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轻拍着我的肩膀，任由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毫不客气地将他新换上的衣衫给哭得脏兮兮的。
“妖孽。”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哑着嗓子跟问妖孽，“月华她，她真的就只能这样子了吗？”曾经备受宠爱的公主，后来王宫失宠的妃子，现在躺在我面前的脆弱的灵魂。
“小家伙……”过了许久，在我以为我不会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妖孽开口了，他紧紧拥抱着我，口中轻轻喊着我。
“妖孽，你不是说你是这个空间的主宰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月华复活呢？”我带着一丝希翼看着妖孽。
妖孽轻声叹了一口气：“小家伙，你真的希望月华活着吗？”
“是的。”我狠狠地点着头，“我希望她活着，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我希望她能从此快快乐乐的，也希望，她不要再以什么‘替身’的身份活下去，她来自于我身上没错，但是她也有生命，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为了我而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没有什么生来就是为了谁而活着，将来也要为谁而死的事。”
我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定定地看着妖孽：“妖孽，你帮帮月华吧，让她活过来，你是这个空间的主宰，在这里，你可以办到的是不是？”
妖孽看了我许久，脸上一片平静。其实，我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我知道，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妖孽虽然说这空间里，他是主宰，但是，要是将一个另外空间的人救活，应该，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所以，我只是试一下，毕竟，这是我所知道的，救月华的唯一的希望不是？
妖孽低头沉思了许久才缓缓道：“小家伙，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心中一下子涌上强烈的狂喜：“妖孽，啊不，影澈，谢谢你！”
“小家伙，我帮你这个大忙，你就这么表示吗？”妖孽脸上突然换上了一副调侃的样子。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你要我怎么谢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呆呆地看着妖孽，要钱，他身为霁国的国师，应该钱应该不会缺到哪里去，要权？他都可以自己主宰一个空间了，况且，我也弄不来这些给他。
“小家伙，你真不解风情。”看着我茫然不解的样子，妖孽叹了口气，“那么，我便自己来索取好了。”
于是，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离我越来越近的脸，妖孽温柔的气息扑在我脸上，然后，柔软的唇轻轻贴住我的，毫无防备中，唇被妖孽轻轻撬开，一时间，口间，鼻间，全是妖孽的气息，不同于凤祺的强势，妖孽温柔地对待我，直到他放开我，我还是处于呆滞状，妖孽只能再一次叹气捏住我的鼻子直到我因为窒息才回过神来。
“呵呵，小家伙，你的反应，还真是有趣。”妖孽不怀好意地在我脸颊上亲啄两下。
“腾”的一下，脸上立马涌上两处红晕，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对我干了什么的我，只恨不得那里有地方可以让我藏进去。没想到却是惹来了妖孽的一阵大笑，我红着脸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催促他赶紧让月华醒来。
妖孽看了我很久：“小家伙，你真的确定要让月华活过来吗？”
我捂着脸道：“是的，我要她活过来，而且，我便宜都被你占了，妖孽，你可不许后悔。”
“小家伙，我只怕，到时后悔的，会是你罢了。”妖孽的话，轻飘飘地传来，让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安，但是我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一定要让月华活过来”的念头，很久很久以后，我一直在想，如果这天，我没有这般固执，如果我听妖孽的劝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妖孽设了一个结界，手中没多久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那光圈越来越大，渐渐将他与月华包裹起来，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虽然很多次想要跑过去将他们拉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我要相信妖孽，我要相信他。
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只是这么焦急地等着，看着那个金色的光圈在那发着耀眼的光，看了看一边的蓝色火焰，这是妖孽进结界前给我留下的，妖孽说，为了维持月华为数不多的生命时间，他将这空间的时间静止了，所以我之前让他给我放一个沙漏之类的计时器他拒绝了，只说是这蓝色火焰快熄灭的时候，便是他要出来的时候。蓝色的火焰已经小了一大半，正有渐渐虚弱的趋势，我怀着焦急复杂的心情等待着那光圈里的人出来。终于，在我的期盼下，那光圈的金光在渐渐褪去，我隐约可以看到妖孽在里面飞扬的桃红色长衫。
出来的时候，月华大概会醒了吧？
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妖孽的身影了。
我可以看见妖孽的蓝色长发了。
我……那个白色的小点，应该就是月华吧？
越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我的心越是揪紧。
月华快醒了，月华快醒了，我该怎么面对她呢？她并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事，她刚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站在“自己”面前会不会被吓到？她会不会认为我是妖怪？脑子中，各种奇怪的想法都涌了出来。
“小家伙，好了。”面前金光终于消失，妖孽抱着月华走了出来，他的面容很是疲倦，如果我能仔细一点的话，我大概就能发现他一直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只可惜我那个时候所有的精力都在月华身上。
将小狐狸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我努力在脸上挤了一个最纯真的笑：“你好，月华，我是小狐，还记得我吗？”
