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成都夜未眠
2009年2月9日
郑州的天是阴冷的。光天气阴冷倒无所谓。关键是阴冷中杂着冻雨。
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从郑州至成都的。因天气原因我乘坐的航班起飞时间一推再推，原本下午4点20分的航班，推迟到下午6点40分才开始让“行路者”们登机。
从郑州到成都飞行时间大约在1小时30分钟左右。然而，登机和从机场取出行李的时间甚至比天空中飞行的时间还要长。这不，出了双流机场已经是晚上9点20分了。
初春的成都尽管仍有些寒意，但比起郑州要温暖得多。遥想此时的郑州正是“倒春寒”的时节，而成都已经是一片暖春了。
司机小葛把我带到一个叫“喜马拉雅”的旅馆，因一路上的“折腾”，身体有些疲劳，也没了食欲，草草冲了个澡便上了床，盼着明天一早尽快到达目的地—北川县擂鼓镇。
刚刚入睡，觉得一阵眩晕。我看看时间，是晚上10点10分。也许自己觉得疲劳的缘故，便没去理会。突然，又一次眩晕，使我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四川灾区又一次发生了余震。对于“余震”，我也不禁哑然失笑。
四川人民欢迎我的方式和动作是“如此之大”，让我始料不及。此时，我睡意全无，索性披衣下床，打开电视无聊地按着遥控器，换着频道。这时，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王政委，听说你来四川了，你真伟大啊！”我正在纳闷儿，只听他接着说，“下午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关着，现在在哪？”一小会儿，才想起这是绵阳军分区张司令员。今年初，他刚刚退休，现居于成都，听说我来四川，他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我在电话里如实地报告了自己的行程。他听后，一定要过来，无奈，我只好同意。放下电话，我在想：我伟大吗？仅仅是又一次来四川灾区？一时间，我找不出答案。
成都，又名“耍都”。成都人的爱玩好耍，在历史上是有名的。“勤稼穑，尚奢侈，崇文学，好娱乐”，说的就是成都人的休闲方式。如今，在成都的任何地方，都会看到这样一句广告词“成都，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中国有句民谚：“吃在广州、穿在苏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说的是广州的菜肴好，苏州的丝绸好，杭州的风景好，柳州的棺木好。但说到成都，著名教授易中天先生是这样评价这个城市的，他说：
“要说都好，还是成都。广州、苏州、杭州、柳州的好处，成都都有。成都地方比苏州大，气候比杭州好，好玩的地方比广州多，好吃的比柳州多，何况盛产蜀锦，号称‘锦城’，还怕没有好衣服穿？”于是，他发出感叹，“吃好了，穿好了，玩好了，便是死在成都，也是‘快活死’、‘安乐死’，是‘死得其所’吧？”
知道成都是一个悠闲的城市，不知道成都如此悠闲。比传闻中的成都还要惬意，我们来到古琴台附近一家茶社。茶社依水而建，附近的古琴台还流传着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千古佳话。沿着碎石小径迤逦而行，大树下，花丛中，三三两两的竹制桌椅，随意散放着，人也是随意坐着，有的喝茶聊天，有的打牌搓麻，众生众相，就是找不到时间的痕迹，难怪有这样一句“少不入川，老不离川”的民谚啊！
我们正惬意地品着“九寨雀舌”，店老板不知何时给我们摆上了几碟小菜，几杯“扎啤”也一同摆上了“茶桌”。
是啊，在成都人眼里，人生就像踏青。成都人的悠闲仿佛脱离了时代，难怪有人说，成都就是一个为耍家量身定做的城市。
