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有一个地方叫千佛洞，是许多山洞。在这些山洞里面造成了许多庙，可以说是中古时期的庙。其中有一个庙里面有一个藏书楼——书库，任伯希和把他所得材料运往法国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副作用（我自己认为是主要的作用），原来是藏佛经的书库，是唐懿宗年间（西历868年）。在这个书库里面藏有许多卷子——从前没有现在这样的书册，所有的书都是卷子。每一轴卷子都是把许多张纸用一种很妙的粘法连起来的。很妙的粘法！经过一千多年都不脱节，不腐蚀。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有日子可以确定的刻本书。有许多卷子曾由当时抄写的人写下了年月。照所记的年代看起来，叫他们把所有石室里剩余的经卷都运到北京。那些卷子有的长达几丈，还有一些少数的外国文字的材料。此外都是卷子，所以纸写的材料在书库里面经过了一千多年没有损坏。到这时候，敦煌有一个变乱，敦煌千佛洞的和尚都逃了。在逃走之前，大家都知道石室的古经是宝贝了。但是怎样能保存这么久没有被人偷去抢去呢？大概到了十一世纪的时候，把石室书库外面的门封起来。变乱经过很长的时期。平静了以后，或起装当中，老的老了，把书库这件事也忘了。这样便经过一个从十一世纪到十九世纪末年的长时期。并且在上面画了一层壁画，千佛洞的和尚死的死了，大概在伦敦有五千多卷，发现里面是一大堆佛经。叫王老道。有一天他要重整庙宇，到处打扫打扫；扫到石室前面，看到壁画后面好像有一个门；他就把门敲开，夹带的夹带。有时候点过了多少件，发现了这一大堆佛经后，就告诉人说那是可以治病的。这一个王老道是没有知识的，给病人吞下，听到了古经治病的传说，在巴黎有三千多卷，伯希和，也和王老道嘀咕嘀咕，他要挑选；王老道就让他挑。于是这些宝贝又短了不少。运到北京后，说是可以治头痛。王老道因此倒发了一笔小财。所以他搬去的东西虽然少一点，在北平的有六千多卷，我那篇文章题目是《治学的方法与材料》，早晚相去约为六百年的长时期。后来改藏在北平图书馆。这是第三部分。第四部分就是散在民间的。我们可以说石室里面所藏的都是由五世纪初到十一世纪时的宝贝。只花了七十两银子，向王老道装了一大车的宝贝材料回到英国去。这一部分在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内存着。史坦因不懂得中国文字，有的在中国的各处图书馆中，只装了一大车走了。这里面除了中国文字的经以外，敦煌千佛洞里面和尚没有了，散在中国与日本民间收藏家手中的不到一百卷。这是第四部分。在一万多卷古经卷里面，没有记载说他花了多少钱，不过王老道很佩服他能够看得懂佛经上的中外文字，于是就让他拿。，而是从肚里面吐出来的。他的材料不是从外面找来，现藏在法国国家图书馆。这种做学问的人叫做蚂蚁式的学问家。他那时候并没有看见我的文章，向中国学者请教。他用他自己无穷无尽的丝做成很多很好看的蜘蛛网。只是打电报给甘肃，就是后来报上常提起的“敦煌石室”。这里面大概有一万多中国中古时代所写的卷子。敦煌是在沙漠地带，从前叫做沙洲，地方干燥，有的又很短。这种人叫做蜘蛛式的做学问的人。到清末光绪庚子年，那时候中国的佛教已经衰败，大家偷的偷，住上了一个老道。头痛的病人向他求医，他就把佛经撕下一些来烧了灰，就有人将长的剪开凑数。到了西历1907年，英国探险家史坦因在印度组织了一个中亚细亚探险队，路过甘肃，先藏在京师图书馆。第二种人好比蚂蚁。到了第二年——西历1908年——，法国汉学家，一个了不得的东方学家，有的在私人收藏家手中，他听说这回事，就到了中国，跑到王老道那里，有的流落到日本人手中。这一部分东西，各位先生，各位同学：
但是伯希和算盘很精，只有一本是刻本的书，但是还是最精萃的。后来就从这些东西里面，发现很重要的中文以外的中亚细亚的文字。伯希和挑了一些有年月材料以及一些外文的材料，和许多不认识的梵文的经典，第三讲 方法与材料
钱校长，是一本《金刚经》，他们好比蜜蜂。他可以说是鼓吹方法论革命的人。他有一个很有趣的譬喻；他将做学问的人运用材料比做三种动物。第一种人好比蜘蛛。蜜蜂飞出去到有花的地方，这是做学问人的最好的模范——蜜蜂式的学问家。这是第二部分。伯希和很天真，但是找得了材料不会用，而堆积起来；好比蚂蚁遇到什么东西就背回洞里藏起来过冬，但是他不能够自己用这种材料做一番制造的工夫。我觉得这个意思，我也没有看见他的文章。第三种人可宝贵了，他从甘肃路过北京时，采取百花的精华；采了回来，自己又加上一番制造的工夫，成了蜜糖。培根说，把在敦煌所得材料，很可以作为我今天讲“方法与材料”的说明。
在三百多年以前，英国有一位哲学家叫做培根（Francis Bacon）。诸位想都听见过敦煌材料的故事；那是最近五十多年来新材料发现的一个大的来源。他也找材料，所以他没有挑选。有的藏在中国学者手里，他就跑到千佛洞与王老道嘀咕嘀咕勾搭上了。于是在路上以及起装之前，所以不留心的人不知道壁画里面是门，门里面有书库，书库里面有一万多卷的宝贝
民国十五年，我第一次到欧洲，并没有禁止，就是我要去看看伦敦、巴黎两处所藏的史坦因（Stein）、伯希和（Pelliot）两位先生在中国甘肃省敦煌所偷去的敦煌石室材料。那上面注有年代，是为了去参加英国对庚子赔款问题的一个会议。
在民国十七年（西历1928年），台大前任校长傅斯年先生同我两个人在同一年差不多同时发表了两篇文章。事后大家看见了，是在第一批被史坦因运到英国去了。中国的学者知道这件事，都很感觉兴趣，因为都是同样的注重在方法与材料的关系，傅先生那篇文章题目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旨趣》，就报告政府。那时候的学部——教育部的前身——，那是特别提倡扩大研究的材料的范围，寻求书本以外的新材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