月华全身紧绷，眼里透着防备和惊慌，我试着用手轻抚着她的背，记得之前还是狐狸时，每次生气时，一有人摸我的背或者拍我的头，我心中的气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果然，我这般做了之后，很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狐狸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月华，你还记得吗？我是小狐，我是小狐啊，跟着你从祁国来的小狐。”知道月华对我已经没了先前的戒备，心里突然高兴起来。
“小……小狐？”以前自己是狐狸的时候，这般说话没觉得奇怪，现在换了个位置，当看着狐狸口中居然吐出人话，我想，若不是我早习惯了这般，我该是早晕过去了，我兴奋地转头对妖孽道：“妖孽，你看，月华，月华说的话，我居然能听懂诶。”我没注意道妖孽苍白的脸色，整个人都沉浸在月华刚开口说话的巨大喜悦中，妖孽只是朝着我略略点头，斜靠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大树上，我管不了这许多，这边的空间是由妖孽做主的，大概是他弄来的吧，我转身，继续看这月华。
“小狐？你是，那是小狐狸？”月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也没对自己怎么成了狐狸表示好奇，但是我很好奇，我点了点头便问道：“你，你变成这样样子，不奇怪吗？”
“我……呵呵，奇怪有用吗？奇怪我就能变成人吗？”月华道，“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现在能捡回一条命，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那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吗？”本来不是应该月华问我答的吗？我可是准备了很长时间，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我问她答？
“好奇？好奇能让我回到原来这个身体里吗？”看来之前是我担心地过头了，月华的心脏承受力很强。
“对不起，月华，我……”听到月华幽幽的叹息，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能说些什么呢？我能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吗？我显然忽略了之前月华说的她本来早该死了，现在却捡回了一条命的这句话。但是我忽略了，不代表没人注意。
“你刚说你早该死了？难道你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妖孽的声音传来。
“我只知道我本来应该死了。”月华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
“妖孽，月华刚醒过来，我们能不能不要总说着死啊死的好不好？”看着月华低落的样子，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转身道。
“后来呢？”可是妖孽没有理会我，继续顾自问下去，“后来有发生什么是你知道的吧？”
“妖孽！”我偷偷掐了下妖孽，提醒他，月华已经够伤心的了，就不要再让她想起之前了，可是妖孽依旧没有理会我，坚持问：“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正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行走着，脑中有个声音让我走快点，让我赶在府门关闭前进府，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府，为什么要在府门关闭前进府，我只是这么走着，直到面前渐渐出现了亮光，长期处于黑暗的我那时候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看到那个亮光，自然是欣喜异常，我便急忙奔了过去，可是，我怎么跑都跑不到，我那时很累很累，很想休息一下，但是脑中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我快点快点，我便强打着精神继续走，在我快坚持不住前，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月华趴在我的胸口，她说的很急，话语中犹带有害怕，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声音，应该是招魂者。”妖孽淡淡地下了一个决定。
“是的，就是招魂者，那个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个人后来跟我说过，也是他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知道，如果我奔到了那个亮光处，那即便是阿梵神亲临救不回来了。”月华道。
“那光亮背后，应该是墟。”
墟？好像非墨跟我说过，应该就是我们那里管叫地府的地方吧？
“嗯。那时我只知道我要服从我脑海里的声音的命令，准备绕开那个人继续走。”
“那个人拦住了你？”
“不错，他把我拦住，跟我说，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必须得回去，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狐狸躯体里了。”
“你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吗？”我插了一句。
“没有，他整个人都裹在黑斗篷里，什么也看不见。”月华轻轻摇摇头，她的回答，让我心头一震，会是那个人吗？会是吗？他一直出现在我最危急的时候，那么这次，他也是去帮月华的吗？
“黑色斗篷？”妖孽低头沉思起来。
“对了，妖孽，你能不能把我和月华的魂魄换回来？”我突然这么冒出一句，看到月华瞪着眼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换回来？”妖孽看着我。
“这身体本来就是月华的，我总不能老是霸占着。”
“小家伙，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过于神通广大。”妖孽无奈地看着我。
“你的法术这么厉害，连月华都能救活，这个不行吗？”我就这么抱着月华问着，那时的我，把一切想象得太过于天真，把妖孽真的想象得太厉害，以至于，越走越错。
“小家伙，月华，只能活在我创造的这个空间里。”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妖孽也没有办法而感到失落时，妖孽突然道。
“这个空间？”
“是的，在这个空间里，我为她停止了这里的时间，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我救她的那一刻，她可以在这个空间里生活，但若是出了这个空间，她的命运将会走回正轨，最终免不了一死。”
心，突然沉重起来。
这么说，月华若是要活着，便只能生活在妖孽所创造的这个空间，初进来的时候，惊叹于妖孽拥有这么大的法力，可以拥有这样一个空间，现在再看，这个空间，也不过一个宅邸大小，月华，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我这么想着，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