回到旅馆已是凌晨1点。我知道，在北川援建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2.行走在绵阳的春天里
2009年2月10日，成都，阳光明媚
我的心情如同二月里的好风光一样，甚至觉得成都的天空也绽放出丝丝喜悦来。
经过2008年在川抗震救灾的日子，对成都乃至地震灾区更生出无限的亲切感来。接我的车子很快行驶在通往绵阳的高速公路上。去年因事两次前来成都，对成绵高速公路还有一些印象。窗外的风景纷纷一闪而过，我也慢慢地陷入一些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接近黄昏的日子，我们从绵阳到成都。从绵阳出发后，车上的一位战友一时紧张起来。原来，他看到路旁的一个广告牌上坐着一个人，他以为是“工人”在维护广告牌，便生怕那人掉下来。待我们仔细观看，原来是一个广告模特，于是我们开始逗这名战友的乐子。哎，曾经的场景和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已成为过去。
汽车过了川北平原，我一下子觉得兴奋起来，同是入川，而今感觉同去年却迥然不同。
春天的四川盆地，麦苗青青，菜花金黄，真像上帝给铺就的一条黄绿相间的毛毯。平原上的沟渠纵横交错，春水在渠中汩汩地流淌，鸭子在水中拍打着翅膀，望着我们嘎嘎地叫着。春意融融的翠绿竹林中，一座座农舍及建筑风格独具特色的房屋时隐时现。庭院中几个寻食的鸡在欢快地追逐着。一只大花狗不知何故对着人们狂叫着。倒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在阳光下熟睡着，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全然不顾周围的纷杂。
从成都机场出来，环绕城市的全是高速公路，路旁不时闪过“感谢祖国”、“四川崛起”、“四川坚强”的广告牌。车子行至绵竹“东方汽轮厂”，看着一眼望去的“东汽工地”，让我再一次为“东汽人”而自豪起来。他们在震后20天就恢复了生产。
车子很快到达绵阳，然后便是通往安县、北川方向的省道。省道因地震至今没有恢复，但是坚强的绵阳人民在原路的基础上正加宽着车道。
进入“东升收费站”司机小葛告诉我，新的北川县城就在收费站附近。是的，在收费站右侧，一个巨幅广告牌映入我的眼帘，牌上一行大字让人十分激动，那就是：北川依然美丽！一过收费站，就进入山区，坐在车里，自己恍如钻进一条绿色的走廊，两边的山越来越高，天越来越蓝，放眼望去，满园青山绿水，沿途一个个塔吊在建筑工地上忙碌着。
车子到达安昌镇时，因修路我们在路旁停了下来。原来安昌是安县县城所在地，如今这里成了北川羌族自治县临时办公所在地。
终于进入北川地界了。只见高大的门楼上有着国家前主席杨尚昆“大禹故里”的题词。突然，让我的眼睛一亮。就在“大禹故里”的牌楼左侧，一片整洁的建筑吸引了我。原来，这是地方政府和当地群众共同完成的永久性住房—吉娜羌寨。看着这个美丽安静的羌族寨子，我端坐在车里，一下子又有一种远离城市喧嚣，完全回归自然的感觉。不知怎地，心里再一次激动起来。
3.擂鼓，你好
2009年1月31日，农历正月初六，当人们沉浸在春节欢乐之中的时候，我接到赴北川县擂鼓镇执行济南军区援建北川擂鼓八一中学任务的通知。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一些同事、战友。有些战友为我叹息，他们问我为何再一次重返灾区？但更多的战友是鼓励我的。我知道，不论是为我叹息的战友，还是为我鼓励的同事，他们都在关心着我。一时，我想起了这样一句俗语，曰：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我自己也想，到灾区工作，不论时间长短，这都是积德行善之事，于是我备觉释然。
