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文学第四(4)

①文帝：魏文帝曹丕，曹操的儿子。东阿王：曹植，字子建。②漉：过滤。菽：豆类的总称。③萁：豆桔，秸秆。然：通“燃”，烧。④晋文王：司马昭。公：古代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公是第一等。⑤九锡(cì赐)：天子赐给卓有功勋的诸侯大臣车马、衣物、器乐等九种器物，是一种最高的礼遇。⑥公卿将校：指朝廷中的高级文武官员。将校即将军校尉，这里指高级武官。敦喻：敦促；劝说。⑦袁孝尼：袁准，字孝尼，为人忠信正直，自甘淡泊。⑧札：书写用的木片。⑨点定：这里指修改文稿。左太冲：左思，字太冲，晋代诗人。讥訾：讥笑指责。张公：指张华，字茂先，官至司空。二京：指东汉班固《两都赋》和张衡《二京赋》。这句是说《三都赋》可以和《两都赋》《二京赋》鼎足而立，三者齐名。询：请教。皇甫谧：字士安，博览群书，著有《高士传》，名望很高。非贰：非议、不同意。敛袵：整理衣襟，指表示敬意。刘伶：字伯伦，竹林七贤之一。

［译文］

魏文帝曹丕有次命令东阿王曹植在走完七步路的时间里写成一首诗，作不成的话就要判处死刑。曹植立马就作成一首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文帝听完深感惭愧。

魏朝封晋文王(司马昭)为公，进九锡之礼，文王坚决辞让不受。公卿将校们将要到他府上去敦促劝告他接受，司空郑冲马上派人到阮籍那里，请他写一篇劝进表。阮籍当时在袁孝尼(袁准)家，前天晚上喝醉了，这时把他搀起来，就在写字用的小木片上信手写来，连涂改也不用，马上完成交给来使。当时的人们都觉得他是神笔。

左思作《三都赋》，刚写好时，时人相互讥笑诋毁，左思心里很不舒服。之后他把文章拿给张华看，张华说：“此文能够和《两都赋》、《二京赋》鼎足而立，互相媲美。不过你的文章还没有受到世人重视，你应该让它经过名士推荐。”左思便拿去请教并请求皇甫谧。皇甫谧看了这篇赋，赞赏不已，就给赋写了一篇叙文。之后先前那些非难、怀疑这篇赋的人，没有不满怀敬意称赞它的。

刘伶写的《酒德颂》，是他意志和情感的寄托。

乐令善于清言，而不长于手笔。将让河南尹①，请潘岳②为表。潘云：“可作耳，要当③得君意。”乐为述己所以为让，标位④二百许语。潘直取错综⑤，便成名笔。时人咸云：“若乐不假潘之文，潘不取乐之旨，则无以成斯矣。”

夏侯湛作《周诗》成，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温雅，乃别见孝悌之性。”潘因此遂作《家风诗》。

孙子荆除妇服⑥，作诗以示王武子⑦。王曰：“未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览之凄然，增伉俪之重⑧。”

太叔广甚辩给⑨，而挚仲治长于翰墨，俱为列卿。每至公坐，广谈，仲治不能对；退，著笔难广，广又不能答。

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亦有辩讷之异。扬州口谈至剧，太常辄云：“汝更思吾论。”

［注释］

①河南尹：河南郡(治所在今河南洛阳东北)的行政长官。②潘岳：字安仁。③要当：总归。④标位：揭示；阐释。⑤错综：组织；整理。⑥孙子荆：孙楚，字子荆，晋太原中都(今山西省平遥西南)人。除妇服：妻子去世居丧期满，脱去孝服。⑦作诗以示王武子：写悼亡诗给王济看。王武子：王济，字武子。⑧伉俪：夫妻。重：深情。⑨太叔广(？—304)：姓太叔，字季思，西晋东平(今属山东)人。辩给：口才敏捷。挚仲治：挚虞(？—311)：字仲治，西晋长安(今属陕西)人。翰墨：犹笔墨，指文辞。列卿：在九卿位次。著笔：撰写文章。笔，指无韵散文。难(nàn男去声)：驳诘。江左：古人叙地理以东为左，故长江下游以东地区称“江左”。亦指东晋。殷太常：殷融，字洪远，东晋陈郡长平(今河南西华东北)人。太常，官名。父子：指殷融及侄殷浩。汉、晋闻人叔侄亦称“父子”。言理：谈论玄理。扬州：指殷浩。曾任扬州刺史，故称。至剧：极为机敏。

