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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番外卷]昨夜西风凋碧树——裕王载垕

(一)

永宁宫的西壁上,爬了半墙的绿藤。每到春来,大片的青绿一点点占据了暗红的朱墙,那大抵是一场色泽艳丽的争斗,一壁如碧玉翠绿而剔透,宛若新生的力量,一壁却如铁锈般暗淡失色,淡淡的猩红透出一抹带着几分死亡气息的寂静。

很小的时候,他便爱坐在西壁的墙根下,望着这一墙的无声的热闹出神。待到那青绿的藤叶爬满了高墙,渐渐有越过金黄琉璃瓦的势头时,天气也就渐渐热了起来,娘亲便会拿出一小碗盛满了碎冰的琉璃盏,再细细的铺上一片水嫩的小荷叶子,用上好的酥酪堆成高高的冰峰雪嶂一座,用小小的银勺舀上一勺,听着半化的碎冰撞着盏壁叮当作响,真真是再悦耳不过的声音。若是把那酥酪也淋到勺中,入口就更是酥甜冰沁到心里。

更悦耳的却莫过于娘亲轻柔的唤声,“垕官官。”娘亲有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对自己的称呼也如寻常江南人家样的孩子样,称呼为“官官”。其实娘亲的年纪并不大,只是打扮的颇为淡雅,总是一身中规中矩的宫妃装扮,黑纱的尖粽帽上挑着五只彩凤,顶上用钮金蔓枝的箍子固定住,此外再无其他的首饰。长长的翠碧濡裙垂到地上,外罩一件月白织金的云纹夹衣,很是温暖素净。宫里的小宫女们私下里常常议论,杜康妃的样貌普通,不若曹端妃、卢靖妃她们容颜美貌。他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很是伤心了几日。在他幼小的心中,没有哪位娘娘能比娘亲更加好看。

彼时永宁宫的这片西壁的阳光亦是尚好的,那时候高大巍峨的永寿宫还未修起来,永宁宫往西,只是大片的太液池子,风景好的极了。阳光从西壁上泻下来仍有暖意,于是宫室也被映照的格外亮堂。永宁宫虽然比不上东边的景仁宫、翊坤宫热闹,却也并不是个冷清的所在,偶尔的午后,也会有执事的公公捏着尖尖的嗓子送来绿色的签牌。每每这个时候,娘亲就会格外高兴,她压抑着激动地沉声吩咐下人给这位公公包上丰厚的赏赐。待他们走后,娘亲便会姗姗的回到宫室内,细细的描眉施粉,通常一整个下午都不会再出来。

待到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候,用完晚膳,便会有几个黄衣的小内侍匆匆跑来点燃了宫灯。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会看到父亲慢慢的跺着方步踏进室内。父亲那时候还很年轻,然而却很是严肃,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也并未卸下他作为一个君王的威严。

可娘亲只要一看到父亲,就会从心底笑出来,笑容蔓延到眼角眉梢,和煦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但娘亲却不爱说话,常常只是温婉的笑着。娘亲的美是一种水一样的柔和,而父亲亦是喜爱这种柔和的,会让他放下白日里作为帝王的尊严,陶醉在一个女子的似水柔情中。父亲也会打趣说,“永宁,这座宫殿就以你的名字赐名吧,便叫永宁宫,永远都是个让人安宁心静的地方。”

可他幼时却并不喜欢父亲,除却娘亲只要遇到父亲就忘了自己的存在,让他略微有些吃味在。父亲对于他而言,存在也只是一个符号化的象征,他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太子和四弟的父亲。相比起自己,哥哥和弟弟分去了父亲十分之九的关注。哥哥是太子,平日里都要戴着七颗东珠的冕冠,出行到那里都有一大堆的侍卫和太监跟着,很是威风。而四弟载圳是卢靖妃的孩子,宫里人人都知道,卢靖妃是除了方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妃子。

(二)