说起擂鼓，这是一个让我听起来就觉得十分生动并亲切的名字。亲切，源于2008年的汶川地震。于是，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季节。那是地震发生后第5天，我带领的医疗队随同某装甲师到达绵阳火车站，时任该师师长的石正露、政委姜思源在研究抗震救灾任务时，第一方案就选在了擂鼓，后因为当时进出北川县城的道路全部堵塞，车辆无法通行，无奈我们只能从绵阳出发改道平武（该师某团牛斌团长带领小分队经擂鼓到千佛山救出了百余名受困群众），并在平武县响岩镇执行了73天的抗震救灾任务。原以为，今生少有可能再看到擂鼓了，它只能成为我心中的一个名字的时候，命运又一次给了我“再入”擂鼓的机会，当军区援建北川擂鼓八一中学指挥部的越野车驶过安县县城不久，驾驶员小葛告诉我，这就是北川新县城的位置。看着平整的土地上舞动的一个个“塔吊”，我不知道未来的北川是一个什么样子，但我想，“新北川”一定会是一个让全世界“刮目相看”的样子。原来，5·12大地震发生后，北川县一度曾选在擂鼓镇，后因擂鼓只有2.7平方公里的可用地，建一个县城实在太小了。后经反复论证，新的县城建在安县境内，并把安县的安昌镇、永安镇和黄土镇的6个行政村一并划辖于北川。胡锦涛总书记给未来的北川县城取名“永昌镇”，寓意永远繁荣昌盛。车子驶过北川新县城后开始进入山区，看着“新北川”正在走出“大山”的时候，我的心再一次激动起来，因为在如此大的灾难面前，只有正在日益强大的中国人民才能做到。一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
看到擂鼓，已是下午5点。此时公路两侧的山上大片大片的裸露地带和沿途的板房告诉人们这里曾是极重灾区。苏宝河水正沿着进入擂鼓的路旁静静地流淌着，从它的身上看不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要发生什么。
进入擂鼓，一条岔道横在眼前，一侧是通往北川老县城的道路，因地震此路坑坑洼洼，并有不少积水。另一侧是一条平坦的水泥大道，小葛告诉我，我们的指挥部就设在擂鼓镇，并沿着新的大道前往。
指挥部建在擂鼓镇的西北角，也是由济南市援建并刚建成的1号路与3号路交汇处。指挥部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大门口一个醒目的“济南军区援建擂鼓中学工程指挥部”的牌子告诉人们，这就是我们的家。正对大门的是一个二层板房，一层为办公区，二层是宿舍，东西两侧为附属用房，东侧为炊事班、厨房、食堂和洗手间，西侧是战士宿舍、总工办、监理室与仓库。院子不大，但十分干净、整洁、紧凑。院子里除了安排有4个停车位，还有一个羽毛球场，紧靠办公楼一侧则是官兵们自己动手开挖的菜地。此时，正值初春，只见三三两两的油菜花正点缀其中。看着新的院落，仿佛看到了擂鼓镇的希望。
指挥部的官兵们热情地欢迎着我，我想，这里将是我2009年最难忘的一个地方。
4.初入擂鼓
2009年，这是我第三次入川
我是北方人，地道的北方人。因北过长城，属“关外”，故实地道。
北方人向往南方，谓人之属性。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有一种“围城”的感觉。于是很多人便想到了旅游。我的第一次入川，是陪妻子来川旅游的。而我的此次入川，则不是旅游，是奉命执行任务，是第二次入川即2008年那场人间灾难发生后抗震救灾的继续，执行由济南军区援建北川羌族自治县擂鼓八一中学的任务。
早春二月，对于北方仍属“天寒地冻”的时节。但北川已经是满目春色。在白云环绕的山腰或半坡处，一排排已建成的或正在建设中的“羌寨羌居”映入我的眼帘，更多的“羌居”则建筑在通往北川公路的两侧。从成都经绵阳入北川始经安县，过安县安昌镇10公里后，道路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门楼，门楼上赫然在目的“大禹故里”四个字。我知道，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北川。其实，地界往往又是经常变化的，下一步，北川新的地界应该在安县原辖的安昌镇和黄土镇交界处。
