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欣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疲惫不堪地走进盛德。昨天晚上的那些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多多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里，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莫凌云的话，给了她很大的震撼。总裁……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吗？
无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莫可欣双手托着下巴，就连唐世奇父子二人进来都不知道。
“莫小姐，莫小姐？”唐世奇微皱着眉头，多多的位子上空着，她……会不会不来了？那些东西，她难道都不要了吗？
“啊？”猛地回过神，莫可欣连忙站起身，“总裁早。”
“嗯。”唐世奇的眼睛一直停在钱多多空荡荡的位子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唐子鸣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莫可欣。
微微叹了口气，莫可欣轻声说道：“多多她……出了车祸……”
“你说什么？”唐世奇抓住莫可欣的衣领，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说，她出了车祸。”莫可欣觉得心一阵阵的揪痛，眼睛闭上又睁开，“现在在医院里，还在昏迷当中。”
“怎么会这样？”唐世奇松开手，拳头砸向桌面，眼睛死死地盯着莫可欣，“是谁做的？”
微微摇了摇头，莫可欣一阵沉默。
唐子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两人，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冲了出去。
唐世奇看了门口一眼，沉声问道：“在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莫可欣知道隐瞒不了，这对父子，面对多多时，都是疯子。
话音刚落，唐世奇就消失了。
“我就知道，你在乎的，永远都是她。”对着空气，莫可欣珍藏已久的眼泪，终于缓缓流下。唐世奇和唐子鸣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静静沉睡的钱多多，均一脸的哀伤。
莫凌风和莫凌云对视了一眼，对他们二人的到来，一点儿都不奇怪。
背靠在墙壁上，莫凌风两眼呆滞，神情倦怠，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若不是怕影响了正陷入沉睡中的多多，他的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多多的那些噩梦，果然跟他有关！
莫凌云的拳头握起又放开，放开又握起，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世奇。是他！就是他，让多多突然从他身边消失，这一消失，就是四年。四年的时间里，他错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
如果没有他，那么她就不会失踪，他们之间，也就不会变的像现在这样，生疏到只能客气地打招呼，甚至都不能好好坐下来说会儿话！因为，现在的多多，将所有人都拒在她的心门之外。看似对所有人都友好的笑，可那笑中，却没有一点儿温情可言。
是唐世奇，生生地把一个活泼善良的苗多多给扼杀了，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没有心的钱多多！
一阵阵怒火直往脑门上冲，莫凌云终是没能控制住内心的冲动。几步跨上前去，抓起唐世奇的衣领就朝外走去。“你跟我来！”
唐世奇一把挣脱莫凌云的钳制，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半响之后，很有默契地朝外走去。
莫凌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动也不动。这样的事情，早在他预想之中，只是，没想到大哥能忍这么久。
唐子鸣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再看看莫凌风，早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大哥一向没什么脾气。”莫凌风突然说道，似对唐子鸣，又似对他自己说。“可并不代表，他的怒火就会比别人少！”
唐子鸣眨了眨眼睛，掂起脚尖，看向病房里的钱多多。
“通常他生气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可是，如果有他讨厌的人，或者是惹了他的人在他面前出现的话，那这个人……就会很惨，你不担心他吗？”莫凌风仰头看着天花板，疲惫的脸上，泛起古怪的笑。
唐子鸣摇了摇头，他的实力，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更何况，就算是挨了揍，也是他活该！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唐子鸣又将注意力放到钱多多身上，焦急地神色溢于言表，她，怎么还不快醒过来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仍然没有回来。
莫凌风叹了口气，“算了，你先在这儿看着，别让任何人进去，我去看看，这两人到伤亡如何？”
唐子鸣看着莫凌风慢慢走远，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四下里无人，他立即扭开门锁，闪身进了病房。刚进入病房，迎面扑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头，唐子鸣慢慢朝病床前走去。
钱多多仍然在睡，房间里静悄悄地，嘀嘀的声音自床边的机器里发出。唐子鸣怔怔地看着那冰冷的机器，一道道显示生命体征的曲线慢慢划过，机械而又缓慢。
低下头，钱多多静静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长长的睫毛紧紧地合在一起，掩住了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双眼。嘴唇紧抿着，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头部，被一圈儿又一圈儿纱布缠绕着，包裹在里面的黑发不听话地漏出几根来，黑白相间，格外的刺眼。
“坏女人？”唐子鸣小声地在钱多多耳边说道，“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可是……可是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如果我改了，不再叫你坏女人，你是不是就不再讨厌我了？”唐子鸣眼圈儿红红的，头枕在钱多多旁边，不时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小手用力地砸向床边，唐子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从来都不管我，除了惩罚，他什么都没给过我！”
“从小，我就一个人呆在那个大房子里，没人跟我玩，更没人跟我说话。他偶尔会去一次，留下一大堆的玩具之后，就会消失好久！”
“我讨厌那个地方，我讨厌他！”唐子鸣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哽咽着继续说道：“于是，我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还用变声器模仿他的声音，告诉他们不要找了。”
“在外面胡乱地转了好几天，身上，带着他给我的各种种样的卡，饿不着，也冷不着。可是，我还是没有地方去。”
“我想离他远远儿的，可是转来转去，还是在这个城市里。怕他找到我，不敢在外面露面，只好躲在小巷子里，别人见了我，都远远地躲着，只有你……只有你问我冷不冷，饿不饿！还把我带到你家，和我吃住都在一起。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我像别的小朋友那样，终于有人可以管我的死活了！”
用手背用力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唐子鸣红肿的双眼，看着钱多多越来越模糊的脸，小声地抽泣着。“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可是，你却喜欢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在他那里上班该有多好，这样，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我知道你喜欢他！”唐子鸣边流泪边说道：“听刘海说，很多女人都喜欢他，因为他有钱！刘海说，有钱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有钱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以为，我可以在你那里呆很久，久到他们都忘了我之后，我就可以像个大人那样自由了，就不用再担心他会打我，不用担心完不成他交代的作业而受处罚，就可以永远都不再见他！”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和他一起出去玩，却骗说去工作，你和他一样，都是坏蛋！是大骗子！”
“他也骗我，骗我说，会带我出去玩儿，会带我去找我妈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我妈妈是什么样子。他每次跟我这样说的时候，我都以为是真的。努力地朝他给我定的方向走，拼命地学着他为我选的有用的东西，可是，每次都是空的。”
“他不许别人欺骗他，可是他却经常地欺骗我。”唐子鸣似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似的，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每次我骗他，都会遭到一顿打骂，他说，这是代价。每个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他教我的。”
沉浸在悲伤中的唐子鸣，没有发现，睡梦中的钱多多，眉头紧皱着，似乎要忍受着什么。
“我想让你也付出代价，我想让你也跟我认错，这样，以后你再也不会再骗我了。可是……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居然会下手那样重。刘海真该死！”
“我以为会像我一样，只要认了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认过错。可是……可是为什么不是像我想的那样，你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也……”
“你走了以后，我就又回到了那个大房子里，我以为他会狠狠地打我一顿，因为是我说的那些话，他才会那样伤你，你才会离开。可是，他没有。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打过我，我……他和我的话，更少了，有时几天都说不上一句。我到盛德去上班，也是他的主意，说是要我尽快熟悉并接手盛德，他才好出去找你……多多阿姨，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醒了之后，会不会还再生我的气，会不会还不理我？”唐子鸣越说越伤心，越说越难过，“其实，我想叫你妈妈，因为，在我的心里，妈妈，就是你给的那种温暖，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不会的。”
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将悲伤中的唐子鸣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