父亲不太注意他,他也不喜欢父亲。每次父亲来的时候,他就会别扭的跑出去疯玩,任娘亲怎么唤他都不回来。于是父亲走后,他常常看到娘亲坐在榻边垂泪。他心知娘亲生了气,于是愈加乖巧的踮着足慢慢挪到娘亲身前。娘亲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重重的叹口气,却还是不会责怪他,只是把他重重的搂在了怀里。

如果说宫里真有人能注意自己,那怕是只有娘亲了吧。更多的时候,他只能悄无声息的跟在娘亲的裙后,做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影子罢了,他小时候甚至会害怕,娘亲如果再有一个孩子,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忽略自己。

卢娘娘就有两个孩子,除了四弟载圳,还有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小公主刚出生的时候,娘亲就带着自己去看过小妹妹。那天皇后娘娘也在,娘亲恭顺的给皇后请过安,便细细的去看包裹里的小人儿,不住口的夸着漂亮可爱。卢娘娘乐呵呵的听着娘亲的夸赞,丰满的脸盘上都是骄傲。

他也踮起脚去看过,只见那小小的人儿皱皱的,被包在一个诺大的锦缎包裹里,身形显得愈发的小,真是难看的紧。

他不明白娘亲为啥会一直夸她,可心里却隐隐有些吃醋了,于是坐在房里也嫌气闷,便跑了出去。卢娘娘的宫室很大,屋外有长长地回廊,还有一片荷花池子,正是盛夏季节,池子里的荷花都开了,亭亭玉立很是娇艳,荷花旁还有许多莲蓬。他跑到回廊下,却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也在池子边,身穿一件月白的衫子,她转过头来,一双亮亮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

“哥哥,你是不是刚去看过那个小妹妹?”她坐在池边,赤着的脚伸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水。

他从来就不喜欢跟小宫女们玩,此时听了她的话只当是没听到一样,并不理睬。

“那个小妹妹长的可真难看,”她自顾自的说着话,忽然有些担心的说,“是不是咱们小的时候,也是那样的难看。”

他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忍不住点了点头。

“我叫茗儿,你叫什么呀?”那女孩着实爱说话,见他不言不语的,又开口问道。

“我叫载垕。”他说话很是简练。

“是哪两个字?载东西的载?很厚的厚么?”她边说边伸手在地上画着,“你和载圳哥哥一样,都有个载字。”

“不是那个后,是皇天后土的垕。”他也伸指,在地上写了个垕字。

“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哇。”那小女孩很是羡慕的说。

他淡淡的笑,并不接话。其实他每日都在书房刻苦练字,师傅都夸奖他一笔字里有了颜筋柳骨。可是但凡是呈交给父亲御览的作业上,他却都写得乱七八糟。既然父亲不喜欢他,他也无须去讨父亲的喜欢。

那女孩见他不爱说话,很是无聊的自己玩了会儿水,伸手便去摘荷叶下的莲蓬。可她到底人小臂短,够了几次也没够着。

“载垕哥哥,你能帮我摘那个莲蓬么?”

他不想理她,只装做是没听见的。

那小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又说道,“载垕哥哥,你是不是也够不着呀?”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略一俯身,便摘到了那个莲蓬,扔到了小姑娘怀里。抬头时,却看到那小姑娘满眼都是促狭的笑意。

原来上了她的当!他很是有些气恼,转过了头去,不去理她。

那女孩却咯咯直笑,“载垕哥哥,别生气了,你转过头来,我剥莲子米给你吃好不?”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天上的百灵鸟一样好听。他略微有些消了气,转过头去,却见她哪里是在剥莲子米,只是把莲蓬窝在手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却伸足到水里,重重的把水拨到他身上。

冷不防被浇成了落汤鸡。他气的站起身来,拿起了小姑娘放在地上的鞋袜,扭头就走。

她可着急了,在后面大声的叫着:“喂,你别走,你别走……载垕哥哥,茗儿错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茗儿真的给你剥莲子米呢。把茗儿的鞋袜还回来……”