［译文］

尚书令乐广擅长清谈，却不善于写文章。他想辞去河南尹的职务，请潘岳代写奏折。潘岳说：“可以写，但总归要清楚你的想法。”乐广便对他讲了自己辞职的缘由，说了二百来句话。潘岳直接取来加以整理编排，便成了一篇名文。当时的人都说：“要是乐广不借助潘岳的文辞，潘岳不采用乐广的意趣，就无法写成如此的好文童。”

夏侯湛补作《周诗》结束，拿给潘安仁(岳)看。潘安仁就说：“这诗不仅仅写得温煦高雅，而且还可以看出孝顺友爱的天性。”潘安仁因此便写了《家风诗》。

孙子荆(孙楚)为妻子服丧期满，写诗拿给王武子(王济)看。王济就说：“不清楚是文生于情，还是情生于文，读后觉得悲伤，增强了夫妇的情义。”

太叔广口才很敏捷，而挚虞善于笔墨，两人都在九卿之列。每到稠人广众之间，太叔广议论，挚虞不能答辩；回去之后，挚虞撰写文章与太叔广辩难，太叔广又不能回复了。

江东殷融与殷浩叔侄俩都能辩论，但口才也有敏捷和木讷的差别。殷浩口头辩难十分快捷，殷融常常说“你再思考一下我的立论。”

庾子嵩作《意赋》①成。从子文康②见，问曰：“若有意邪，非赋之所尽；若无意邪，复何所赋？”答曰：“正在有意无意之间。”

郭景纯诗云：“林无静树，川无停留。阮孚云：泓峥③萧瑟，实不可言。每读此文，辄觉神超形越。”

庾阐始作《扬都赋》，道温、庾云：“温挺义之标④，庾作民之望⑤。方响则金声，比德则玉亮。”庾公闻赋成，求看，兼赠贶之⑥。阐更改“望”为“俊”，以“亮”为“润”云。

庾仲初⑦作《扬都赋》成，以呈庾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于此人人竞写，都下纸为之贵⑧。谢太傅云：“不得尔！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拟学，而不免俭狭。”

习凿齿史才不常⑨，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为荆州治中。凿齿谢笺亦云：“不遇明公，荆州老从事耳！”后至都见简文，返命，宣武问：“见相王何如？”答云：“一生不曾见此人。”从此忤旨，出为衡阳郡，性理遂错。于病中犹作《汉晋春秋》，品评卓逸。

孙兴公云：“《三都》、《二京》，五经鼓吹。”

［注释］

①《意赋》：意，指心意情感，《意赋》是一篇咏怀的骚体诗。②从子：侄儿。文康：庾亮，谥号是文康。③泓峥：水深山高。④挺义：指树起道义。⑤望：景仰之人。⑥贶：赠与。⑦庾仲初：庾阐，字仲初，晋颍川鄢陵(今河南)人。⑧都下：京都。⑨习凿齿：字彦威，襄阳(今湖北省襄阳)人。史才：史学才能。治中：官职名，负责文书档案。返命：受差遣返回复命。出：外放，外任。衡阳郡：衡阳郡守。《汉晋春秋》：汉晋历史著作，起汉光武帝，迄晋愍帝，强调正统，贬斥篡逆。书今已亡佚。卓逸：卓越。《三都》、《二京》：即《三都赋》和《二京赋》。

［译文］

庾子嵩觊把《意赋》写成之后，他的侄儿庾文康(亮)看了，就问：“要是确有那样的意态心绪的话，那不是赋体可以表达得完的。要是没有那样的意态心绪，又写赋做什么呢？”庾子嵩答复道：“刚好是在有意无意之中。”

