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凳子都坐满了，实习生各自都规矩地靠墙站着，墙上的挂表显示7点23分，会诊尚未开始，李睿依旧睡着，韦天舒翘着二郎腿，把病历夹子当扇子，正听着朱建华讨论如何追心上人。
朱建华：“……我想着是请她吃西餐，西餐浪漫，再来个玫瑰啊烛光什么的，我们头儿说显得过于刻意……”
韦天舒噗嗤乐了，瞥李睿，不屑一顾，“你听他的？怕是一辈子光棍。”
王东：“领导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韦天舒：“可人家没答应要嫁给他。”
朱建华：“韦大夫，您是高手！您说，是西餐，还是中餐？”
韦天舒一巴掌打向他脑袋：“西餐中餐都没啥新意。”
朱建华：“那您说？”
韦天舒：“嗨我算什么高手？要说追女孩子，凌远那才是真正的天才。”
院长办公室里，被称为天才泡妞高手的凌远，正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前。他一边打开电脑，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一份报纸上。
大标题——众口纷纭之医疗专家走穴。
另张报纸——第一医院专家现身外资及民营医疗机构。
他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把所有的报纸卷成一卷，丢到了脚边的纸篓里。
此时，电脑屏幕上，一个msn的对话框在闪，他点起来。
对话框上黑色的字：“领导：圆满完成任务，昨天受到肯尼亚政府领导人接见嘉奖，给医院赢得荣誉，传说部里会另下批文嘉奖表彰。问：据说最近医院综合评分轰轰烈烈，这能给我申请正高职称加分吗？
凌远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温柔神色，目光落在桌角一个镜框上，镜框里是一个年轻男孩子骑车在横梁上带着个女孩子的照片。照片黑白，男孩子和女孩子都穿着有点土气的衬衫，然而女孩子的脸美丽得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两人都笑容灿烂。
会议室里，关于“泡妞天才”的话题，正在进行。
朱建华追问韦天舒，“凌院长什么方面不是天才啊？别人本科毕业的时候，他都博士毕业了。至于追女孩子这方面……您给讲讲？”
王东也凑过来：“讲讲讲讲！”
韦天舒得意地乐，：“讲讲就讲讲！这孙子那天刚跟了台肝癌手术，从台上下来，饿得前心贴后背，走出医院门，闻见了烤白薯香味，一摸兜没带钱，一抬头，看见一漂亮得不像话的师妹……”
王东：“然后哪？”
韦天舒：“然后？总之就是，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师妹，给凌远买了烤白薯吃，还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宿舍号。”
朱建华和王东无比崇拜地异口同声：“老大威武！您再说详细点……”
恰在此时，会议室门被推开，护士站在门口。
护士：“120正往这儿送车祸伤员，输上平衡溶液了，血压维持不住，怀疑有实质性脏器破裂。另外两拨号贩子在大厅打起来乐，对砍，也伤了7、8个人，已经往急诊室送了。”
正侃到兴头的韦天舒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叹气。
韦天舒：“这叫什么事儿啊，号贩子把咱当商品赚钱咱不能分成，他们分赃不均砍起来了咱还得给疗伤抢救！”
李睿听到护士说话，迅速起身：“让实习同学跟下来，观摩一下？”
韦天舒：“有李老师在我就别想偷懒！”
李睿赶紧抬起手冲他抱拳做求饶状。
韦天舒冲学生一挥手：“孩儿们来吧，腹部创伤急救处理，普通外科最重要的看家本事之一！”
就这个功夫，医院门口，两辆120救护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其中一辆的后门打开，一个急救人员跃下，从车上接出一台担架。
几乎是同时，一个黑衣女子骑着摩托来到，摘下头盔，散乱一片头发，她无所谓地夹着头盔走进大厅，大厅里，保卫科葛科长带着7、8个保安，分开了两伙号贩子。
一个大汉头部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葛科长先让人把他抬上担架抬进医院。