他头也没有回,可心里却第一次刻下了这个名字,茗儿,他有些气恼的想,这该是卢娘娘宫里的哪个小宫女吧。

(三)

然而卢娘娘生的那个小妹妹没到满月就夭折了,听说是染了时疫,可怜连名字都没有起,就匆匆的被从东华门抱出宫去,埋在了太液池北面的禁苑里。

娘亲对此只有一声轻微的叹息。却禁足不让他再往景仁宫去。他于是只能呆在御花园里玩,却意外遇到了一位很年轻美貌的娘娘。这位娘娘的声音很好听,不同于娘亲的柔软声调,她说起话来又快又脆,像金铃一样动听。初次见面时,这位娘娘拿出了些果子糕饼给他吃,不过娘亲常常叮嘱,不要吃别的娘娘给的吃食,他只能咽咽唾沫,略带羞涩的扭头跑掉。那位娘娘也并不着恼,下次看到他时,依旧面上笑笑的,很高兴地给他讲孙猴子去西天取经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鼓起,人也圆润了许多。

他听到别的掌事的宫人们毕恭毕敬的给这位娘娘请安,唤她“曹娘娘”。他蓦然知道,这就是小宫女口中比娘亲还要好看些的那位曹端妃。没来由的他有些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曹娘娘穿的衣衫真个别致,头上的明珠又大又圆,就像画上的仙女一样。曹娘娘柔声告诉他,有个小娃娃在她的肚子里。他很好奇,忍不住悄悄的伸手摸了一下,心中只是奇怪,这么大的娃娃怎么会在肚子里,平时它吃什么、喝什么呢?

他赶紧跑回去问了娘亲。难得的看到卢娘娘也在娘亲的屋子里坐着,两个盛装的女子愁眉相对,浑然都是一脸郁郁寡欢。娘亲看到了他,总是会露出笑容,虽然这次,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垕儿,去哪里玩了,怎么满头都是汗?”

“我去御花园找曹娘娘玩了。”他踮起脚去桌边提起大大的茶壶,咕咚咕咚的直接对着嘴灌了好大一口,又扭股糖似的钻到了娘亲的怀里。

“娘亲,曹娘娘说她肚子里住了个小娃娃,这是真的么?”他忽然觉得娘亲帮他擦汗的手一滞,不免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娘亲,曹娘娘是骗我的对不对,像载圳那么大的娃娃,怎么可能钻到曹娘娘的肚子里去呢?”

“杜妹妹,有些话我实在要说,漫说我们受些委屈,让她独承圣宠,这些都忍了去。可如今她的气焰也太嚣张了些,用修道的法子迷惑着皇上,别说是我们了,这半年来,皇上就连方皇后那里也一次都没去过,要是她再添个儿子,怕是我们连活路都没有了。”卢靖妃忽然说话了,“妹妹,我们是同日进宫的,感情最好不过。我们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总该为了垕儿、圳儿做些打算。”

他睁大了眼睛,听不明白卢娘娘在说什么,只觉得娘亲搂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四)

那年一个深秋的夜里,父亲照例是不会来的。娘亲心神不定的坐在床边,哄着被子里的他入睡。

“我要听曹娘娘讲的那个孙猴子的故事。”他迷迷糊糊的说。

母亲的脸上瞬时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依然温柔的给他讲着故事,他却始终清晰地记得,母亲那晚讲孙猴子的故事讲错了许多。

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重重的在敲宫门,平日里最重形象的娘亲好像连鞋也没穿,飞快的就奔了出去。

只听宫里顷刻间锣鼓大作,外间的火把宫灯都亮了起来,他听到窗外有太监们尖细的声音大叫着,“出事了,陛下出事了。”

“垕儿,快睡吧。”娘亲走回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泪。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小脸,轻声问,“是父皇出事了么?”