郭璞诗有句云：“林无静树，川无停流。”阮孚说：“水深山高，林木萧瑟，实在无法形容。每当读到这些诗句，总会感觉精神与形体更为高远超脱。”

庾阐开始撰写《扬都赋》，讲到温峤、庾亮时说：“温峤树起道义的标准，庾亮为百姓所景仰。比拟声音就像是金钟发出的铿锵之声，比拟德行就像是宝玉似的透亮。”庾亮听说赋已写成，便请求拜读，并赠送财物给庾阐。瘐阐就改换赋中的“望”字为“俊”字，改“亮”字为“润”为。

庾阐写完《扬都赋》，把它拿给庾亮看。庾亮由于庾阐是亲族，于是大力为他评价介绍此文，并说：“这篇赋能够与《二京赋》鼎足为三，与《三都赋》并列为四。”这样，人人争相传写，京都的纸价便贵了。谢安说道：“不能如此。这篇文章是屋下架屋，每个地方都模拟学习，不免觉出简单狭隘。”

习凿齿的史才非同一般，桓温对他很重视，他还不到三十岁，就被任命为荆州的治中了。习凿齿也在感谢的书笺中写道：“要是不是遇见明公您，我这一辈子也只可以在荆州做个老从事而已了。”之后他奉命前去建康觐见简文帝，转来复命的时候，桓温问他说：“你见到相王(即简文帝)时感受怎么样？”他答复说：“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从此之后就开始与桓温的意思相忤逆，后来被降职，贬谪外出为衡阳郡守，情志便就发生了错乱。但他在病中依旧还写了《汉晋春秋》，书中对历史的见解是十分卓越超逸的。

孙兴公评论：“《三都赋》、《二京赋》，是阐述五经的作品。”

谢太傅问主簿陆退①：“张凭何以作母诔，而不作父诔？”退答曰：“故当是丈夫之德，表于事行；妇人之美，非诔不显。”

王敬仁②年十三作《贤人论》，长史送示真长③，真长答云：“见敬仁所作论，便足参微言④。”

孙兴公云：“潘⑤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⑥，往往见宝。”

简文称许掾⑦云：“玄度五言诗，可谓妙绝时人。”

孙兴公作《天台赋》成，以示范荣期⑧，云：“卿试掷地，要作金石声⑨。”范曰：“恐子之金石非宫商中声。”然每至佳句，辄云：“应是我辈语。”

桓公见谢安石作简文谥议，看竟，掷与坐上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

袁虎少贫，尝为人傭载运租。谢镇西经船行，其夜清风朗月，闻江渚间估客船上有咏诗声，甚有情致；所诵五言，又其所未尝闻，叹美不能已。即遣委曲讯问，乃是袁自咏其所作《咏史诗》。因此相要，大相赏得。

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

［注释］

①陆退：字黎民，张凭的女婿。②王敬仁：王脩。③长史：王濛，王脩父。真长：刘惔。④微言：精深微妙的言辞。⑤潘：指潘岳。⑥陆：指陆机，字士衡。排沙简金：比喻从大量的事物中挑选精华。⑦许掾：即许询，字玄度。⑧范荣期：范启，字荣期。⑨金石声：金石类乐器撞击之声，比喻辞赋音韵之美。宫商：古代把音阶定为宫、商、角、徵(zhǐ止)、羽五级，叫做五音，五音配合而构成音乐。这里举宫商以代表五音。桓公：桓温。谢安石：谢安。简文：简文帝司马昱。谥：古代帝王、贵族、大臣、士大夫或其他有地位的人死后，据其生前业绩评定的带有褒贬意义的称号。议：奏议。竟：完毕。碎金：指精美简短的文章。袁虎：袁宏，字彦伯，小字虎，阳夏(今属河南)人。谢镇西：谢尚。委曲：把事情的底细和经过讲清楚，称为委曲详尽。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