老刘撑着地，弯腰踉踉跄跄地想跑，被葛科长一把抓住肩膀。
葛科长震声吼：“跑什么跑！身上好几处刀伤！先治你的伤再找警察治你的罪！”
说着和俩保安把他按上担架，搜去了他手里的武器。
黑衣女子郁宁馨走进大厅，饶有兴味地看着混乱场面。
郁宁馨：“够热闹。”
随即，她毫不在乎地从号贩子身边穿过，大大咧咧地走到护士台前，把头盔往护士台上一放，“我找普外科李睿，他办公室在哪儿？”
护士看着她，尚未说话，她已经朝着远处正从电梯下来的几个大夫中的一个，高声喊：“李主任！李主任！”
韦天舒和李睿大步从梯走出来，身后两个学生小跑跟着。
李睿：“车祸创伤，神智尚清，血压50/30，输平衡溶液后血压不能恢复，考虑什么？”
学生甲：“首先考虑腹腔内实质性脏器出血。”
韦天舒依旧是吊二朗当的样子。
学生乙：“应在抢救的同时监测、扩容，应用止血药物。”
学生丙：“应予以B超、CT确定有无出血，出血脏器；也应照X光平片检查有无空腔脏器器穿孔。”
韦天舒点头：“啧啧，你们也能说正经的哈？怎么跟着我时，就爱讨论那什么什么程主任是不是上学时就这么富态啊，凌院长身高究竟是180还是178啊，李主任当年是校草的传说真的假的啊……”
李睿无可奈何地瞧他一眼，电梯在一层停下，电梯门打开，李睿领先走出去，穿过拥挤的人群，大步走向急诊室。
120急救人员和医院护士们提输液瓶，挂新鲜血浆，换移动监护仪器，给车祸伤员过床。后面，另外一组急救人员正在抬着个孕妇往里走，后面是另一个车祸伤员。
孕妇带着哭腔念叨着：“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怕孩子有事，你们给我找妇产科大夫来看！我在家就发现内裤上有血这才着急来医院的！”
护士不理她唠叨，只追问，：“叫什么名字？多大？”
孕妇哭哭啼啼地回答，“唐萍，40了，好不容怀上……”
护士记录了，冲孕妇丈夫，“你叫什么？”
孕妇丈夫“胡志军，我43”。
两伙号贩子中伤得最重的两个已经被送到急诊楼道。
年轻的急诊值班大夫祁宇宙迎出来，才开始给他们做检查，已经被病人的家属围住。
围住他的家属A“得有先来后到啊，他让刀扎了急，我爸胃出血不急？！你就打发在楼道输液？”
祁宇宙一边撕开老刘的衣服检查，一边答：“大姐，胃出血有大出血和小出血，您家老爷子只是柏油样便，出血量估计不到100，现在只需要输液观察！”
他刚拿出听诊器，却被另一伙号贩子中伤势最轻者的陪同B从后面抓住白大衣领子。
陪同B：“我哥身上着了三刀，你就看了两眼给盖了纱布，现在又去看别人？！”
祁宇宙：“您大哥现在呼吸心跳血压平稳，那三刀应该都是皮外伤。”
陪同B：“那我给你在皮外的地方来三刀？”
围住他的家属C也挤过来，抓住祁宇宙另一只胳膊：“我妈90了大夫！90的老太太让半锅热水烫了脚还在外面挤着等哪！”
祁宇宙刚要说话，被后面赶过来的李睿和韦天舒一人一边肩膀地拽回去。
韦天舒大声道：“怎么着打到医院来啦？”
祁宇宙冲李睿、韦天舒指老刘：“领导！这个被钝器击打腹部，下面三条肋骨断了，满腹膨胀，血压急掉，我刚要了床边B超，可能有内出血。”
老刘突然睁开眼，盯着李睿和韦天：“李大夫，韦大夫，你们给我做手术，我有钱！我有钱！你们俩亲自给我做！”
韦天舒和李睿对望一眼。
韦天舒伸手拍拍号贩子的脸，瞧着李睿：“瞧瞧，人家不愧专业人士，懂行，一般病人瞧见我们李主任这么帅这么年轻一张脸立马不高兴让换个白发苍苍的。哥们，你这伤，再有钱也不能我们俩一起给你做，来来，你自己挑吧！挑我还是挑他？”
李睿暗自摇头，冲韦天舒：“你在这边，我去抢救室看车祸的。”
这时，车祸夫妇被送进了抢救室，郁宁馨要跟进的时候，被抢救室护士拦住。
护士：“家属在外等。”
郁宁馨看见正在走近的李睿，眼睛一亮，朝他扬手，叫到：“李大夫，你肯定知道我不是家属吧？”
李睿正在跟学生边走边讲车祸伤的各种检查，看到她，认出是郁宁馨，一呆，尚未说话，郁宁馨已经伸手把李睿身边学生甲的听诊器从人家兜里拽出来，理直气壮气势十足地说：“学生，白大衣听诊器借用，你去值班室再拿一件来。
学生呆愣地把白大衣脱给她，她麻利穿上。“
李睿拦着她：“你不能进去。”
郁宁馨意外地瞪他，“学生都可以进，为什么我不能进，我是今天来报到的住院医，完全有资格进行急救。”
李睿：“如果你把自己当做医生，就应该遵守操作规范。”
郁宁馨打量自己：“我怎么不规范了？”