娘亲却摇了摇头,坚定的说,“不会的,你的父皇不会有事的。”

果然,如娘亲所说的,父亲并没有事。

父亲是在熟睡中被十几个宫女用绳子勒住脖子,谁知慌乱中绳子却打了结,父亲只是昏迷了过去。三天后,父亲醒了过来,这些宫女已被盛怒的方皇后下令凌迟处死,连同他最宠爱的曹端妃也因指使的罪名而被乱棍打死。父亲大是震怒,重重的斥责了皇后,又雷厉风行的处理了许多宫人,连同皇后宫里最得势的太监也被拉出去如法炮制的乱棍打死。宫里一时间腥风血雨,人人见面都屏息止言,气氛甚是冷清。

事件中唯一因祸得福的却是卢靖妃,她因为及时的与皇帝站在同一战线上,谴责了皇后公报私仇的做法,又在皇帝刚刚失去宠妃时,主动来安慰了皇帝受伤的心灵,而迅速得宠,景仁宫瞬时热闹起来。

与之一墙之隔的,仍然是冷冷清清的永宁宫。

他忽然觉得,娘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她的脸上不再有温柔和蔼的笑意,却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吃的东西很少,人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往昔白嫩的面上如今都是憔悴之色。

卢娘娘来看过娘亲几次,他躲在门后偷听,隐约听到卢娘娘轻快地笑,“……杜妹妹。我说件有趣的事给妹妹听吧,宫里的人说,那贱婢死的时候浑身是血,口里还不断地叫着‘陛下’,‘冤枉’呢。那孩子也活活被打了下来,掌棍的太监招供说,打下的孩子都是个完整的人形了,约莫着还是个男胎,阿弥陀佛,妹妹你说,皇后是不是作孽啊……据说现在皇后已是皈依了佛门,整日里只是打坐吃斋,可她怎么洗的清自己手上的血迹呢。”

……

卢靖妃走后,娘亲撑起了骨瘦如柴的身体,坚持着在房里设了个小小的佛堂。从此她终日只是一身缁衣的端坐在佛堂里,宛如坐定一般。

父亲也曾来看过娘亲一次,娘亲只闭着门不见,隔着门请罪道,“臣妾一心只在佛门,愿日日夜夜为陛下和皇儿祈福,不敢承恩受宠。请陛下见谅。”

他就躲在门后,看着父亲一次次带着希望而来,却又是每每盛怒之下拂袖而去。终于有一日,父亲的脚步绝迹于永宁宫。

永宁宫终于成了一个永远冷清宁静的地方。再也没有人会来踏足一步,就连和娘亲曾经交好的卢娘娘也绝足不来。宫里下了道旨意,削去了娘亲的妃位,赐号永宁。随着旨意而来的,还有一座御赐的金佛龛。

(五)

他看着母亲含泪打开了佛堂的小门,身上的缁衣早已除去,只身着最简单的宫装样式,依然如从前般打扮。他冲到母亲怀里,紧紧地抱住母亲,却感觉到有一行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发间。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待到又一个寒冷的冬天到来的时候,娘亲终于病入膏肓,缠绵病榻。宫里只派了个太医院里侍药的小医监,隔几日送上些风寒的汤要来。他只是发愁,便要去宫里闹。娘亲却拦下了他,不许他去。

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每日端着汤药,恭敬地侍奉在母亲身旁,一点一点的给母亲喂着汤药。

“垕儿,”娘亲忽然喘了口气,声音嘶哑的说道,“若是娘亲不在了,你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么?”

“娘亲不会有事的,”他捧着汤碗的手有些发抖,“娘亲还有垕儿,娘亲还有父皇,娘亲怎么舍得抛下我们。”

“你父皇,他怕是早已忘了我了……”

娘亲悠悠的叹了口气,仿佛回忆起了无限的怅然。隔了许久,她方才开口说道,“还没有回答娘亲,你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么?”

