她皱起了眉头,道:“你那肚兜怎么在桌子上?我去给你收起来。”
柳白鹭抿着唇,看着柳苏氏进了内室,心中百转千回。
片刻后柳苏氏红着眼睛回来了,她拍了拍柳白鹭的手,笑道:“你放心,万事有母亲给你做主,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跟母亲说。”
柳白鹭强笑道:“女儿有父亲疼着,母亲宠着,能有什么难事?倒是女儿的事让母亲忧心了,是女儿的不孝。”
柳苏氏转头啐了一口,愤愤道:“这是周家没那个福分!那周家小子我看着也不是个好的。你不嫁过去正好,不然日后少不得受他们家排挤,你放心母亲给你找个好的,疼你的。”
“母亲!”
柳白鹭适时红了脸,不依的偎在了柳苏氏的怀中撒娇。
因着是晚上,大夫比较难找,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霜降才领着大夫进来。
柳苏氏本来想着要拉上帷幔让大夫诊治的,还是让柳白鹭给拦住了:“母亲,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也该当入乡随俗。这些虚礼,不要也罢。”
柳苏氏闻言,盯着柳白鹭好半响,方才叹了一口气,拿了一方丝帕出来将柳白鹭的衣袖挽了一挽,将丝帕盖到手腕上,不漏一丝肌肤方才让霜降叫大夫进来。
大夫把了脉,在柳苏氏急切的目光中含笑道:“无妨,不过是急怒攻心,加上心中郁结方才会导致忽然晕厥。只要放开心怀,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中自然无事。”
柳苏氏追问道:“不用开些药?”
大夫想了一想,道:“罢了,既然你要开药,那么就开一些温补调养之物吧。心思郁结,易导致葵水不调,睡眠不好,面色暗沉,嗯,温补,宁心的药丸就好。”
大夫说着就打开药箱拿出了两瓶子药来细细交代霜降如何用药。
见大夫没说别的什么,柳苏氏方才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女儿的葵水晚了几日是因为这个啊。
送走了大夫,柳苏氏看着柳白鹭满屋子的书以及窗下的绣品,对霜降吩咐道:“把绣架收起来,这几日别让你家小姐劳累了。还有,书也收起来,可不能再劳神看书了。”
柳白鹭看着柳苏氏如林大敌的摸样,失笑道:“母亲,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您让女儿做什么呢?”
柳苏氏盯着霜降将绣架收起来,口里说道:“那就下棋。”说完,又摆了摆手,道:“不成,下棋也是劳神,那就弹琴,对,练练琴,然后每日中午给你父亲送饭去。明日由梓陌带着你去几次,以后就你自己去了。”
柳苏氏说着,便想起了柳君阁跟她说过的话,如今看来,还是应该让女儿多出去走一走,多多接触人,若是看的多了,自然就会把那晚的事情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