李睿：“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讲这些本科生的常识，把白大衣听诊器还给学生。”
说完，李睿进了急救室。郁宁馨郁闷地把白大衣听诊器还给学生，又看自己，没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规范了。
抢救室里，车祸伤员胡志军脸色苍白满脸虚汗，却挣扎起身，冲着旁边床的妻子：“萍萍，你怎么样？”
轮床上的孕妇哭得眼睛红肿：“我能有什么事儿？怎么还不来大夫查孩子！”她说这话时已经被推出了抢救室。
这时李睿从外面进来，目光扫过抢救室内的二人，快步走到胡志军身边，手搭在他手腕，迅速打量他苍白的脸色、满脸的冷汗，皱眉。
胡志军急道：“先看我老婆！”
李睿冲王东：“给他接全监测。”
胡志军声音微弱：“我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呢，我没事……”他越说声音越低，王东把他抬上床，接上全监护，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王东“啊”的一声，随即冲门外大声喊：“轮床！立刻轮床！”
李睿：“腹部b超ct，肝胆胰脾。”
此时胡志军已经神志不清，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轮床被导医推进来，王东和两个学生迅速将他过床，推着轮床向电梯跑去。
唐萍：“老公！”
李睿按着她肩膀，温声地：“我们会照顾他，我来给你做一下基本检查，妇产科医生马上会过来。”
李睿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她做检查，一边低声交代：“没事啊，血压正常，腹软，稳定……”
唐萍却对于他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只一会儿哭说要妇产科大夫来看孩子，一会儿又问，“我老公怎样了？”。
他的电话在响起来，看了眼，走出去，接通：“王东，胡志军那边怎么样？”
影像科医生正打出ct照片，影像科医生指点着片子对王东说话，王东点头，一边掏出手机拨李睿的号码，快速道：“腹膜后血肿很明显。而且输液后血压纠正得不好。怕是有进行性出血。”
李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皱了下眉，而后只点头道，“我马上过来。通知手术室和麻醉科做准备。很可能需要剖腹探查手术。”
他说着把手机放下，侧头看见郁宁馨已经换了白大衣跟在自己身边，有些无可奈和地道：“我真的很忙。报道去人事科。”
“报道不忙，我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工作”
“医院规定要先进行2周的新人培训”
“规矩死的人是活的”
两人飞快地边走边说，手术室已经在眼前，王东正快步推着胡志军穿过楼道走到手术室门口，李睿过去，王东递过片子，李睿飞快地看片，又看了下血压，做了快速检查，冲王东，“立刻准备手术。我马上过去。”
王东应声推胡志军进了手术室。
郁宁馨抬起下巴，“我说李主任，你说，有冒充宾客蹭饭的，难道还有冒充医生做手术的吗？”
李睿站住，回头，冲郁宁馨，“我再重复一遍，报道，去人事科。要2周后考察合格，才能上岗。”
“规矩比救死扶伤重要？”
“如果不合格，你拿什么什么救死扶伤？”
他说罢就转身进了手术室。
郁宁馨愤然跺脚，气愤地朝楼梯走，寻找人事科，正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一男一女身上，女的胳膊吊着脸颊有伤，正无可奈何地看着男的，
男的托着脑袋，念叨“我准考证呢”
“你这是怎么了，犯傻了？什么准考证？哎你要不也看看吧，毕竟追尾了”
“我又没受伤……我准考证呢？一会儿要考试，今天语文……”
郁宁馨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男的胳膊问：“你刚才也在车祸中？”
“谁啊你是？哎今天高考……”
女的念叨，“哎呦这不知中什么邪了，什么高考高考的。”
郁宁馨上下打量着这男人，坚定地冲女的道：“必须去做检查，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