“孩儿知道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跪在了地上,可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孩儿定会好好听师父的话,用心读书写字,要为娘亲争气,做个让父皇看重的孩子。”

“混账!”娘亲忽然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重重的打翻了他手中的药碗,“谁让你争气了!”

娘亲有些气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想要气死我么。”

他惶恐的跪在地上,“娘亲消气。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他反复的说着,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娘亲不许你争气,不许你才华出众,”娘亲俯在病榻上,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别怪这样约束你,娘亲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是你父皇的孩子,只要你庸庸碌碌,毫无才干,再加上又无娘亲的支持,没有人会把你作为敌人,你就能平安的活下去。”

彼时他尚不明白娘亲话语中的含义,却牢牢记住娘亲的每句话。他握紧了娘亲枯瘦的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娘亲这一世,没有什么遗憾,唯一没有看到的是你的平安长大,”娘亲的目光霎时黯淡了下来,手亦轻轻的松开,“娘亲多么想看到,娘亲的厚儿快快长大,长的的高大威武,将来娶一房漂漂亮亮的媳妇,生下许多乖乖的小官官……”

娘亲的话音越来越弱,渐渐的气若游丝。娘亲说的久了,有些困倦的闭上了眼,却轻轻咳嗽一声,用手帕抹去了痰迹。

他分明看到,母亲唇边有一丝血痕。

他愣了一愣,忽然站起身来,急急的叫着,“娘亲,娘亲,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父皇来,去找最好的大夫来……”

(六)

永宁宫外,处处都是大红的宫灯挑着,雪地里铺满了防滑的石子,不远处的歌舞丝竹声透墙而来,他这才想起,宫里怕是要过年了。

他已经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了,娘亲为自己遮蔽了这么多年的风雪。终于轮到自己该为娘亲做些什么了。

他秉着这个念头,匆匆的奔到景仁宫门口,却见卢娘娘宫里的宫女春芳正抱着父亲的龙靴出来。

“父皇可在里面么?”

“皇上怕是已经歇下了,娘娘吩咐过谁都不能打扰。”春芳忧郁的说道。

“春芳姐姐,求求你了。我的母妃病重,我想请父皇过去看看。”他小大人似地站在雪地里,只是哭声哀求着。

春芳面上划过一丝不忍的神色,迟疑的说道,“好吧,我进去试试,不一定能成……”

过了一会儿,春芳却是被几个内侍拖出来的,其中一个用尖利的公鸭嗓说道,“宫女春芳,擅自打扰陛下休寝,掌嘴五十。”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内侍把春芳摁在雪地里,左一掌又一掌的掴得她嘴角都是血渍。他骇得呆了,却见春芳望着他叫道,“小王爷,还站在那儿作甚么,求陛下是行不通的,不如去求皇后……”她的话还未说完,那内侍冷笑一声,巴掌掴得更响了。

他呆了一呆,拔腿便往坤宁宫跑去。

那晚的雪很大,漫天铅云堆积,片片如鹅毛般落下,不多时地上就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这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宫里的廊道上都没有清扫,他浅足的靴子陷在雪地里,每一步都迈的弥足辛苦。

待他奔到坤宁宫门口时,却见朱门紧闭,宫门前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大声的喊着,“皇后娘娘,我是载垕,我的母妃病重了,请您派太医去瞧瞧她……”

他喊得声音很大,只是那晚的风声更大,呜咽中吞噬了他的声音。待他喊到声嘶力竭时,宫门终于打开了,却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秀气的月白衣裙上绣满了栀子花的图纹。

“怎么是你。”他瞬时愣住,这小姑娘却是那年在卢靖妃娘娘宫里见过的那个,想不到她竟是皇后宫里的小宫女。他顾不上这么多,只是连声问道,“皇后娘娘在里面么?”