进入北川地界后，过吉娜羌寨、麻柳湾不足10分钟进入由一排排板房组成的擂鼓镇。这里就是我第三次入川的目的地。
北川老县城，因那个灰色的日子现今已成为“国家地震遗址博物馆”。擂鼓镇，作为北川县最大的镇，地震发生后，这里很长时间是北川县委县政府的办公所在地。2008年底，北川县各机关搬入安县境内的安昌镇办公后，北川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等单位至今仍在擂鼓，设在擂鼓的板房内。
初入擂鼓正值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元宵节。既是过节，又是欢迎我们第二批援建人员。在指挥部领导的建议下，我们22名官兵在擂鼓“羌乡人家”吃了一顿“团圆饭”，也是一次难忘的“元宵年饭”。北川的饭店，菜上得特别快，不大工夫，便摆满了一大桌。指挥长谷兴利，副指挥长程明金热情地给我们这些“新兵”介绍着北川，介绍着擂鼓，介绍着当地的酒店。原来，擂鼓的饭店也是春节前才“开张”的，至今也不足十家。今天我们来的这家饭店可谓擂鼓的“五星级饭店”。这个在重灾区“幸免于难”的二层小楼，总面积不足150平方米。一楼是“大厅”和操作间，二楼也只有4个雅间，在每个雅间内，一幅幅富有羌族风情的画悬于墙壁，身着羌服的服务员每上一道菜，便介绍一次菜名，这是“北川腊肉”，那个是“四川回锅肉”。看着不同颜色组成的菜肴，嗅着碟碟菜肴溢出满屋的香气，口水早已溢在舌尖。拿起筷子，逐个品尝了起来。擂鼓的菜颜色极好，可谓个个“秀色”，但吃起来实在辣口，可不是每道菜都那么“可餐”，这对于我这个北方人来讲，实在没有口福去品尝。最后上来的是两碟泡菜，泡菜是酒席后，吃饭前才上的一道菜，也是大多数饭店馈赠的一道小菜，吃起来倒还爽口。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擂鼓的生活，开始了执行军区援建擂鼓八一中学的任务。
5.震后的擂鼓
在北川羌族自治县擂鼓镇，迷彩仍然是一道绚丽的风景。
2月10日，春节后的第14天，我再一次来到四川地震灾区，来到北川羌族自治县擂鼓镇，执行济南军区援建擂鼓八一中学任务。
初到擂鼓，正值晚饭时分，远远闻到一股腊肉的清香，此时，一排排板房里正飘着缕缕炊烟。到达援建指挥部，只有炊事员小李在家，我正纳闷儿，但见谷兴利指挥长，程明金副指挥长带领几名官兵刚从施工现场回来。经过六个月的风吹日晒，他们人人脸上泛着红晕，在太阳余晖的映衬下，仿佛染上了一层“高原红”，倒是他们身上的迷彩与擂鼓构成了一幅自然的和谐美。
擂鼓镇，是南线出入北川老县城的第一镇，距绵阳市58公里，距北川老县城9公里。擂鼓四面环山，立春刚过，擂鼓的自然是苍翠的，景色是秀美的，一条季节河因山势将小镇半围着，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图。这个羌族小镇将是通往北川地震博物馆唯一的通道和门户。
今天擂鼓的街道还没有命名。由山东省济南市援建的这个羌族小镇，刚刚建起了5条进出大路，自北向南分别冠以1～5号路，有的还没有完全建成，擂鼓八一中学东侧的4号路刚刚动工。1号路把擂鼓分为建设区和板房区，北侧是热火朝天的工地，廉租房、幼儿园、小学、中学正随着塔吊与日俱增；南侧的板房区，也是未来擂鼓的建设规划区。2号路则把板房区一分为二，道路西侧成了一个个商铺，很多“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经营店，手机多是“山寨机”，价格在300～500元之间；一个个别有风味的小吃店也很兴旺，这些店虽然不同于大城市的饭店、酒吧、夜市，有的只是在门口或道路旁摆上几张桌子，算是开张。
羌族，又称云朵上的民族。在每一个板房上看不到传统的汉族春联，倒是在每一个板房上都有印着羌族标记的大斗方，横批则贯满整个板房，上面印有不同的羌字图案，板房上不时飘着云朵，仿佛置身于白云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