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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从“调船受箭”到“草船借箭”

从孙权“调船受箭”,变为周瑜“调船受箭”,再变为诸葛亮“草船借箭”,一系列移花接木之后,玩弄曹操和周瑜于股掌之中的诸葛亮便跃然纸上。

诸葛亮的故事,千百年来在民间广泛流传,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其中,最能表现诸葛亮的聪明才智,而又不流于荒诞的,大概莫过于“草船借箭”了。

《三国演义》第四十六回写道,周瑜嫉妒诸葛亮的智谋高明,恐怕他日后对江东不利,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一次,周瑜在诸葛亮面前提起军中羽箭不足,希望他在十天之内监造十万支以助军用。诸葛亮很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并主动提出只需三天即可完成。周瑜心中大喜,要诸葛亮立下军令状,暗中却吩附军中工匠故意拖延,凡应用物件都不与齐备,以便日后诸葛亮完不成任务时名正言顺地杀掉他。

诸葛亮表面若无其事,只是请鲁肃瞒着周瑜为他准备了二十只快船。每船三十名士兵,船上以青布为幔,再要草束千余个,分布船只两侧。到了第三天凌晨,诸葛亮把鲁肃请到船上,下令将二十条船用长索相连,径直向对岸开去。船到江心,只见大雾弥漫,对面不能相见。开到曹营附近,诸葛亮下令将船一字排开,命军士们擂鼓呐喊,自己却与鲁肃消消停停地饮酒聊天。曹操闻报后,恐怕中了埋伏,下令万名弓箭手向江中放箭。等到日出雾散时,二十只快船的两面都已插满了箭只。开回江南一数,十万支箭有多无少。周瑜得知详情,只能长叹一声:“孔明神机妙算,吾不如也。”

与《演义》着力铺陈的那些千军万马的战事相比,草船借箭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然而,即使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也同样闪耀着智慧的异彩。通过这件小事,机智过人的诸葛亮处变不惊,既挫败了周瑜暗害自己的企图,又削弱了曹操的军事力量,更重要的是保全了赤壁之战最后胜利的基础——孙刘联盟。在这段不长的文字之中,几种迥然不同的人物性格——诸葛亮的机智、周瑜的狭隘、鲁肃的厚道以及曹操的多疑,都表现得十分的自然而生动。

许多读者可能会以为,草船借箭这样的传奇故事,一定完全出于作者的虚构。其实不然,在有关三国的史料中,确实有一则“借箭”的记载。不过,借箭的人不是诸葛亮,而是周瑜的主公孙权,时间地点也和《演义》所写的不同。

《三国志·吴主传》的裴松之注,引了一段《魏略》的记载:建安十八年(213),曹操攻打东吴的濡须(今安徽无为),孙权同他相拒了一个多月,胜败不分。一天,孙权乘一条大船去观察曹军营寨,曹操命部下用弓箭乱射。一时乱箭中船,致使大船“偏重将覆”。孙权临危不乱,巧妙地命将船掉头,让另一面再去受箭。直到两面受箭平均,船身不再偏侧,才安然返航。

孙权的这次“借箭”,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受箭”,地点远在赤壁东方千里之外的濡须,时间也比赤壁之战晚了整整五年。但是,这些都不能妨碍三国故事的编撰者们把这一闪耀着智慧光芒的行为移植到他们更喜欢的历史人物身上。

在元代刻印的《全相三国志平话》之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却说曹操得知周瑜为元帅。无五七日,曹公问(闻)言,江南岸上千只战船,上有麾盖,必是周瑜。被曹操引十双战船,引蒯越、蔡瑁江心打话。南有周瑜,北有曹操,两家打话毕,周瑜船回,蒯越、蔡瑁后赶。周瑜却回,周瑜一只大船,十只小船出,每只船一千军,射住曹军。蒯越、蔡瑁令人数千,放箭相射。却说周瑜用帐幕船只,曹操一发箭,周瑜船射了左面,令扳棹人回船,却射右面。移时,箭满于船。周瑜回,约得数百万只箭。周瑜喜道:“丞相,谢箭!”曹公听的大怒。

可见,元代时“说三分”的艺人们已经把孙权“大船受箭”之事移植到了周瑜的身上。不过,这段描写平铺直叙,文字也比较粗糙,缺乏扣人心弦的艺术力量,没能表现出人们熟悉的周郎雄姿英发、风流儒雅的精神面貌。

到了罗贯中的《演义》之中,这段情节又发生了变化。作者把“受箭”从周瑜那里又移植到了诸葛亮身上,并且对它进行了一番精心的加工,这才形成了今天人们看到的草船借箭。

《三国志》和《三国志平话》之中的“受箭”,无论是孙权还是周瑜,都不过是在一次意外的被动局面中临危不乱,巧妙地化险为夷。而《演义》的“草船借箭”,则把被动的“受箭”变成了主动的“借箭”,把一次无关大局的意外惊险事件变成了关系孙刘两家团结、关系赤壁之战胜败的一件大事。

大家知道,草船借箭的问题焦点并不在那十万支箭,而在于周瑜同诸葛亮之间的矛盾。周瑜出于对诸葛亮的嫉妒,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出难题,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而诸葛亮为了维护孙刘两家团结共抗曹操的大局,又不愿使周瑜过于难堪,每一次周瑜出了难题,他都能巧妙地当面应付过去。这次“领”到造箭的任务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拉上了厚道的鲁肃,让他从头到尾目睹整个事情的过程。最后,才把一切向鲁肃和盘托出:

凡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亮三日前已算定今日大雾,因此敢任三日之限。公瑾教我十日办完,人匠物料,都不应手,将这一件风流过犯,明白要杀我。——我命系于天,公瑾安能害我哉!

诸葛亮这一番话由鲁肃转达给了周瑜。周瑜虽然更加嫉妒,但对诸葛亮“鬼神不测之机”的惊恐和佩服,使得他一时不敢再生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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