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被我反推后掉了斗笠而露出的容颜，那满身散发的恨意，让她像是一个复仇的冤魂，寻找着她的宿主。

为什么会这样？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呀！

“真是善恶终有报！你也下来了，你也回不去了！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笑着，坐在地上用一种解恨的目光瞅着我，对手上的淤青仿佛丝毫都没有感觉。

那满脸的肉球褶到了一起，凄厉莫名的笑声，让我有种恐怖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刚刚还镇定坚强的她露出这样森冷的表情？

“你以为我疯了？”她笑得有些直不起腰，喘息地扶着亭子的栏手慢慢地站了起来。继续在那呵呵乐着，仿佛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个不知所云的人，而是一个跳梁小丑！

“你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九仙也会有今天这般的下场吧！哼哼……”她快

意地看着我，仿佛是看着憎恨的人从高高的宝座跌下来的样子，痛快，欢喜。

“你说什么？”九仙在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从何得知。如果是妖魔鬼怪那也便没什么奇怪，可即使离她这么近，我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其它气味。她绝对是人，我可以肯定。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知道我的来历？她的恨意又怎么会牵扯到了我？

虽然很急切地想知道这所有的答案，不过，如果我表现出来，她会告诉我吗？

我不愿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也已经学乖了。

示弱，谦逊给自己带来的只会是伤害。只要别人知道了你的弱点，那么自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动还不如一静。收起刹那间惊讶的表情，我只是安静地找了亭中的一个石凳坐了下来，等待玲为我揭开谜底。

“我怎么会知道？哈哈！笑话！全天下，估计也只有我这样一个‘人’知道你的一切了！”看到我出奇平静的模样，端坐在那，不开口，不恼怒，不惊恐，她反是抓狂了起来。抓起地上的斗笠，恨恨地扔向我，天真的忘记了我是她口中的“仙”，这样的东西又怎可能伤得了我？

轻手一挥，那斗笠听话地掉入水中。我依旧还是不着声，定定地望着她，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对她说：“你的憎恨对象根本不是我，你的痛恨也与我无关！”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着要找你报仇，找他们八个魔神报仇！你们毁了我十世的修为，毁了我的仙路，让我这样堕入生死轮回。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而你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我是谁？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声音已经破碎地空洞无力，阴哑的声带连带出血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那八个魔神？她竟然认识离落他们？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这样说，她就走了过来，反手给了我一巴掌。瞬时，右边的脸便已经一片通红，五个指印也清晰可见。

震惊地回首看着她，我简直忍无可忍，用力地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冲动，不要生气，可天知道，从我幻化成人形以来，就没有在别处吃过苦头，百年前没有，今天竟然栽在她手里了？

用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想要舒解一下心中的郁气，不料石桌竟硬生生的碎成了粉末，这是为何？为什么我的气力变了？

以前即使是我用尽全力，石桌最多也只能是碎成两半，可是现在的粉末却证明我的内力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究竟是为什么？

“怎么？很高兴吧！拿回自己的仙力，你乐死了吧？要不是你刚刚碰了我的身体，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身上会有你的东西。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这些不过只是皮毛。你有好多东西都被他们封印在我的身上了，这些不过是我化不了的星点，大多的都已经留在我的身体里面，你一辈子都得不到了！呵呵呵……可是那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这个肉身能让我做什么？再多的法力又如何，我不过还是人！还是会老，还是会死！为什么你就可以保有仙体，为什么你的肉身不是人？”看着我诧异不已的表情，她却十分镇定，对着那堆在风中不断飘散的粉末痴痴地，无奈地说着，自怜自哀。

那种冰冷的样子，那身疯狂的味道，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怎么可能是人？她除了肉体是人之外，根本就和我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为什么她知道我甚至恨我，我却根本不知道她？

“你到底是谁？”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焦急地向她开口。

“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了！呵呵，我做过家畜，做过宠物，现在是一个女人，不过几百年前，我和你一样，是拥有成为‘九仙’资格的花妖！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升仙了，可就是因为我也是花妖，就因为我也出现在蓬莱，就因为他们要找的是你不是我，我后来被他们作为瓶器，封印了你大半的仙气，继而被他们打得魂飞破散，连原神也毁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一个普通女人，一个没有法力被人欺负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的女人！”

她哆嗦地抚着那张满目疮痍的脸，苍白着嘴唇对我吐露了我所被蒙在骨里的事情，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是，我根本没有见过你，为什么你的灵魂有我的气？”我迟疑地装出不相信她的模样，引诱着她告诉我这些我想都没想到的事情。

“你忘了，成仙前，你也不过是个桃妖，只要是花，特别还是在蓬莱呆了段日子的花，气味随着花香散发出来根本是在自然不过的事！否则，你以为他们把你困在那里那么久是为了什么？我也是个傻子，他们说什么我竟然都相信。要不是这样我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不过，看来你也不是他们真正要寻找的那个人啊！看来，你也不过就和我一样，成了他们手中的玩物！呵呵……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泻掉你的仙气吗？我保证你知道后会抓狂的！要不要我告诉你？”

她突然嘲弄地看着我，用一种怜悯可惜的样子看着我，仿佛我将会被绝望所打倒。

是什么可以让对我满怀恨意的她露出近乎于同情的表情？理智告诉我，我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不过理智哪里又是情绪的对手，我想知道，除了在花园中的谈话，他们到底还骗了我什么？是不是如她所说的，我真的和她一样都只是傻子？

“呵呵……我告诉你！九仙就只是九个女仙，他们根本是骗了你，杀了其他的八个女仙。他们以为可以漫天过海，却发现你的功力要来得更深，所以他们联手杀了那七个无辜的仙家后囚禁了我，就因为我和你的道法相近。他们为你造了蓬莱，就是害怕总有一天你发现后会反抗，会棘手！可凭什么因为这样，就让我做了牺牲者，受尽生老病死之苦？凭什么我十世的修为因为你而毁于一旦？你说！你说！”

她紧攥着手心，撕心竭力地对我吼倒，满脸的泪痕交错，原本头上的珠花也被她摇落在地，完全一副陷入痴狂的样子，不能自已。

可我又哪里有空闲去管她，我只能狼狈地摸着自己的心脏的地方，感觉它快要涨开的痛苦，被痛恨，无奈，后悔涨开的痛苦！

迷惘中，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当初面皮被拆穿时，他们还是对我有所隐瞒，这说不通啊？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难道是玲在骗我？我质疑地看着她，冷笑着开口：“编得倒是不错，可为什么他们最后没有和我说，却告诉了你一切？”

“那是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停顿了下来。

我诧异地看着她瘫着的身体越加地僵硬，感觉到背后一束奇异的眼光，转身时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雷的味道，那淡淡的，却很舒服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

“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有些关怀，有些惊慌，还有些……

看着他尖挺的下巴上有一层青黑的胡渣，我有些心惊胆战，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是因为我一时情绪失控？还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