小姑娘歪着脑袋望着他,也不说话。

“你是还在记恨那年我拿你鞋袜的事?”他蓦然心头火气,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却咬了咬牙,心知无望,顿足就往回走去。

“载垕哥哥,你这么负气走了,你的母妃可怎么办?”那小姑娘脆脆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他浑身一震,转身只见那小姑娘头也不回的望宫室内走去。他再也来不及多想,跟随着那小姑娘便往里走。

他从来没有来过坤宁宫,并不知道这里的宫室如此高大,却又为何会这般沉寂。也不知道在空荡的宫室里转了多久,小姑娘推开了一扇门,轻声的走了进去。他愣了一瞬,也跟着进去。

(七)

这里与娘亲的佛堂似曾相识,壁上供了一尊佛像,一个端庄的缁衣女子端坐在壁前,却是闭着眼在打坐。

“皇后娘娘,请您救救我的母妃吧,她如今缠绵病榻上,父皇在卢娘娘的宫里,也不肯去看她。”他刷的就跪了下来,早已是满脸的泪痕。

过了许久,那拿着念珠的手才顿了下来。只听方皇后清清淡淡的说,“起来吧,载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娘亲自有她的缘法。我如今已是出家之人,不会再插手去管这些事了。”

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方皇后只是默然的捻着念珠,并不再说话。他不由又着急起来,陷入了一种绝望之中。

“母后,您常教导茗儿,要仁慈的对待万物。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如今杜娘娘遇到了危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呢。”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忽然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又清又脆,很是动听。

方皇后沉吟良久,却是淡淡吩咐道,“罢了,传我的懿旨,遣太医院的徐医正去永宁宫吧。务必要用最好的良药,尽最大的努力。”

他的双膝一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额上都磕出血来,颤声的谢着皇后娘娘的恩典。方皇后却又入定一般的默默念经。还是那个叫茗儿的小姑娘一把拉起了他,着急的拉着他往太医院跑去。

徐医正的医术果然高超,然而娘亲的病却是入了膏肓,仍是如何调治,也是回天乏力。

新岁过后的第一个清晨,他如往常般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汤药,踏入娘亲的房中问安,却见母亲合目躺在病榻上,并不说话。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快步的奔到母亲榻前,小心翼翼的跪在床侧,抱着一点希望的轻轻摇着母亲的手臂,柔声唤着,“娘亲,娘亲,我是垕儿,来服侍您喝药了。”

娘亲的身子冰冷冰冷的,哪里还有一丝气息。

他只觉得天崩地裂,汤碗瞬时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世上最疼爱他,最关心他的娘亲去了。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像娘亲那样搂着自己,抚摸着他的发髻,唤一声“垕官官”了。

他曾经多么的顽皮,多么的叛逆,多少次让娘亲深深地垂泪失望。

如今当他满心要弥补这些,要向娘亲证明他还是有出息的孩子时,娘亲却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无法看到。

在这宫廷之中,纵然他身份显贵,是天之贵胄的皇子。

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一直都是与娘亲是相依为命的。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大声的哭泣,却无法控制泪水肆无忌惮的在脸上奔肆。

小时候他很顽皮,故意走到太液池边的大假山石后躲起来,偷偷看着到处寻找自己不见的母亲一跤摔倒在湖边。那时候母亲定是以为他落到太液池里去了,浑然不知自己膝盖上跌破了伤口,只是着急的垂泪。

他这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略带一丝歉疚的钻到母亲怀里。

然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从未离开过他片刻的娘亲走了。

他又成了那个躲在假山石后的孩子。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来寻他了。

从今往后,这世上只余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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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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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我国汽车保有量的不断上升,以及现代技术在汽车上的应用,社会对汽车检测及维修人员的需求不断增加。根据教育部有关文件精神,江苏科技出版社召开有关会议,讨论教材的编写工作,《汽车检测技术》是在汽车不解体的情况下,阐述如何运用各种检测设备检测汽车技术状况的一门专业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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